常江海有这么个经历,几多年来行事都夹着尾巴,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错,早年间谁也不敢得罪,哈哈吃吃的给人家溜缝儿,一点上台面的活儿都没干过,别人都知道他是大伴的干小子,嫉妒和不屑都是有的,起先还想巴结他两下,后来看的大伴压根没搭理特殊对待过他,也就开始踩低拜高起来,明知道他小小年纪个子没长成,还天天让他到泔水衙司去当差,那一个个压死人的大桶把他压的眼泪都没有了,只能咬紧了后牙花子,才三十几岁的人,后槽牙就快掉了,见天的出血犯恶心。他这个身世,就是吃了穷的苦,自然把钱看的比命都重,起先还畏手畏脚的不敢有动作,后来干爹悄悄走的时候,告诉他说当年不让他过好日子,就是磨练本事,好让他胆大心细,如今他的苦受够了,小心也该到头儿了。只要把皇上糊弄好了,什么都不打紧,皇上一天到晚累得跟王八羔子似地,哪有空当看着身边的奴才伸不伸手儿,再一说,自古以来查贪污受贿,就是因为搜刮了太多的民脂民膏,影响了地方和整个国家的秩序,让老百姓过不是人的日子,早晚有一天得不得好死,但宫里的公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他们收的就是官员们孝敬的和妃嫔们打赏的,没让什么人过不起日子,虽说大太监一天到头的伺候皇上的起居,对皇上心里怎么想的,他也犯迷糊,所以就算他把自己肚子里的牛黄狗宝都套给人家,该不叫别人知道的,万历还是藏得滴水不漏,因此对常江海偶尔使得一点小伎俩,万历也就当没看见,让他得点好处,自己又没少块肉,何苦让大家伙儿都不痛快,可他也不惯着下人贪得无厌的毛病,那些奴才安分守己还好,要是敢恬着张大脸给他安排什么事儿,他保准不卖面子。
兰若跟万历做了几年夫妻,早就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也知道他对付奴才的那些手段,她心想着就算给肚子里的小崽子积点阴德,好歹帮常公公一把,就向万历笑了笑说道“皇上好好儿看看这些天仙似地姑娘吧,臣妾内急,想去偏殿方便一下,这儿也不必等我,你们细细的择选着就是”,万历稍晗了颔首,就让人扶着她下去了。常江海自然明白,赶忙就绕了过去,看见德妃稳稳的站在那儿,赶紧着给跪下了,嘴里还不住的说着“娘娘诶,您可赶紧救救奴才吧,皇上的口风儿严实的不是一般二般,竟是什么都不往外透,说句腌臜您耳朵的话,奴才今儿的事要是办砸了,那些大人能生吞活剥了奴才”
兰若懒得扶他,只是来来回回的走着,半晌才说“公公对本宫一向不错,本宫是什么样儿的人,您懂得,这么说吧,本宫是绝不能让皇上为难的,可也见不到你为难。等会子上去的时候,你看本宫的讯息儿,谁有那福气,您这精明人一打眼睛,肯定是能明白的”常江海连连谢过,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回去落了座。
说话儿间五位秀女就已经到了眼前,打眼一瞅还都是不错,到底是大家子出来的姑娘,先不论模样如何,那份矜持的高贵是外面那些人一辈子也修不来的。只是并没有他们内定好的人选,草草问了几句诗文,便都叫撂牌子回偏殿候着了,直上来第三波,那两位秀女才姗姗而来。前几位都是皇后和德妃出的题目,到这次合该轮到恭妃,本来皇后怕恭妃出些刁难的让人家下不来台,过后一想恭妃并没念过许多的书,自己本家还只剩下一个人,自然不会与翰林院的人有什么瓜葛,所以对皇家的文化取向自是不熟悉的,撑死了能念出一两句‘天阶夜色凉如水’之类的,并不必太过挂心。
等五位秀女上前,恭妃抬首看了看万历,万历抬起右手,示意可以开始,恭妃便转过去笑道“各位秀女都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学问自该是比我这白丁要强许多,只是如今这个位置让本宫不得不献丑,各位休得怪罪才是”那些女孩子自是说着‘不敢’
恭妃清了清嗓子,漫声说道“才刚皇后娘娘所问为女则,女训,以及入住皇宫后该学的礼仪,这规矩合该是你们最应该掌握的。德妃娘娘紧接着又问了些南放文人的词句,这也是应该,多学学江南女子的柔美温婉,以后有幸伺候皇上的话,也不是坏事,可是身为皇妃,合该跟皇上是实打实的一个心眼子,咱们圣上最是心怀天下,德妃惦记着南面,本宫今儿个就考考诸位北方的文化。各位都知道他们那些游牧的分为肃慎,夫余,东胡,匈奴,氏羌这些个枝干,就拿那些在辽东闹腾的女真人吧,就是那些肃慎的后代。本宫今儿就来问问,谁能说出来这些枝干的后裔,现在都叫个什么”
这事儿要是问兰若,自然是考不住的,她不仅喜爱南蛮子的调调,也喜欢开阔豪迈的北方始祖,那种不同于细腻柔婉和周密细致的万丈豪情,曾让幼年时代的她深深的痴迷。成吉思汗不仅是个难得一见的英雄,纵横于金戈铁马的铮铮铁骨,深埋着不隐不藏的炽热爱恋,他一辈子有过几百个来自于不同种族的妃嫔,他一生封过四个正后:孛儿帖,忽兰,也遂,也速干。虽说身份不相上下,可成吉思汗刻骨铭心爱过的那个女人,只能叫做忽兰,这个美丽勇敢的女子来自蔑儿乞锡,她终其一生陪伴他征战南北,最后死在了他的征途之中,也被永远的留在了那里,成吉思汗死在西夏人的毒箭之下后,必须要葬在部落的陵寝里,可他还在现今的鄂尔多斯,也就是美丽的忽兰永远的栖息之地建了一座衣冠冢,从那以后,铁木真那颗炽热的心,紧紧的黏在了忽兰身上,几千几百年的风雨,也未经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