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眼下的形势,一旦城门关上,吴把总也几乎等于断了生机,他这一转身,在电光火石间已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了。虽然他已经做了决定,可是得了命令的守城兵士却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这城门是该关,还是不能关。
敌人的前骑此时已经堪堪到了城下,冲在最前的两个胡人还没来的及高兴,一阵劲风已经扫了过来。吴把总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这是他们绝没有料到的。两人同是面现惊色,仓惶地举起手中的钢刀挡在身前。
吴把总的这一记,是挟着骏马前冲的力道,威势凌人,风中竟隐起呼啸,便连他自己也觉有些控制不住。这一刀是由右向左挥出,冲在他右手边的胡骑被砸了个正着,马上的胡人只来的及闷哼一声,整个人便从马上飞了出去,正砸在不远处另一个骑者的身上,两人齐齐跌了下去。
后面的胡骑对发生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只是任他们骑术再怎么高明,也是勒马不及,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过后,落在地上的两个胡人连声也没吭一声,脑袋便被同伴的座骑踩的稀碎,红白相间的颜色漫延开来,令人望之欲呕。
“他奶奶的,不怕死的就过来,老子今天要杀个痛快。”吴把总将砍刀横在胸前,此时他的铠甲已经染满了血迹,不时闪过的寒光直把他映的恍如战神。
“呀……”就在敌人有些呆滞的瞬间,一声雷吼从众人的身后响了起来,吴把总还没从兴奋中冷静下来,一道黑影挟着风声当头向他砸了下来,他急忙架刀迎上,一阵闷响过后,他只觉肩头一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涌了下来,虽然被他将这一记挡了下来,可是胸口处一阵血气翻腾,接着口中生出咸意,一丝鲜血沿着嘴角滑落下来。
“好!”他将隐隐做痛的手臂收在了身后,将血气强抑了下去,然后大喝了一声。抬眼望去,只见面前不远的马上坐着一个虬髯男子,肤色黝黑,眼若铜铃,身材奇高,而且甚是魁梧,一看便知是员虎将。他手持一柄通体乌黑的月牙铲,吴把总只是用眼一扫,便知份量不轻,可见此人也有几分蛮力。那人的手臂此时微微地有些颤抖,显然刚才的一击也没讨得好去。
吴把总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脸上现出了有些疯狂的兴奋神色,他伸舌将嘴角的血迹舔去,阴森地笑道:“总算来个称头点的,哈哈,你他奶奶的,这样杀起来才够痛快,龟儿子,放马过来吧。”
那胡人显然是听懂了他的话,目中闪过一丝怒色,他先是向地上那两具被踩的模糊不清的尸体看了一眼,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将手中的月牙铲从下向上撩去,角度极其刁钻,而且出其不意,令人防不胜防。
好在吴把总已经有了防备,见他肩头一动,便生了警觉,手中的砍刀已经挥了出去,他并没有去格挡对方的攻势,而是直取大汉的劲部,这一招是攻敌必救,若大汉不收手挡避,固然能够重创他,可是自己却要付出性命的代价。
那大汉虽然高大,手脚间却也灵活,当下将月牙铲改撩为提,后发先至,正砸在了砍刀的刀柄上,将吴把总这一记击偏了少许,砍刀堪堪贴着他的面颊飞了出去,只差一点便可见血,当真是惊险至极。
有了这次的交手,双方都不敢再大意,攻守间加了十足的小心。他们斗的热火朝天,周围的敌人也从短暂的慌乱中镇定了下来,离二人最近的一骑趁着吴把总被同伴牵制住,悄悄掩到了他的身后,想趁其不备要了他的性命。
“当”的一声,还没等那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虎口一阵钻心疼痛,手中的钢刀已经飞了出去。他骇然的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竟是正与吴把总战在一处那同伴大汉的凛冽目光。他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却显然不敢真的得罪了对方,悻悻地策马向后退去。
吴把总根本没发现身后的危险,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是与自己死战的敌人救了自己一命,他愣了愣,转眼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看来这大汉也是个自负的人,应是要凭一己之力将自己斩于马下。
吴把总仰天大笑了几声,心中生出了一股豪意,虽然处在敌对的位置,但他对对方这种近乎愚蠢的举动生出几分喜欢,只觉他很对自己的胃口。笑声尚未落尽,他便策马冲了上去,只是这一次的声势更为猛烈,再不留一丝的余地。
此时天色虽暗,因为众人近在城下,秋子风已可看的分明,对这两个人的举动也是一情二楚,稍一觉思,便隐隐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不由摇头一阵苦笑,二人这样的举动,若是用来比武切磋,倒也无可厚非。只是眼下是你死我活的对垒,无所不用其极,如他们这般也真是蠢钝非常了,不过他的心中也隐隐对这两人的豪气有些敬佩。
“啊!”突然一声惨叫从城下响了起来,他急忙探头望去,只见那两个人斗的正酣,并没有什么异样,正心觉奇怪时,耳边一阵铮然之声,接着城下又是一声痛呼。
他转头望去,只见林参将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铁弓,正目光如隼地紧盯着城下。他动作奇快,虽是刚射出一箭,马上便又一箭搭在了弦上。秋子风顺着他的目光瞧去,这才看出端倪。
那些敌人显然对那大汉惧怕非常,再没有人敢上前趁乱占便宜,不过他们也没闲着,转而将目光放在了城门上。此时把守城门的兵士依然迟疑难决,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趁着那些兵士不备,便冲了上来。
幸亏林参将发现的及时,而且箭法也实在比那些弓手好的太多,在这种模糊的情况下,竟是箭无虚发,生生地阻住了敌人攻势。那些胡人便如惊弓之鸟,也分不清从哪里来的危胁,饶是他们勇猛非常,一时也不敢再冒然前进了。
这时吴把总两人的战况也生出了一些变化,因为先前已经拼杀了一阵,而且对手的膂力又不比他逊色,渐渐地,吴把总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再加上他也发现了其他敌人的企图,只是苦于对方攻势太急,让他无法开口,如此便心中慌乱,更是险象环生。
“这个蠢货。”林参将低声骂了一句,眼下的情形是个人都能看明白,除了舍弃了吴把总,也没有别的办法。虽然秋子风也觉不忍,但心中却是明白,以己方的实力来看,守城也显不足,更惶论出城进攻了。与城中的成百上千条性命相比,吴把总一人的性命显然是微不足道了。
“弓箭手,瞄准城下的百步之内给我射,不求杀敌,只要不让敌人上前,便是大功一件。”林参将突然大喝道。
由于那些敌骑摸不清危险的来源,为了安全起见,此时已退到了约有百步之外,只留正那大汉与吴把总厮杀。若是不论伤敌,只是攒射敌人与城门之间的距离,确实压制的他们不敢再向前。只是秋子风想不明白,林参将突然下这样的命令有什么目的。
“来人,拿枪。”林参将也不稍停,紧接着又叫道。秋子风还没反应过来,便有应是亲兵模样的兵卒将一把银枪递了上来。即使像秋子风这样的外行,也不得不赞一声真是好枪。这把枪通体银白,没有一丝杂色,在这样昏暗的情形下,竟也隐泛流光。
“林叔叔,不要,这太危险了。”秋子风还在惴测着他的目的,聂盈却好像已经知道林参将要做什么,失声叫了出来。
林参将接过银枪,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转头望着聂盈,沉声说道:“丫头,你难道忘了,当年你爹也是这样做的。这姓吴的确实是莽撞了些,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都是咎由自取。但是,他始终是我大康的军人,就算日后要将他交于军法,却也不能任他折在了蛮夷的手里。”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个亲兵走上前来,这次递上的东西更让秋子风看的糊涂,竟是一根粗如儿臂的绳索。
林参将也不多说,接过来便紧紧地腰间匝了几圈,接着向聂盈微微一笑道:“丫头,还得要你帮我了。”
秋子风心中一颤,一脸惊色地望着他,心中隐然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
晚上八点后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