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关的夜,似是与别处不同,同样的一轮明月,却多了些凛冽的味道,如刀的寒风刮在脸上,即使是钢铁般的人,也难以抵受这钻心的疼痛。
月下的玄玉关,便如一只沉睡的猛兽,虽然难得的宁静,却依然掩饰不住杀伐狰狞的气势。此时城楼上,一个全身甲胄的男子不停地来回走动着,身上的甲片也似是难以忍受这令人不安的沉寂,随着沉重的脚步不断的跳动,同时闪烁着令人心颤的寒芒。
“敬之,我看你还是歇一会儿吧,这样走来走去的,我在一旁看着都觉得乏了。”一个温和浑厚的声音突然笑道。声音是从城墙边上传过来的,月光的掩映下,一个身穿银甲的身影卓然而立。令人惊奇的是,他身上散发着与这冷冽的夜色截然相反的淡定气质,若不是开口说话,任谁也难以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人。
被他称作“敬之”的人应声止住了脚步,有些焦急地说道:“到现在了,连个消息都没有,您就不着急。”
“该来的总会来,该发生的也早就发生了,急躁除了让你犯更多的错误,没有一点儿好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越是遇到为难的事,越要保持冷静。”先前那人淡淡地说道。
“眼下军中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若是药物再不运到,只怕……唉,还有盈丫头,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去办这件事,现在反倒还得时刻挂念着她。京中的那些人时刻都在寻找咱们的把柄,这么好的机会又岂会放过。”那叫“敬之”的男子叹道。
随着一阵铁片磨擦的清脆响声,银甲男子缓缓地转过了身子,凛冽的月光也掩盖不住的锐利目光落在了“敬之”的脸上,沉声说道:“让盈儿走这一遭,也是无奈之举,当时的情形下,哪有让我们选择的余地,希望她不会让我失望吧。至于京中,确实令人担忧,虽然我们封锁了消息,但以他们的能耐,总会看出端倪,若他们只是打药物的主意,以此来乱我们的方寸,倒还罢了。我真正的担心,却是在关外那一望无际的多良哈草原上,你不觉得这些时日沉寂的有些不寻常么?”
“你是说有人勾结……,不可能吧,难道他们竟敢做出这种通敌叛国的勾当?”叫“敬之”的男子不可置信的低呼道。
“天下间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关键是看有多大的甜头。我这兵权,觑觎的人不在少数,如今圣上日渐老迈,人心思动,未必不会有人甘冒奇险来谋取最大的利益,何况眼下军中发生这样的事,正是天赐良机。”银甲男子幽幽道。
“唉,老林也不知接到了盈丫头没有,老天保佑他们快点儿回来吧,奶奶的,越乱事儿越多。”“敬之”不无忧心忡忡地叹道。
银甲男子目光一阵闪动,却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子向远方望去,目光渐渐变的幽暗深邃。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划破了夜的宁静,城上的两人同是虎躯一震,目光紧紧地落在了城下渐渐清晰起来的一人一骑身上。
这时,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朵阴云将皎洁的月色掩在了身后,天地间立时陷入了令人烦闷的无边黑暗。沉睡中的玄玉关连挣扎也来不及,转眼便被吞噬了干净。
......
“当!”随着刺耳的响声,秋子风的眼中映出了一团火光,虽是转瞬即逝,在这暗夜中却也令人久久难忘。
城下不远处,一柄寒光闪闪的大砍刀斜指向天,每一次的挥舞都似是要将这无边的昏暗划破一般。没了月光,站在城楼上的众人根本没有办法看清远处的情形,但就是那隐约的身影却牢牢牵住了他们的心。
秋子风想不到那个吴把总真的是胆大包天,只带了十几个人便敢出城迎战。那些胡人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只是在城外佯攻,却始终不真的付诸行动。最后那个吴把总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不顾别人的反对,提刀便杀了出去。
秋子风向旁边的林参将望去,此时的他看不出喜怒,只是紧紧的盯着城下拼杀的身影,自从吴把总不顾他的命令杀出城去,他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聂盈战在他的身边,也不复了先前的羞怒,望着城下惨烈的厮杀,神情颇为紧张。
那吴把总虽是莽撞了些,手下却是真不含糊,一柄大砍刀舞的虎虎生风,敌人虽是人多势重,却一时也奈何不得他,还隐隐让他占了上风。
此时与他正面斗在一处的是一个身着皮袍的壮汉,那壮汉使的也是砍刀,身手也不错,只是不及吴把总的勇猛,在他的连番攻势下,只是狼狈的勉强招架着,处于被动捱打的局面。
“如果他再不回来,就要困死在城外了。”林参将突然沉声说道。
吴把总此时正处在上风,虽然一时难以取胜,却也游刃有余。秋子风本还以为林参将故意说的气话,但过了一会儿,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那些胡人虽然始终没有一拥而上,使用人海战术,却在不知不觉间形成了合围之势。若是吴把总不立即退回来,便要被困住了,到那时只怕累也要把他累死了。
“吴大人,快回来,不要恋战。”同样看出不妙的兵士们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
吴把总显然也觉出不妥,几乎在众人喊叫的同时,手中的砍刀全力劈了下去,这一击集中了他全身的力气,又有砍刀本身从上向下的惯力,虽然那壮汉挡了个正着,但他手中的刀柄却是承受不住,应声折断,没有半分收敛的刀势从他的脖颈处斜响划过,连一声惨叫也没来的及发出,失去头颅的尸身便伴着一股血箭从马上栽了下去。
吴把总也不敢迟疑,顺势将手中的砍刀一抡,只见一道弧形的寒芒闪过,四周的敌人齐齐向后闪避开来,他就借着这稍纵即逝的良机,双腿使力,身下的骏马便从人群闪避所让出的一点空隙跃了出去。
而他带来的兵士却没他的幸运,稍一疏忽,便有几个折在了敌人的刀下,最后十几个人中,跟他逃出来的只剩下三骑。四人不敢有半点停留,逃出包围便向城门狂奔。敌人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十几个骑着战马的如同离弦的箭般跟在了他们身后。
那些人的骑术比起吴把总四人实在是好的太多,虽然被抢了先机,却是没用多久便追了上来。
“去几个人开城门,记住,不要大开,只要能容一骑过去便可。弓箭准备,不要让敌人有接近城门的机会。”林参将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距离城门本就不太远,只是一会儿的时间,吴把总四人已经冲到了城下,敌人却是更快,落在最后的兵士已经被追上了。
紧跟在他身后的胡人此时已经将手中的钢刀举了起来,就在要落下的一瞬间,那人突然惨叫了一声,跌下了马去。没过多久,后面的胡骑也陆续的发出了几声惨叫,及时落下的箭雨总算将追兵的冲势暂时压制住了。
只是好景不长,胡人的狠劲在这时发挥的淋漓尽致,后面的胡骑并没有被同伴的惨状所吓倒,反而更是激起了血性,速度又快了许多。由于天色太暗,城楼上的弓箭手只能依靠感觉,盲目的射上几箭,杀伤力自然弱了许多。
此时城门已经打开,冲在最前的吴把总半骑身子已经进了城内,只是依照对方的速度,冲在最前的几骑在他进城的同时,也会杀上来。如果让他们占了城门,哪怕只是很短的时间,后面的敌人便会一涌而上,彻底将这道防线撕开。
吴把总将心一横,目中闪过一丝厉色,大喝道:“快关城门,王八蛋,老子给你们拼了。”在说话的同时,他已经调转马头向敌人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