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疼,秋子风缓缓的睁开眼,脑袋似是欲裂开般的痛。他转头向四周望去,见是在自己的房间,不由有些奇怪。他记的自己昨晚醉醺醺的,不知谁把他送回来的。
难道是薛凝儿?他想起昨晚她一直坐在自己的旁边,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直的陪着自己。只是想想又不太可能,自己喝的人事不知,不要说她一个女孩儿家要避些嫌疑,相信她也没有力气把一个烂醉如泥的大男人带回来。
秋子风甩了甩昏沉的脑袋,挣扎着起身下床,双脚甫一落地,便感觉一阵晕眩,恶心欲呕,他停了好一阵,才缓和了些。
“吱”的一声轻响,房门被推了开来,黄月英端着尚冒着热气的瓷碗走了进来,看到秋子风摇晃地站在那里,急忙说道:“快坐下,来,把这解酒汤喝了。”
秋子风坐在床沿无力的接过了汤碗,在姨娘关切的目光中一饮而尽,这是他第一次喝这种汤,感觉有些苦。
“姨娘,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秋子风将碗递还给黄月英,轻声问道。
“是薛姑娘,真是难为她了,不知要费多少的气力才能从酒楼将你搀回来。”黄月英叹道。
原来真是她,秋子风轻轻一笑,心中感到暖暖的。这样善解人意的薛凝儿与他之前所见是截然相反的,这才是与她气质相符的性格,也更能让人生出亲切感。
“你不舒服就躺下歇着吧,别再乱走了。”黄月英柔声道。
“我没什么事,你看我,咦,您这是怎么了?”秋子风站起身子想活动一下来证明自己并无大碍,却无意中发现黄月英的眼睛红红的。
看着她慌忙转过身子,秋子风面色不由黯了下来,他知道她定是担心父亲的事伤心了整晚。他想安慰她几句,却是说不出口,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的心情是同样沉重的。
“你歇着吧,我,我出去了。”黄月英低声说了一句,便转身向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沉默了许久,才哽咽道,“早上衙门来人,来人说,你爹三日后就要被押解进京了。”
“咚”,秋子风身子一软,跌坐在床上,眼睛茫然的望着前方,脑中一片空白。
......
重生的时间不长,倒是有两次“入狱”的经历,心情却是迥然不同。凑巧的是,这一次“接待”他的竟然还是那个有些猥琐的胖狱卒。
“少……,咳,你来这里有什么事?”胖狱卒先是习惯性的谄媚一笑,接着觉得有些不妥,咳了一声,仰起头神气的说道。
人就是这么的现实,秋子风可没指望他依然向以前那样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叹了一口气,把手伸向怀中已经准备好用来打点的银子。
“秋少爷最好快一点,让人看到了少不得一场麻烦。”胖狱卒向两边瞅了瞅,突然探身低声说道。
秋子风手插在衣襟中,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讶的向那张泛着油光的黑脸望去,只见他一双小眼眨了眨,憨笑道:“秋大人是个好官,只是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秋子风怔怔的望着他,心中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在他的印象中猥琐,谄媚的小人物,以前是不太瞧的起的,没想到在父亲落的时候竟能有这样的义举。
“多谢这位大哥了。”秋子风深深的施了一礼,才转身向牢房中走去。
“少爷太客气了,我在家排行第三,你……”胖狱卒在他身后絮叨的与上次相同的话,只是这一次并没有让他厌烦,反而心中微微生出一丝暖意。
“秋大人就在里面,少爷你长话短说,我在外面帮你看着点。”胖狱卒指着过道尽头一间独立的囚室说道。
秋子风又道了声谢,便快步的向前走去。透过侧面的栅栏望进去,只见秋正桐头发凌乱的坐在墙面,脸色苍白,比起昨晚憔悴了许多,身上白色的囚服有些扎眼。
听到脚步声,秋正桐缓缓地抬起头,待看清来人模样,先是一喜,接着面色一惊,起身快步走到栅栏边,急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人带了口讯叫你们不用担心我么?快走,让人看到了,没地连累了你们。”
秋子风望着他此时的模样,鼻子一阵发酸,同时心中也明白他的担心。私放官粮虽然罪名不小,却不及家人,只是这毕竟是触犯刑法的事情,而且此事怪处甚多,不知还要有多少牵连,父亲不愿家人涉在其中,也是正常的心态。
他停了一会儿,才沉声道:“听说您过几天就要进京了,我和姨娘都很担心,想要来看看您。”
秋正桐颤抖地伸出手隔着栏杆轻抚他的头,“放心,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为父还等着跟你切磋棋艺呢。”
秋子风知他这是再宽自己的心,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紧紧攥住父亲的手,眼中渐渐湿润了起来,良久才收拾心情向四周看了一眼,低声道:“我知道您不放心我,但我也同样担心你。我知道这件事情很不简单,有太多蹊跷的地方,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秋正桐目光灼灼的看了他一会儿,摇头叹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并不方便。记住我曾跟你说过的话,我不在身边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
秋子风面色变了变,还要说些什么,突然从过道另一边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父子人同是一惊,齐齐转头看了过去。
“哼,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一声冷笑后,秋子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竟然是多日未见的魏森。在他身边还有三个人,除了直冒冷汗的胖狱卒之外,还有一个华服的干瘦老者和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
那个黑瘦无须的老者,秋子风认得,是前日来宣读圣旨的太监,当时他对这“稀有动物”很是好奇,远远地“研究”了半天,所以印象深刻。那个中年人却是不识得,只是眉宇间与魏森有些相似,二者应是有些关系。
“来人哪,把他给我拿下。”魏森阴笑着向身后的几个随从挥手道。
秋子风收起不安的心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拿我,你凭什么?”
“哈哈,”魏森愣了一愣,突然大笑两声,面色一沉说道:“现在还跟我装模作样,我凭什么?哈,朝廷下了旨意,命我爹代理清远知县一职,你私会朝廷钦犯,定是图谋不诡,我爹职责所在,自然要把你拿下严刑拷问。”
秋子风见他得意洋洋的指着那中年人,暗道原来这个就是魏森的爹,难怪两人长了一个熊样。他看这新任的代理知县一付老实木讷的蠢钝样子,明白定是魏清闲捣的鬼。魏家虽与黄洛两家同列清远三大家,实是矮了一头,这是在想着法子搞平衡呢。
他轻笑了一声,不屑的看了魏森一眼,语带讥讽地说道:“那也应该是你老子下命令,你有什么资格多嘴,是不是狐假虎威的事情做的太多,你魏宝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魏森闻言一窒,脸色顿时变的通红,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秋子风并没有说错,他确是没有发命令的资格,瞥见身旁浑身发抖的胖狱卒,突然一脚踢了过去,发泄地怒骂道:“你个狗东西,朝廷的钦犯你也敢放人来见,真是活腻了。”
“不关他的事,是我要他带我进来的。”秋子风面色平静地说道,“我是跟英王打过了招呼的,并没有坏了规矩。”
魏森听了他的话,身子顿时一僵,一双贼眼乱转的打量着他,似是在思考他的话是真是假。他现在已经知道朱清真正的身份,那日英王与秋子风亲密样他是亲眼所见,后来又听闻这傻子为了救英王差点丢了命,两人显是关系不一般。他虽然嚣张,却不蠢,知道那人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秋子风冷笑地望着他,对他反应也是有所预料。秋子风明白不能逼的对方太紧,毕竟父亲还在狱中。对方应该不敢真的向英王求证这样的小事,何况就算去求证,他相信朱怀清也会站在他一边的。扯着大旗做虎皮,这样的招数他可是大把有的出卖。
“你叫,秋子风?”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太监突然开口问道,声音尖涩刺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秋子风见他泛白的双眼紧紧的盯着自己,不由有些不自然,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冷然地点了点头。他并不奇怪这“人妖”与魏森父子一路,因着魏清闲的关系,说起来他们是名副其实的自己人了。
老太监面色变了数变,又仔细打量了他一阵,才低下头,不再说话了。众人各有心思,场面一时倒安静了下来。
“叮叮,哐啷……”突然一阵兵器交击的声音从牢门外传了过来,接着响起了几声惨叫。
“发生什么事了?”魏森面色一惊,猛地转身失声叫道。只是他连叫了数声,外面却并无一人应答。
“你,你,出去看看。”魏森点了两个随从,声音颤抖地吩咐道。秋子风也面色微变的与一直不作声的秋正桐交换个眼色,不知又出了什么状况。
“啊……”那两个随从没出去多久,就惨叫的倒飞了回来,摔在魏森的脚下一动不动,胸前一片洇红,已经失去了生气。
静,寂静,除了急促的呼吸声,听不到一丝异响。魏森似是傻了般怔怔地望着面前两具尸体,双腿不断打颤,良久,突然凄厉地惨叫了一声,向后倒了下去。
“大,大,大胆,牢房重地,何人,何人胆敢私闯?”老太监无暇顾及他出了什么事情,牙齿打颤地说道。他与魏森父亲二人也开始不断向后退去,胖狱卒则是突然灵活至极,飞快蹿到了秋子风身旁的位置,肥胖的脸上没了一丝血色。
“咚,咚……”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这平日听起来很普通的声音,此时却如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里。
“你,你们,要,要干什么?”老太监目光惊骇地望着的门口方向,声音慌乱至极。
秋子风站在里面,看不到门口的情形,不知道老太监看到了什么被吓成这样,正惊疑着,一个冰冷阴森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我要,劫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