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珩走出了门,远远地就看到有一个小厮正恭顺地站在大门口,有些面生,不像楼里的。见了她走来,隔着院门就向她行礼,走上一步道:“姑娘好,小人是郑二公子身边的,公子让小人过来转告姑娘,今日事有不谐,让我代着劝姑娘多宽心,说是怕委屈了姑娘,两日后自会当众替姑娘赎身。”
果然只是说说而已,碧珩心下一沉,微微颔首,那小厮对她又敛额一礼,这才退了回去。
其实这次却是碧珩冤了人。郑钧虽有些闷气,却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从这里出了门,回头就多多提了些银票去寻了妈妈。
妈妈有些犹豫,原本是打算答应的,只是丽娘却在她耳边提醒,让她不如多等两日。
妈妈是怎样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若真是那么想替碧珩赎身,自是不会在她挂牌当天让别人占了先,再加上赎身,那就是一个人卖两次钱。而且挂牌那天若是竞拍的人多,自是会抬价,赎金也只会水涨船高。两天时间,赚多与赚少,明眼人心里自是了然的。
计议已定,妈妈自是咬了口,无论郑钧主动将赎银一加再加,翻了几番,妈妈眼皮都没抬,只是更加坚定不放口。
“郑公子,并不是奴家不肯放人,奴家也有难处,请公子也不要令奴家为难。实在是这人也是吴二公子看中的,千叮万嘱的交代了让奴家帮他留着。吴家是什么人家,郑公子您也知道,在这京都,他们家咳一声儿还要抖三抖,连皇上也要给他家三分薄面,嘿,又哪里是我一个小妇人能吃罪得起的,还请公子担待则个。”说着吃一口茶,“其实公子也不要灰心,过个两日就是正日子,到时也公正。左不过才两天,这期间奴家定会将她伺候得顺顺溜溜,也不会误了公子的事。”
说着就端茶送客。
郑钧也知夜长梦多,又听说还有别个觊觎,怕再拖下去真会事有不协,于是更加温勉地又多劝了几句,只是,他就是再加价却也无效。
其实,若是荣源来,或是有碧珩以前签的那张卖身契在,这事却是很容易办的。毕竟她还是逃奴的身份,若有人因这事闹进衙里,再塞点钱,那楼里只会惹得一身腥,绝讨不到好去。只是,郑二不愿,他有自己的骄傲。他也不是不知道这种情况,就是使再多的钱他也愿意,只是潜意思里不愿将碧珩跟荣源再搅到一起。如今,就是他这时肯再去取,却已是太迟了,时间上来不及。
见实在说不通,事没办成,也不好意思再去找她,又与碧珩闹着脾气,于是只得先回去,再去银号多备银钱不提。
却说碧珩也暗里找人打听,听了个小丫头的回话,随手拔了支银簪给她,楼里的东西赏楼里的下人,也是不错。只是咬牙切齿,还真把丽娘给恨上了。
这个丽娘,哪里有问题哪里就有她!
碧珩虽不愿相信郑二真的会无条件无目的地愿为她赎身,可这一听说没成,心里却也有些失落。只是没法,也就去尽心地准备登台事宜。
很快就到了正日子,好在一切都是准备好了的。
碧珩早早地就到了,台前台后地将各种设施服装道具又检查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
粗略看了看,似是没问题,看看天还没开始黑,时间还早,碧珩带了竺香往睡房走,想回去眯一会,养精蓄锐,以待晚上那场能决定她以后命运的演舞。
两人刚走出大门,迎面就见芳菲、瑞蕊、琉珠、珍珠、蒲玉等十数女正簇拥着翠翘往门里走,一出一进,两班人正好对上。碧珩不欲惹事,今日若真出了事还只称了那班人的意了。于是只是随便见了个礼,就退到道旁去,垂首而立,只等她们先过。
她愿忍让,可别人却不一定愿就这么放过她。
“哟,姐妹们看看,这是哪位呢?”
“嗤,还能有谁,不就是那新来的什么碧什么的,黄毛丫头,哼,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以为自己是哪棵葱。”
“是啊,是啊,呵,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人自请登台的,还要跟蓝馨姑娘一起,也不知道秋姨抽的哪门子风,还真答应了。呵,等到摔得惨了,就知道疼了。”
“哎呀,芳菲妹妹,你这就不知道了,某些人不就是虚荣,喜欢乱表现出风头么,你还不知道她那名儿是谁起的,不也是她自己么,什么碧草籽来着,赫,还以为她自个多么于众不同呢,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那可说不定,你不知道人就是一狐媚子么?还没开始接客就抢了翠翘姐姐的恩客,现在又招惹了个什么姘头要来帮她赎身,哼,一个小妖精,还真替翠翘姐姐你不值。”
“真的么?”
“哟,你还不知道吧,啧啧,还真替吴二公子可惜。”
“看她得意多久。”
…
七嘴八舌,还真的是哪里都有是非。
来来去去就这些,不会来点别的。被人说得多了,碧珩基本免疫,只听得不胜其烦。而竺香更是两目冰冷,直扫视着那些人。还不忘轻轻拽碧珩衣袖,怕她像以前一样冲动会误事。
所幸这已是前楼,今天会来的人也多,现在已有些个来喝茶的,她们也只敢动动嘴皮子,生不出事来。
碧珩拿眼梭巡了一下,领头的翠翘还是冷冷的,目不斜视,婀娜娉婷地往前走,并没有参与进来拿话挤兑碧珩。她可能是不屑吧。而其她人却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火热。
哦,不,走在最后的那位,似乎叫什么珍珠的来着,却也并未发一语,嘴角勾起一抹笑,还总有些意味莫名地瞅着她。
碧珩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摇摇头,带了竺香就往回走。
碧珩似乎在刚才一转身的时候依稀中看到,落在最后的珍珠似乎笑容更大了些,在她要走的时候似乎还朝她眨了眨眼。
霍然转身,却只见她们已走出十来步远,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来。
莫非自己眼花?
总觉得珍珠今天有些怪异,想不清,也就不去想,于是碧珩仍旧转身回房去。
眯了一会,果然精神大好。
碧珩换好装,深吸一口气,才朝台前幕后的隔间走去。
机会只有一次,成败,只在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