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竺香擦过身子,碧珩就坐在外间休息,顺便想些事情。
没多大一会,妈妈就使了人过来唤她,碧珩应了一声,一个人闷闷地往前走。这时倘是晚饭时分,太阳还没有完全西沉,虽还是去院尾的那座小楼,心境却是比上次好了很多,没有那种阴森的怕意。
上得楼来,妈妈正在用饭,四菜一汤,有荤有素,随便招呼了她一下,吃过了没,要不要再进点,碧珩自是谦逊地推辞,妈妈也就没有再坚持,草草吃完了叫人来收拾,边拿帕子擦着嘴边就随意地甩出一句:“知道我叫你过来做什么么?”
碧珩再次行一个礼,低眉顺目:“碧珩不知。”
“哦?那你猜猜。”
碧珩有些迟疑,敛眉答道:“秋姨的心思,碧珩又哪里猜度得出…”话说到一半,又见妈妈颦了眉瞥她,脸上阴晴不定,心里一沉,忙又改口,“要说现在有什么是有关于碧珩的,不外就是登台的事。具体是什么,碧珩也不敢太确定,只是觉得会不会是有关于吴二公子…”
果然,听她这话一出来,妈妈脸色就缓了些,碧珩暗暗庆幸,自己压对宝了,看来还是直爽点好,也可能是妈妈不喜欢太迂笨的姑娘。
只见妈妈一挑眉:“嗯,刚才人多,不好说得来…”说着又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只是你既然提到了这个,应该也是有些个把握的…这事是大事,到时不能让标到的恩客察觉到了。你打算怎么做,会否需要安排个信得过的晓事儿些的丫头帮你,竺香还太小…若你对自己的办法也不确定,不如跟丽娘说,让丽娘一手办了。这只是一件,吴公子那里,还是需你自己看看去怎么说…”
碧珩没想到她会那么直接地说出来,有些赧然,忙打断道:“秋姨不必担心,其实碧珩并没有…”
“没有?!”妈妈这次是真的惊疑,声音都提得高了些。
想来也是,有谁能想像得到有人会花了白花花的银子却舍得不办事的。
“是,千真万确。”碧珩又忙澄清。
需登台的姑娘自然需是完璧,像她这种情况若不澄清其实是不够格的,妈妈也是听她说得好听,想着不过姑且一试。毕竟,要培养一位花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从小拿大把大把的钱养着,什么都要学,还要为其造势,而且如此也不是一定就会大红大紫,要不怎么这么多年连预备役的那一个,楼里统共也才只四个呢。若果真如碧珩所说,能来钱的事,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妈妈原本是怕她不懂这些,想着要提点提点。其实只要能把吴铿安抚好不说出去,其它的问题都好解决,毕竟,这里是花楼,这样的事暗地里虽不算多,却也不算少。
只是,这次却把妈妈搞愣了,看着碧珩的目光不免就有些复杂。这事,委实是很有些出乎意料,吴公子对她自过了那晚也并未疏离,只不知到底是怎么看的。
看来,吴公子那里,怕是并不像妈妈以前想的那样,那么容易说得通了。
碧珩被妈妈有些发毛的眼光从上到下地瞧得有些不大自在,忍不住也回眼过去瞧着她,满目疑惑,似是在说,有什么问题么。
妈妈收了收神,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挥了挥手,让她暂且先退下。
碧珩依言回头走了两步,有些犹疑,终还是回了头转身来盈盈下拜:“碧珩还有一事,还请秋姨援手。”
妈妈本打算进卧房,闻言也转身回来坐下:“说吧,有什么事?”
“碧珩想请妈妈找些人,酒肆茶寮里散布些消息,就说十日后云烟阁有两位花魁即将登台。顺便也在街上随便找几个乞儿帮着散播散播。”
碧珩有些忐忑,毕竟楼里那位蓝馨姑娘的宣传事仪是按惯例有专门的门道的,现在又要另外再找人,也是需要花钱的。她还没有替楼里赚到一文钱,每日饭食,还有吃药和修琴,为她花的却是不少。只不知妈妈愿不愿再多做这些个投资。
妈妈却是眼都没有抬,就允了:“没问题,我自会安排,顺便也算是帮蓝馨。”
碧珩见她同意,这样事就算是成了一半了,心中一喜,目光闪烁着难掩兴奋之色:“那还请妈妈让传话的人将蓝馨姑娘的才艺聪颖、****风流美貌,倍儿仔细的介绍,至于碧珩,只需说是与蓝馨姑娘齐名,至于具体的面貌才情什么的,倒是什么都不必说,只说楼里还没有传得出来,到了日子自见分晓。”
妈妈看着她的眼色也是一亮,是呀,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历年的新进花魁不知凡几,哪个不是争奇斗艳。左不过就那些名唐,虽有些细节专长方面的不同,在真正的贵人眼里,其实却也不过是寻常。如这一说,却胜在私密。大凡人都如此,越隐晦的越是想弄个明白,越说不清的才越是好奇越有吸引。如这般,楼里防范如此严密,自然引得人好奇想一窥究竟,越是不肯透露人们就越是好奇,到时不愁那些个人不猎奇不来。如此坊间流传,却是比以往任何一种宣传方法都要好得多的。
妈妈眼露赞许,爽快地答应。当碧珩再谈衣料布景什么之时,妈妈却是有些不耐,挥挥手嘱了她还是循旧例让丽娘操办就是。
于是碧珩回去,又为这事做了些细细的准备。每日里思索,想着要怎样将目前还只是雏形的计划逐步完善。
至于前院的端茶递水之类,也不过做了前两天丽娘就让她停了,也不差她一个,滋事体大,又哪里会真让她一直做着占时间。于是碧珩现在只每日帮竺香上上药,端端两人的饭食,其它时间都闭门造车,没怎么出去。
竺香对她冷过两日,后来也就平淡处理,也不知是否真的想通了。碧珩却也是无谓,竺香虽是不贴心,可指了这么个人给自己,却也是无法。
这一日,碧珩又无事在屋里思索,突然有小丫头过来说有人求见。碧珩本待不见,那小丫头却说来人自陈为故人,却又未报姓名,只说见了自然知道。
碧珩却是有些心里乱乱地难受起来。
故人,这里她又有什么故人想见还要通报,想来也不过就是曾经向他求救过却又被拒的荣源了。
只不知他那日拒绝不认,今日又来做什么。
莫不是后悔了,拿了银钱过来赎她?
想来极可能是了,若非,他又怎么好意思再过来。如今自己就快要登台,若登了台,不管结果如何,必是会身价银爆涨,比现在那几百两不知要多了多少了。她一直都还是打算要赎身的,自是越不起眼越好,本不该自求登台,还强出风头和蓝馨一起登。只是若不出些风头,又如何能寻得些许体面,觅得人眷顾有意无意的帮衬。不过是为了活得更好些,能对自己的事多些支配权。虽有饮鸩止渴之嫌,却是她那时没办法时无奈之举,大不了以后有钱了多给些就是。碧珩有自觉登台效果该不会怎么差,旁的还好说,怕只怕,那时想要赎身,就不一定是银钱的事。若乘未登台时能替她赎了身,她又能保得住清白,还省了些银子,却是好了不知多少的了。
想到这里,碧珩就有些激动,心绪不宁。
还没等她说出要招人进来的话,这时就有个男子自己推门走了进来。
碧珩抬头看看来人,却不是想象中的荣源,愕然。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