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萧楚河早早便起了床。早饭过后,所有的弟子都做早课去了,空荡荡的院子里便只留下萧楚河一人,无所事事。闲来无聊,萧楚河便顺着那条碎石小径,走出了院子。
有淡淡薄雾,缭绕在山林间,朦朦胧胧,静窈萦深,山风吹过,薄雾便似轻纱般,飘荡开来。
不远处,似乎有个熟悉身影,轻轻的走了过来。萧楚河心中一动,静静地望着晨雾中缓缓走近的窈窕身影,口中轻轻唤道:“双儿姐姐……”
却见那人脚步忽然一滞,轻声问道:“楚河?是你么?”语气中难掩激动欣喜之情。萧楚河“嗯”了一声,脚步轻快,向宛银双走去。
薄雾渐退,熟悉的脸庞,再次出现在眼前。
两人对望了一眼,忽然都微微一笑,宛银双问道:“你还好吧?”萧楚河点了点头,望着宛银双发丝上沾着细细一层晨露,便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脱俗,答道:“我很好,陆师兄他,待我很好。”又反问道:“你呢?”
宛银双说道:“我也很好,那位彭燕彭师姐人挺好,待我不错呢。”
红日初升,令人心头泛起淡淡暖意,两人并肩向前走着,脚下踏着松枝落叶,沙沙作响。凉风吹过,送来阵阵清幽花香,鸣禽间关,煞是清宁。
“以后……”宛银双忽然停下脚步,轻声说道:“我们或许很少见面了吧?”萧楚河闻言,眉头一皱,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或许吧。”
两人都暗自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来,两人倒也算是甘苦与共,相依为命了,心中不免有些不舍。
宛银双忽然一笑,道:“想那些做甚么,以后,我们都是住在这座山头上,过得好好的,这些不就足够了吗?”萧楚河一愣,仿佛想到了甚么,然后摸了摸头,笑道:“也是,只要我们在一起,过得好好了,就足够了。”
宛银双嘻嘻一笑,道:“谁说在一起啦?我可没说。”笑声清脆,在山间飘荡开来。
早课过后,弟子们陆续回了住处。宛银双刚走后不就,陆昊便找到了萧楚河,却原来是受掌门真人传唤,召他去有话要询问。两人来到巨擘殿中,过不多久,便见当日那位貌美的彭燕师姐缓缓走了进来,身后逶迤而来的,赫然正是宛银双。
萧楚河和宛银双交换了个眼神,没有说话,一起望向大殿之内。
但见大殿两旁摆着八张檀木椅,却是空出了三个位置,只坐了五个人,左二右三。左边的两位分别是天心宗净月长老与明心大师,负责一众女弟子的传道授业,教责管束。右边中央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名曰季荀和,德高望重,掌管门中刑罚之事,两旁坐着的分别是农正南和易央云,为师为尊,门中男弟子对此二人可谓是又敬又怕,甚至比对掌门真人都畏惧得多。掌门真人岳临川此刻正端坐在大殿正中,依旧是不苟言笑,不喜不怒的望着萧楚河二人。
陆昊与彭燕向众位师长行了一礼,然后退到一边,留下不知所措的萧楚河二人。萧楚河面对着十几只齐刷刷看来的眼睛,自然是局促不已,还好宛银双甚是机敏,拉着萧楚河,向在座众人一一行礼。
岳临川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缓缓道:“今日当着在座众位长老之面,你二人将当日情况再说一遍吧。”
萧楚河点了点头,期期艾艾地将东余村、南塘镇之变故说了个大概,此处便不再赘述。众人听完,不禁耸然动容,一片唏嘘声起。众位长老又逐次问了一些问题,他二人不敢欺瞒,一一如实作答。
季荀和道:“此事若真如你们所说,小小年纪便遭此变故,我们焉能置之不理,只是我天心宗一向收徒严谨,不能坏了祖师规矩,眼下只有待得事情查明,再作定夺了。”
岳临川微微颔首,道:“我已派遣两名弟子去调查此事,再过得几日便能水落石出了。”众人点了点头。岳临川双目微闭,对着萧楚河二人说道:“没什么事了,你们先回去罢。”
两人躬身行了一礼,正欲退下,一声“且慢”,硬生生止住了两人的动作。却见岳临川忽然睁开双眼,问道:“萧楚河,你手中那把剑呢?”
萧楚河“啊”了一声,答道:“剑……剑留在屋子里了。”
岳临川略一沉吟,说道:“此剑来历不明,委实有些古怪,需先交由我们保管,待我们确认那剑非妖邪之物,方能交还与你。”说着唤过一旁的陆昊,道:“你便先随着萧楚河一起,将那重剑取来。”
萧楚河一怔,似乎有话要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吭声,跟着陆昊走出了大殿。
半晌,易央云开口道:“此二人均是资质绝佳,特别是那叫做萧楚河的少年,根骨奇特,莫不是先天道体?”
一旁的净月长老接着道:“那叫做宛银双的女娃儿倒也不错,又生得机灵,惹人喜欢,我看比那傻里傻气的萧楚河强多了。”
易央云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这是一块尚未雕琢的璞玉。”却见坐在一旁的季荀和摇了摇手,道:“好了好了,你们俩倒争起来了。”说着望向岳临川,询问道:“不知掌门如何看待?”
岳临川沉默片刻,忽然道:“他让我想起了那个人?”
却见底下众人俱是身子一震,齐声问道:“那个人?”岳临川缓缓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不错,正是他。”
三日后,那前去调查的两位弟子回到门中,将东余村以及南塘镇中所见情形据实禀报,证明了萧楚河二人确实没有说谎。第二日清晨,岳临川再次召来萧楚河与宛银双,当着所有门下弟子的面,收了他二人入门,萧楚河拜了易央云为师,这宛银双,自然是拜在了苍月长老座下。
天心宗,便是以心入道,讲究的是“天地之元,在乎于心”。当然,这教授萧楚河入门道法之重任,便落在了陆昊肩上。”
“物之所以生,功之所以成,必生乎无形,形由乎无名。无形无名者,万物之宗也……”萧楚河听他念完这段,心有所悟,倒觉与那“焚木”功法,竟隐隐有相通之处。却又怎知,世间之功法,究其根源,本为同归,而那“焚木”奇书,本为天地所遗,只怕世间之功法,皆出于此也未可知。
“生从十三:虚、无、清、静、微、寡、柔、弱、卑、顿、时、和、啬。一曰遗形忘体,恬然若无,谓之虚。二曰损心弃意,废伪去欲,谓之无。三曰专精积神,不与物杂,谓之清……”陆昊本以为这道法枯燥难懂,萧楚河定会觉得无聊,不料萧楚河双手托腮,却似听得津津有味,心中一喜,不由地兴致大发,口若悬河地侃侃而谈。
这天心宗道法之根本,也就是玄易心经第一层最粗浅的入门之法,萧楚河只花了半月时间,便已完全融会贯通,不仅如此,便是那焚木功法,似乎与这玄易心经也有相辅相成之功,修行更是一日千里。倘若让他知道,一般人修行这玄易心经第一层,至少也需得花上数年光阴,不知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只是陆昊自从教了他玄易心经后,便将他丢到一边,不管不顾。倒是那易央云对他确实关心备至,不时便来询问他的修道情况。每每离去之时,总是满脸惊愕,却又面带喜色,仿佛是捡着了什么宝物一般,乐不可支。
山居清苦,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一晃眼间,便这般平淡地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间,萧楚河白日里修行玄易心经,夜深人静之时,再偷偷修习焚木功法,山上弟子众多,平日里嬉笑玩闹,倒也不觉寂寞。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些伤心往事,不免心中苦闷,随即又想到宛银双,心中莫名一暖,竟有一丝甜意。
是有许多时日没见到她了吧。萧楚河想着,踏出了庭院,向山后竹林走去。
月华冷冷,拉扯着他的影子,竹影摇晃,发出阵阵沙沙之声,伴着徐徐山风,从耳畔掠过。
忽然,一道黑影,在竹影后面,一闪而过。
“是谁?”萧楚河先是心中一喜,还以为是宛银双,忽然发觉不对,想到深更半夜,宛银双怎会到此处来。心中不由地一惊,瞧那黑影所去的方向,正是下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