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姨娘那儿回来后,玉娘就觉得不舒服,结果夜里就烧了起来。请了大夫来看,说是思虑过度,加之受了风,引得风邪入体,所以才病了,不过只要吃几帖药就可以痊愈了。江妈妈一听大夫这么说,眼泪就掉了下来,口中声声叫着:“我可怜的姐儿,这才多大点的人儿?”即不放心银令服侍玉娘,又不放心叫其他人熬药,只得叹自己没有分身术,左右权衡之后还是使了银铃去服侍玉娘,自己去熬药。就在这玉娘烧得一脸通红时,几百里外的顾江,也忙得不可开交。
那日顾夫人亲自上门退了亲之后,便动身回府。坐在颠簸的马车上,顾夫人手里紧握着那只金镶玉的簮子,心里百般的不是滋味。石家的姐儿是好的,人长的标志、个性也温和,很是配得上贤哥儿。只是,日后真娶了姐儿过门,那自己就要被人笑死了,千挑万选居然还了个罪臣家的姐儿,这叫自己怎么走得门?左思右想,顾夫人的心里算是想开了不少。可等回到顾府收到顾明堂的家书之后,这心里又百般的不是滋味了。
因顾大人还有些日子才能回来,所以有些话就全在家书里交待了。顾大人吩咐夫人给石家的聘礼一定要体面又丰富,即不能丢了顾家的脸面,又要叫石家能回得体面。顾家是书香世家,从祖父那一代起就在朝为官,家底丰厚。而石大人虽然也是大家子,但到底是庶子,少有积蓄。不能叫他为了女儿嫁妆而倾尽家力。顾大人又吩咐,这家里的新房定要挑朝向好且带园子的,这样多少能舒解一下怜玉初为人新妇的想家之情。……顾大人的吩咐零零总总不下数下条,看得顾夫人即是心酸又是怒气十足。
将满屋子的丫头婆子都赶了出去。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比不得年轻时的容貌,却也是正值风华之时。摸着自己的脸顾夫人不由想起自己嫁与顾明堂已经数十载,夫妻相处多以顾明堂的退让才得以和谐,虽也有好言软语,年节时也有礼物相赠,但比之今日这封家书却如蝼蚁比金鸡,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瞧着这一条条的吩咐,顾夫人有总这是嫁女儿而不是娶媳妇的错觉。握着家书顾夫人一个人在屋子里独坐了半天。等她从屋子里出来之时,抖落一身的孤寂,又回复到那个精明、娇横的顾家大夫人。
从屋子出来后顾夫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人将这满城的媒婆都叫了来。要她们在三日内准备好城内各家闺秀的画像,顾家要为大公子挑选佳媳。若谁介绍的姐儿叫顾夫人满意了,另有赏银。这一下子全城都哄动了。虽然有些知底的私下在闲话,这贤哥儿前些日子不是与石家姐儿已经订了亲,怎么一转眼顾夫人又要给贤哥儿挑媳妇了?不由感叹,这大户人家的事情真是说不清、道不得。
临走时,顾夫人赏了那些媒婆一人一个荷包,出了门再一瞧,每人一个银饼子,估摸着能有一两的样子。这下子媒婆们的心里就活泛了起来。这才刚刚叫了去吩咐几句话说就得了个银饼子,若真作成了顾家大公子的婚事,那得有多少谢银?媒婆子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拍大腿全跑了。急着回家找姐儿们的画像去了。
打发了那些媒婆,顾夫人又叫来管家:你且去采买起来,贤哥儿近期就会成亲,东西都要上好的,各色物品都得给我采办齐全。不能落了我们顾府的体面,你可听明白?”管家心里一楞,但到底是老人,跟顾夫人作了个揖道:“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准备。”说着就离开了,不过这心里还是很奇怪,这刚退了亲就急着找人订亲,还赶婚期,这夫人到底是怎么了?
三日后,顾府里又挤满了媒婆,一个个都是怀里惴着,手里捧着的全是姐儿的画像。在侧厅等候顾夫人时,也是你压我一位,我压你一脚的,就怕有人抢了,叫顾夫人看中眼了,就少了自己的银子。一时间侧厅里气氛紧张万分,看得管家心里多了分寒意,这些个媒婆真真的吓人。等顾夫人坐定,这些婆子一下子全挤了上来。就连那些姐儿的画像也差一点指到顾夫人的脸上,瞧着这乱哄哄的场面,顾夫人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娇喝一声:“全都给我住嘴,一个个上前来。若有不听从者,管家就与我赶了出去。”管家忙上前称是,而那些婆子一听到要赶了她们出去,就一个个安静下来也。瞧她们静下来了,顾夫人随手指了一个婆子,命她一一将画中的女子介绍。
这一瞧从日上三更一直瞧到月升中天,瞧得顾夫人是眼花缭乱,却是一个也没有中意的。而那些媒婆们一个个直叫唤:“我的老天爷,这顾夫人是要挑个什么样的姐儿才中意呢?这大半城的姐儿都选过来了,硬是没有一个中意的。”不由开始有些后悔了,只怕这顾夫人的谢银不是那么好拿的。
顾府的大门就这么直直的开了三天,城东的媒婆来了又走了,城西的媒婆是走了又来了。顾府的门房之几日光看那些妖妖娆娆的媒婆就已经看到倒胃了。都是顶着一张粉白粉白的脸的,但走的时候那粉全糊在脸上了,东一块西一块,走路一颤全掉地上了。看得门房不得不告假半日,说是要回家休养一下。
终于顾夫人在一片环肥燕瘦中,终是将中意的姐儿给定了,只是这人选有三位,顾夫人是左右都舍不得,王姐儿知书达礼,张姐儿虽然长的不出众,但她有一个知府哥哥。李姐儿也是好的,人长的好,而父亲还是三品官员。真真的舍了那个都心痛,恨不得全娶了才来。最后顾夫人叫贤哥儿自己挑。却是叫贤哥儿给拒绝了:“母亲,我已经与石家姐儿订了亲的,又怎以另娶?此非君子所为,儿子实是不能为。”“叫你选你便选。石家的姐儿已经是退了亲的。”顾夫人火冒三丈,只觉得贤哥儿太过迂腐,见贤哥儿不配合,顾夫人便闭着眼随便摸了一个,结果睁眼一看原来是李姐儿。乐得顾夫人直叫好。叫了媒婆来,直接给了个五两的银锭子,便要她去说合。媒婆瞧着成色上好的银锭,心里是乐开了花,也不待顾夫人多交待便跑去李府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