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怜玉早早的就起了,叫江妈妈打发轿夫将轿子抬进院子后,又叫他们回避了,趁着院子里四下无人,这才带着香草一起将那只大酒坛子搬了进轿子里。等怜玉坐稳了,这才叫回避的轿夫们出来将轿子抬了去。这些轿夫们只道官家小姐家教严谨不喜见生人,却不知这是怜玉想出来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戴云寺是德化县四大名寺之一,因彩云常依偎其山巅而得名。曾有诗人作诗云:戴云山与白云齐,登顶方知世界低。异花奇草人不识,一池分作九条溪。从诗中就可看出戴云诗所处地界之美了。只是这一回怜玉却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思。
石知县因早年失爱妻,便痴心信了佛,每至一处定要在寺里为亡妻做一场法事为她积阴福。故而与戴云寺的主持相识,并常年在这寺里有一间清修小院,这一回怜玉来并未叫人打扰主持清修,只叫人将轿子抬入清修小院内,便将人都打发出去了,说是要为父亲祈福。只命人中午送些斋菜即可。因出门前得了石知县的吩咐,只教一路之上尽听姐儿的话行事,所以一般衙役也不作声响,都退到门外换班休息。
怜玉又将江妈妈打发去帮着添香油钱,这样怜玉自边就只剩下一个香草了。虽然香草早间帮羊搬大酒坛时并没有疑问,但怜玉是知道她心里有想法的,但也不多作解释,只叫她帮着在院子里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帮着挖坑,等到香草力气用尽时,挖的坑也不才三尺深,但埋一只酒坛子足足有余了,怜玉便与香草一起将酒坛运了下去,重又将土埋了下去,因担心有人看出新土的颜色,故又将所有角落都弄湿了,然后再一一踩实了才作罢。
待到这一切都做好时,香草与怜玉两人已经混身是土,还好都有带了衣裳来。香草打了水服侍怜玉重新梳洗了。等江妈妈回来见到两人都换了衣裳不由问道:“这是怎的了,换什么衣裳呢。”香草回头瞧了瞧怜玉,见怜玉只作没听见,也就不作声了。江妈妈也是个懂眼色的,便也不再追究了。只是陪着怜玉一道上香念经。
念过经怜玉的心反到平静了下来。终是露了点笑容:“妈妈,带我去大殿吧。我想去瞧瞧,再不是还要给父亲请个平安符呢。”江妈妈点了点头:“姐儿莫急,妈妈我都知道的,借着刚才的机会也与姐儿安排好了。”说着便带着怜玉出了小院,一路朝着大殿步行而去。虽然怜玉的心思松了不少,但到底还是没了游玩的兴致,只是匆忙的求了平安符便离开了。为了在天黑之前赶回府,只得用过中午的斋菜便下山了。
坐着小轿怜玉的心里还在想着石知府的事情,那种不安的感觉是一天比一天强烈了。坐在屋子里那心跳得比什么都快,若不是之前自己身体一直好好的,只怕还以为是得了什么毛病呢。就在这种安与不安之间,怜玉终于等来了最后的审判。
关于石知县失职的公文终于来了。这时石知县也不瞒着怜玉了,只是怜玉却是大吃一惊。依着当朝历律,失粮千石者就要处斩,那这一回自己父亲失的又何止是千石?只是石知县一向为官清正,又甚得上官的欣赏,而且这一次失火也并不是石知县舞弊所至。于是在多方求情之下,石知县的死刑是免了,只是圣上却要石知县将所损失的粮食按价赔付。
虽然不用丢了性命,只是石知县本就是个清官,但将全部的家产都变卖了也不足赔付这些粮款的。怜玉见石知县愁眉不展的样子,便吞吞吐吐的告诉石知县自己在戴云寺埋了一坛子的值钱首饰。虽然石知县很吃惊自家女儿何时变得这么机灵了,但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我的玉儿,你那一坛子的东西值得什么?就是全部取了出来还是不够的。还不如就那么埋着,等你以后没钱花了再去寻了出来渡日。”听石知县如是说了,怜玉也觉得是这个理,若是将家里全部的财产都赔付光了,将来自己与老父还能以什么为生?不如就这么埋着当今生的翻身之本吧。
其实只有石知县心里头明白,倾全部家资也不过三五千两,而那二十万担的粮食,就算是一两银子一担,也需要二十万两的银子才能赔付得清,一时之间石知县早就心乱如麻了。夜半时分坐在书房内,将一封向本家求救的信是团了又写,写了又团。一直到天明才勉强放下笔,但纵观全信,也不过干巴巴的向本家请安之词,借银子一事却是提也没有提了。而这封救援信还是没有送了出去。
随时那日的公文一起送来的,还有石知县的免职文书。自收到文书之时起,石知县就再也不是江州德化县的知县大人了,只是普通的读书人一个。之前石知县与怜玉住得是官衙的内院。而如今也不得不搬了出来。因为钱财方面的原因,只寻了一次二进的小院住了下来。石知县还将身边服侍的人转卖了几个。最后只剩下寿童、江妈妈、香草、大管家还有几个厨娘。
只是屋漏偏逢下雨,石知县因愁心还款的事情夜不成昧,结果就感染了风寒了。一时之时延医请药,这样原本就已经节据的生活更是节据了。有几次怜玉都想将埋在戴云寺的首饰都寻了出来,但都叫石知县给阻止了。
只是这石知县一日病重过一日,大夫请好几个,药方子也换了好几个,就是不见效用。总得怜玉是团团转:“我的好爹爹,你可得快快好起来。这世上只有你是我最亲的亲人了,若你不在了,与我娘一处团聚享福去了,留下玉儿可怎么办才好。”说着怜玉的眼泪就滑了下来。不知不觉的,这石知县就成了怜玉的主心骨了。
石知县听了怜玉的哭诉强挤了一抹笑容:“莫哭了,爹爹就是去了,还有爹爹与你亲订下的亲事呢,你顾伯伯一家都是和善的,定会好好的照顾你的。”听石知县这么一说,怜玉哭得更是厉害了,石知县见不得怜玉的眼泪,却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只得胡乱的将脸上的眼泪抹了去,叫来江妈妈把怜玉扶了起来:“还得烦请妈妈经后好生照料我家玉儿才是。”江妈妈听石知县的话里带着吩咐后事的意思,不由的惊慌:“老爷何出此言?姐儿还得老爷才能照料得好呢。”
石知县见江妈妈如此的讲,也不再多话,只是背地里吩咐了大管家送了一封信给顾家。随后便不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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