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团花锦被轻如鸿毛,四周垂着淡紫色的纱缦,如清晨的薄雾。透过纱缦,他看见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毯,上面绣着一些在云彩上起舞的仙女,巨毯前面是一张象牙白的高桌,上面放着一些闪闪发光的银器。
这是什么地方?李恪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他揉揉隐隐作痛的双鬓,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嗯,他和大哥三弟吃了一些仙人掌,然后就失去了知觉。哎,他们呢?他们在那里?
李恪打了一个激灵,强撑着身子掀开纱缦,下了床。这才发现自己的铠甲不见了,穿着的竟是一件宽大的奇怪的白色长袍,环顾四周,也没发现自己的佩剑。
这时,走过来一位披着卷发,穿着粉红色灯笼裤的女子,欠着身子说了一串奇怪的话。李恪听不懂,看情形应该是问他身体好了没有之类的话。他也顾不得对方能否听懂,就问:“我的朋友呢?”怕对方不明白,他指着桌上的银器说:“两个,一个穿着这样的铠甲,一个大概这么高。”他在空中比划着。对方没有回答,始终保持着一脸谦和的微笑。
李恪很着急,正在思索如何和这位女子沟通。忽然走进来一位白衣女子,穿灯笼裤的女子立刻走了过去,朝那人鞠了一躬,然后就叽里咕噜地说起来,还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李恪,而那位白衣女子微笑着听完她的讲述,对她说了一句什么,那女子朝她施了一礼,就下去了。
在两人说话期间,李恪一直观察这位白衣女子,只见她亚麻色的浓发打着卷儿披在肩上,除了一顶璀璨夺目的银色冠状发箍外,没有其它发饰,一双褐色的大眼睛,盈满了笑意,鼻梁很高,弯弯的有点像鹰的嘴,最美的应该算她的那张丰润饱满的红唇,美艳的就像御花园里的月季,真是一位别有风情的异国美人。看灯笼裤对她的恭敬程度,她的地位应该不会很低。
灯笼裤走后,白衣女子笑盈盈地走过来,红唇轻启道:“尊贵的客人,您睡醒了?”
“你会说汉语?”李恪喜出望外地问:“这里是哪儿?我的朋友在哪里?”
白衣女子说:“你应该先问我叫什么才对。”
李恪略感意外,随即施礼道:“请问小姐尊姓大名?”
“呵呵,我叫乌兰珠。坐下说话。你叫什么名字?”白衣女子坐在白色的高背细腿椅子上问。
李恪缓缓地坐到高桌另一边的椅子上,说:“我叫李新格,大唐将士。”
“李新格?好奇特的名字。你在大唐做什么官?”乌兰珠问。
李恪说:“我只是大唐军中的一名士兵。”
乌兰珠有些不信:“我觉得你不像个普通士兵,我父王说你身上的那套铠甲可是上好的玄铁打制成的,还有你那把佩剑,也是稀世的利器。”
“父王?”李恪一惊:“难道你是公主?”
“是啊,我是焉旨国的公主。”乌兰珠玩弄着发梢说。
李恪在心里飞快的思索着,焉旨国在高昌西边,由此借道,定能和大军汇合。
“你在想什么?”乌兰珠问。
“没什么。多谢公主的救命之恩。不知我的两位朋友何在?”李恪问,他很想知道房遗直和姜行本是否安然无恙。
“不要谢我,是我们的商队救了你们。你们胆子可真大,竟敢吃绿妖。”乌兰珠笑着说。
从她的嘴里听到“你们”两个字,李恪的心放了下来,他们应该没事。“绿妖?绿妖是什么?”他不解的问。
“就是你们吃的仙人掌啊,这种仙人掌是有毒的,吃了会全身麻木,如果在五个时辰内喝不到干净的清水,就会窒息死亡。想想看,在沙漠里,哪能那么容易找到清水呢。然而正是因为它肥硕多汁,才使干渴的人畜误食它而死亡。你说它像不像沙漠中绿色的妖精?”乌兰珠问.
“听公主这么一说还真是名副其实。”李恪陪着笑说。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两位朋友的下落,便问:“不知我的两位朋友在何处?”
“你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放心,你的两位朋友,我们招呼的很好。”乌兰珠说:“想不想出去看看?我带你参观王宫如何?”
“多谢公主美意,我想先见见我的朋友。”
“哼,许多人想参观还没机会呢。”乌兰珠不悦地说。
正在此时,门外一阵喧嚣。“别拦我,我要见三哥。”
“三弟!”李恪一下子站起来,朝屋外走去。
这时,匆匆进来一位侍卫模样的人,对乌兰珠禀报着什么。乌兰珠对他说了一句什么,那人嘟囔了一句走了出去。于子清和房遗直便冲了进来。
“三哥!”于子清冲到李恪面前,一把抓住他,上下打量道:“你没事吧?”
李恪笑着说:“没事,没事。你们呢?还好吧?”
“好着呢。”于子清松开手,看着李恪的衣服问:“你怎么穿了这么一身奇怪的衣服?”
“我也不知道,醒来后就这样了。怎么,你们的衣服都还在啊。”李恪看着两人说。
“大哥的铠甲和剑不见了。”于子清说。
“这位是?”房遗直怕公主太激动,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问。
“噢,”李恪忙介绍道:“她是焉旨国的公主。”
“参见公主殿下。”房遗直略吃一惊,表面上仍是波澜不惊,不卑不亢地施礼道。
“公主?”于子清这才发现屋里还站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绝色美人。她不免色迷迷地盯着乌兰珠看,嗯,的确养眼。眼睛大而深邃,睫毛又卷又翘,鼻梁又挺又高,嘴唇又红又润,亚麻色的卷发更加衬托出胜雪的肌肤,窈窕的身材,纤细的腰肢,真是美不胜收啊。
乌兰珠被于子清大胆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红着脸说:“李公子,我不打扰你和你的朋友了,告辞。”
“公主慢走。”李恪说道。
乌兰珠已经走出了白色的门,于子清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门口。
李恪拍拍于子清的脑袋笑道:“人都走了,还看。哈哈,小小年纪竟然是个色鬼,瞧你刚才那副馋相,把人家公主都给吓跑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么美的人,看着多养眼。再说了,要不是我把她吓跑,我们弟兄到哪儿说话去?”于子清一屁股坐在床上说。
“就你歪理多。”李恪道。
“大哥,你过来坐坐,看人家三哥睡的什么床,哪像咱们啊,床硬的能把人硌死。”于子清坐在床上使劲摇晃。
房遗直没有去坐,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说:“吴王的房间的确豪华。”
“哈哈,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乌什么珠看上三哥了。”于子清笑道。
李恪哭笑不得:“三弟,你就别取笑我了。咱们商量一下,看怎样脱身。来,坐下说。”
三人围坐在高桌旁。李恪说:“大哥,三弟,我对那公主隐瞒了身份,说自己是个普通士兵,你们以后就不要叫我吴王。”
“好的,没问题。”于子清说。
房遗直忧心忡忡地问:“吴王,你有没有感到,自己的武功尽失啊?”
“说好不要叫我吴王的嘛,以后叫我二弟就行。”李恪运运内功,只感到丹田内空空荡荡,不由大惊:“是啊,我的内功怎么一点都没了?”
“是吗?我怎么没感觉?”于子清问。
“你一点武功都没有,当然没感觉了。”房遗直说。
“那该怎么办?”于子清紧张起来,没有武功,他们怎么和大军汇合?
“也许是中毒的缘故,可能过一两天就没事了。”李恪说,他不想把事情往坏处想。
房遗直摇摇头:“问题没那么简单,你没发现门外有士兵把守?而且我们的铠甲和兵器都不见了,我感觉我们被软禁起来了。”
“不会吧,大概是焉旨国王派侍卫保护我们呢。”李恪说。
“不对,我和大哥想来找你,门卫堵住不让我们出去。大哥和我拼命反抗,这才冲到了这里。”于子清说。
“看来事情严重了。”李恪皱起了眉头。难道焉旨国王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想把他们献给高昌国王?目前,首要问题是要弄清楚焉旨国王的意图。
“哎呀,焉旨国和高昌离得这么近,国王会不会把我们送给麴文泰?”于子清担心地问。
“不会。”房遗直肯定地说:“估计我朝的军队已经到了高昌境内,只要我军胜利,焉旨国王就不会把我们献给高昌王。”
于子清放下心来,这次战争唐朝军队是胜利的,她说:“唐军一定赢。”
房遗直和李恪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明白,刚才的话只是在安慰对方。战场上的事情,最说不准,何况这次还是远征。
正在三人沉默不语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灯笼裤女,用生硬的话说:“请,三位,去沐浴。国王召见,洗后。”
听到沐浴一词,于子清条件反射似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沐浴?太好了!”二十多天没洗澡了,汗污泥垢早已捆得她浑身不自在,想到温水在肌肤上滑过的感觉,她恨不得马上就跳到浴盆里。可转眼一想此刻她是女扮男装,不由得忐忑不安。
“跟我来,请。”灯笼裤说。
李恪高兴地拉着于子清:“快走,先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再求国王放我们走。”
于子清为难地瞅了一眼房遗直,只见他眉头紧锁,似乎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她只能在心底祈求上帝保佑。
灯笼裤领着三人穿过一道曲曲折折的走廊,在一间圆顶的房前停住了脚步,她弯腰对三人说“请进。”
李恪推开门,于子清伸着脖子向内一看,回头就走。
李恪拉住她问:“三弟,干什么去?二十多天没洗澡了,你不想泡泡?”
“我,我怕水,一见水就晕。”于子清想此刻她的脸肯定红透了,幸好有这张面具隔着。
“世上哪有洗澡就晕的人?进去吧!”李恪笑着把于子清推进屋里。
房遗直走进来,看见房中有三个浴盆,中间用白幔隔着,每个浴盆后面还站着一个手捧衣服绢帛的侍者,当然,侍者是男的。
李恪亟不可待地钻进中间的隔间,边脱衣服边嚷道:“从我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这么长时间不洗澡的。见到可爱的浴盆,我幸福得都快死掉了。”他脱掉上衣,回过头来,看见两人还呆在原地,便问:“哎,大哥,三弟,你俩愣着干什么?洗完澡还要见国王呢。”
于子清看见他裸在外面古铜色强健的上体,脸一下子红了——自然,别人看不见。她尴尬地望了一眼房遗直。
房遗直走过去,从三个男仆手中接过衣服绢帛,便让他们出去。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是何意。于子清打开门,作出一个“请”的动作,三人怪异地看着她,嘟囔着走了出去。于子清想,他们肯定是说,没见过这样的人,放着仆人不使,非要自己动手。
李恪在浴盆中站起来说:“三弟,你这是干什么?我还要他们帮我搓澡呢。”
于子清不敢看他,急忙背过身去,插住门闩道:“你没长手吗?”
“长是长了,就是懒得动。”李恪道。
于子清不能确定李恪是否躺在了浴盆中,手握着门闩左右为难。
“我帮你搓澡。”房遗直走过去,挡住李恪道。于子清借机溜进了左边的隔间。
“哪能劳驾你呢,我自己能行。”李恪撩着水说。房遗直放下衣服和绢巾退了出来。
他走进左边的隔间,于子清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房遗直把衣服和绢巾递给她说:“你就放心地洗吧。”他把“放心”两字说的很重。
于子清感激地接过衣服,看着他笃定的目光,心踏实多了。
房遗直走后,于子清钻进浴盆里,在水中除去衣物,连同面具一起摘下。看见那块狮头印章安然无恙,她稍稍松了口气。放好衣物,就开始舒舒服服地泡起澡来。
李恪觉得这辈子没有洗过比这次更舒服的澡,浑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他惬意地叫道:“三弟,洗得可痛快?”
吓得于子清差点呛了口水,她定定神说:“很舒服,很舒服。”
“你呢?大哥?”
“很舒服,吴王。”
“叫我二弟。”
“是,二弟。”房遗直不自然地说。
听到李恪爽朗的笑声,于子清心跳加快。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洗完,要赶在那两个家伙前面穿戴整齐。她觉得这辈子没有洗过比这次更窝囊的澡了。
正当于子清探出身子取衣服的时候,李恪出现在了面前,他擦着滴水的头发问:“三弟,洗完了没?”
于子清的手停在了空中,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李恪愣住了,失神地说:“十七妹?”
一道白影闪过,李恪倒了下去,正好落在房遗直的怀里。于子清一下回过神来,飞速沉到盆底,她觉得此刻脸上的温度足以把这盆水煮沸。
房遗直把李恪抱回隔间,除去他的衣服,把他放回了浴盆,把他的头靠在盆沿上,不至于落入水中呛着。做完一切,他来到于子清的隔间前,背着身子问:“公主,换好了吗?”
“好了。”于子清轻声说。
房遗转过身去,见她秋月一般的脸上飘着两抹红云,交剪如水的双眸羞羞怯怯的低垂着,几缕滴水的青丝绕着螓首般的修颈,说不出的魅惑动人。
于子清看见房遗直的白袍只在腰间用带子束着,敞开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袍子的下摆隐约闪着修长健硕的小腿,不由的心跳加速。
房遗直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发现自己衣衫不整,不由大窘,他急忙拉好衣襟。哎,都是刚才太急了。
于子清怔怔地看着他,天哪,他害起羞来竟然比女人还娇美!
房遗直从她毫不掩饰的目光中读出两个字:“惊艳”,不由得拉下脸来,轻咳一声。
于子清回过神来,傻笑两声,做个鬼脸,便将面具带上,恢复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
房遗直穿好衣服,来到李恪面前,在他的左耳下侧轻轻一点——刚才,他点了他的昏睡穴。
片刻,李恪睁开了眼睛。“十七妹,十七妹!”他叫道。
“做梦了?”房遗直问。
“不,我刚才看见十七妹了,她就在三弟房里。”李恪说着便要起身,被房遗直按住了:“穿好衣服再出来。”
“三哥,你叫我?”于子清笑着走过来,见李恪衣不遮体,急忙别过头去,只觉脸很烫,她真怕把这张面具给融化了。
房遗直拉着一只袖子说:“急什么啊?瞧你赤身裸体的。”
李恪伸手穿过衣袖,笑道:“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遮掩的。”他接过房遗直递来的绢巾,匆匆擦把脸就赤着脚跑到于子清的隔间:“十七妹呢?”他围着浴盆转了一圈,又伸头朝浴盆里看了看。
于子清笑道:“三哥真会开玩笑,我的浴盆里怎么会有公主殿下。”
“我真的看见了,就在你的浴盆里,她刚要伸手取衣服。”李恪肯定地说。
于子清拍拍李恪的肩膀笑道:“三哥呀,你偷看妹妹洗澡的事儿要是传出去,恐怕……”猛然发觉这话说得不对,不由的脸一阵发烫,幸亏有面具,谁也看不到。今天怎么了,这脸动不动就发烫。她拍拍脸想。
“肯定是二弟心里惦念十七公主,加上连日的劳累,洗澡的时候睡着了,就梦见十七公主了。”房遗直淡淡地说。
“可能是我做梦了吧,不过……嗨。”李恪揉着额头苦笑道。
三人出了门,一位侍者在门外等候,看见他们,便说:“国王召见你们。”
三人随着侍者穿过一条由汉白玉砌成的走廊,来到一个由灰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广场,再走过一座拱形的汉白玉石桥,便到了一座巍峨的,有白色圆顶的宫殿面前。于子清感到很奇怪,这座宫殿的墙竟是粉白色的,粉嘟嘟的,像婴儿的脸。侍者进去禀报,片刻就让三人进殿面君。
三人进了大殿的门,首先看见的是乌兰珠公主,她换了一套浅蓝色的曳地长裙,上面有深浅不一的蓝色褶皱,头发高高的挽了起来,依旧带着那个银色皇冠,只不过额前垂了半圈宝石缀成的饰品,眉宇之上坠着一个深蓝色的宝石,让她显得异常华贵。
乌兰珠含笑的目光首先落在李恪脸上,融融的目光中有三分娇羞,三分期待,四分深情。李恪装做不懂,礼节性地朝她微微欠身,已示行礼。这一切都没逃过于子清的眼睛,“难道乌兰珠看上李恪了?”她的心忽然变得酸酸的。
乌兰珠的目光又移向了房遗直,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异。于子清暗笑:“哼哼,见识到我大哥的魅力了吧。哎,可怜的公主,当初风尘掩盖了他绝世的容貌,褴褛的衣服遮挡了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你才挑中了李恪。现在,经过沐浴,这块宝石已经是一尘不染了,后悔了吧。”
自然,乌兰珠的目光只在于子清的脸上停留了一秒。这个小色鬼,看看就让人恶心。
乌兰珠款款地走上王位,依偎在她的父王身边。今天,她是主角。
为了不失大唐将士的颜面,于子清不敢随便四处张望,尽管她很想瞧瞧这个王宫是个什么样子。她只感到,宫殿的顶很高,应该是个很平缓的圆锥形,四面的墙上似乎有金色的画卷,而那些高耸的金色柱子,好像也雕着什么花纹。她偷偷瞟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位,也是金色的,雕着兽头。焉旨国王很胖,头上带着金冠,冠上镶嵌着红色宝石,最奇特的是两撇浓密的向上翘着的胡子,五十岁上下,正用深邃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李恪抱拳施礼道:“大唐将士参见国王陛下。”房遗直和于子清随声附和道:“参见国王陛下。”
“请坐。”焉旨国王威严地说。
三人在阶下的椅子上坐定。
焉旨国王道:“大唐神军已到侯州柳谷,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啊。”
于子清暗想:这侯君集果然不同凡响,不愧是唐朝的开国功臣。
李恪道:“恳请国王恩准我们早日与大军汇合。”
焉旨国王道:“不急不急,本王还不知道你们是为何被困沙漠的。”
李恪回道:“禀国王陛下,我们三人是为找水源,途中遭到沙暴天气,迷失方向。幸亏陛下相救,这才保全性命。”
“原来如此。”焉旨国王捻捻上翘的胡须问:“你们是大唐的什么人?”
李恪不慌不忙地说:“普通将士。”
“普通将士?”焉旨国王反问道:“普通将士也用这么好的铠甲与兵器?”说着,拍拍手,两名侍者端着两幅铠甲和宝剑从阶上的侧门走了出来。
李恪和房遗直一惊,原来他们的宝剑和铠甲都被焉旨国国王拿去了。焉旨国国王站起身,拿起那把墨剑道:“这把剑吹毛断发,霸气十足,是剑中的翘楚,普通将士怎么佩带的起?”他又拿起那把银剑道:“这把剑虽然没有那把剑的霸气,却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清傲之气,想必剑的主人也不是俗人。”
李恪笑道:“想不到国王陛下也是识剑之人,不错这两把剑的主人的确是大唐的将军,只不过......”他欲言又止,心里琢磨着如何将这个谎话说圆。
“只不过什么?”焉旨国王追问。
“他们都死了。”李恪一狠心,管他呢,瞎说,“我本是照顾这两位将军的下卒,谁想大军行至隘口,军中严重缺水。两位将军带领我们十人去找水,结果遇到沙暴,两位将军未能幸免。我们为了给他们的后人留点纪念,便带走了他们的铠甲和佩剑。没想到我们三人也遇难了,多亏国王您相救。”
“是吗?”焉旨国王似乎不信,他说:“铠甲和宝剑怎会穿戴在你们身上?”
“是这样的,”李恪说:“铠甲和宝剑拿在手里行走实在不便,我和大哥就穿戴在了身上,结果让陛下您误认为是我们的了。”
“是吗?”焉旨国王不置可否:“既然本王救了你们的命,你们打算如何报答啊?”
李恪道:“只要我们和大军汇合,消灭高昌王,回到长安后,我定当奏请我朝皇帝,重重谢您。”
“哼,本王不信,你们只是无名小卒,唐王怎么会听你们的话?”焉旨国王道:“本王倒是有个主意,干脆你做我焉旨国的驸马,以此来报答本王对你们的救命之恩,如何?”
“父王。”乌兰珠害羞地拉着父王的衣袖,眼睛却偷偷的瞟着李恪的表情。
李恪站起身,抱拳施礼道:“请陛下收回成命,我在长安已有了妻室,怎可为了个人荣华富贵而抛家弃子?”
焉旨国王道:“哼,不要不识好歹,我的女儿,堂堂焉旨国公主,哪一点配不上你?别说你有一个妻子,就是有十个八个,也统统给我抛掉。”
于子清大叫道:“岂有此理,你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命令别人抛弃妻儿,强迫别人成婚,是何道理?”
焉旨国王道:“道理很简单,本王的女儿看上他了。李新格,你好好想想,如果你答应了,我就放你的两位朋友出去,还会派人保护他们直至高昌。如果不答应,你们这辈子就别想出焉旨国!”
“岂有此理!哪有你这样不讲理的皇帝?”于子清气得满脸通红。
焉旨国王不理会她,说:“侍卫,带三位客人去休息。”说完起身就走。
进来五个侍卫,房遗直想施展轻功,飞上去将国王挟持,然后命令他放自己和吴王公主走。结果,他刚刚跃起,就坠在地上,浑身酸疼。
焉旨国王道:“忘了告诉你们,本王命人在你们的饭菜里下了一种药,会让你们武功尽失,别枉费心思想逃走。”他走了几步,又停住道:“本王再告诉你们一件事,乌兰珠是我唯一的女儿,当了驸马,也就是未来的国君。李新格,好好想想,这笔买卖不吃亏。”说完就走了。
于子清三人被压回了房中“休息”。
一进屋,于子清就骂道:“哪有这么不讲理的国王!”
房遗直说:“你生气也无济于事,我们得想办法脱身。”
“还有什么办法?你们的武功都施展不出来,怎么脱身?”于子清说,她现在担心的不是如何脱身,而是李恪怎样才能不娶公主。
李恪笑着说:“看来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娶公主。”
“不行!”于子清和房遗直异口同声地说。
“听我说,只要娶了公主,你们就能离开焉旨国,还有机会回到长安。要不然,我们三人都会困在这里,一辈子回不了故土。”李恪说。
房遗直道:“历来只有和亲的公主,没有远嫁的王子。再说吴王你还有凌云之志,满腔抱负未能施展,怎能就此被困一隅?”
于子清说:“还有你的父皇、母妃、十七妹,他们怎么办?”
李恪沉默了一会儿,轻松地说:“父皇有那么多的皇子,不差我一个。大哥你已经答应照顾十七妹了,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至于母妃,”他顿了一下说:“我回长安只能招来*的嫉恨,给母妃带来麻烦,我想父皇会好好待她的。”
李恪的话让于子清很泄气。她说:“三哥,你说错了。没人能代替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或许你觉得你微不足道,可在有的人心里,你就是他的全部。沙漠我们都一起闯过来了,这次我们也要一起闯过去。”
李恪心中涌起一阵感动。这个人究竟有怎样的特异功能?为什么总能从他身上感到无穷的力量?不过这次……他笑着说:“三弟,这次你说错了。我回长安最多只能当个亲王,而留在这里就能当国王。国王,多诱人啊!”
于子清心头一凉,失望地说:“焉旨国有多大啊?能比得上大唐的一个省吗?”
“小是小点。不过俗话说‘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怎么着这是一国之君嘛。”
“你喜欢上了乌兰珠?”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你真的要留下来当驸马?”
“三弟,别怪大哥不讲义气。公主看上的是我,她也没有姐妹,所以我不能把驸马之位与你们分享。”
于子清盯着李恪看了半天,确信他不是开玩笑。她拉了房遗直一把,生气地说:“大哥,我们走,别挡着三哥的荣华富贵之路。”
房遗直看了吴王一眼,跟着于子清向外走去。
李恪在身后笑道:“别急着走,好歹兄弟一场,喝了我的喜酒再走。”
“喝你个大头鬼!”于子清在心里骂道。她快步走出房间,气愤地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全是屁话!我们就不该跟他进沙漠,让他一个人死了算了!”说着,鼻头一酸,委屈的泪水盈满眼眶。
房遗直微微一笑,说:“公主,你的反应是不是过激了些?他是你三哥,他要娶王妃,你该高兴才是啊,哭什么?”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于子清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差。他李恪要娶什么样的人与她何干?她只是一个历史的游客,犯不着为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难过。虽然这样想,可是眼泪却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房遗直将一切看在眼里。她真的是紫清公主吗?她怎会对吴王产生这样的情愫?或许她并没有意识到,她的某些表现已经超出了兄妹的范畴。他默默地说:“公主,你错怪吴王了,他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哼!他明明就是一个见利忘义,为了荣华富贵抛弃朋友的卑鄙小人。”
“他是为了我们。吴王一直认为他在连累我们,这次他要用他的方式解决我们面临的困境。”
“真的?他有那么高尚?”于子清不屑地说。她猛然想起沙漠中他用鲜血救活自己的情形,顿时感到惭愧:这种肯为朋友献出生命的人,岂是美色权利可以诱惑的?她怎能怀疑他的人品?她说:“三哥不走,那我也不走了,我要留下来陪他。”
房遗直没有说话。吴王公主都不回长安了,他一人回去又有何意义?该怎么办?他猛然间想起乌兰珠眼中闪过的惊异,一个念头浮上心田。或许他再也回不了长安了,但只要能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他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