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朗一向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堂弟,私下里看着玩性很重,对什么都有兴趣对什么都好奇,但大事上却透着聪明果断,虽然亲政没几年时间,但在皇太后长公主和一干托孤重臣的辅佐下,却已经在轩辕国成就了不错的口碑。国人对他的敬仰和期望甚至已经超过了先帝。
这么多年来,睿王萧朔其实心下也不是不曾偶尔想过,如果没有当年王妃被害的那件事,自己或许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但没有了她,自己就算是得到这天下又有什么意义呢。物是人非,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自己对这位小堂弟竟然生不出一丝怨愤。或许是因为他那开朗坦率毫无防备的笑容,或许是由于他偶尔毫不掩饰的兄弟之情,还或许是自己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从来就没那么在意过吧。
萧朔看上去还是那么冷峻,声音却和气了许多:“你还想怎么玩啊!那为程姑娘说得对,今天这些女子都是绝色,但和你那个“十五弟”比起来终究还是略差一些。这位顾姑娘看上去美貌端庄,实则精灵古怪,可不是那么好戏弄的。过一阵就要复选了,你是想将她留在宫里还是指给其他王公贵族啊?”
“十五弟当然要留在我身边了!”刚刚萧朔说要将她指给别人时,萧朗心下就一阵不舒服,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后才发觉萧朔口中调侃的语气,顿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皇兄别误会,我也不是贪恋她的美色,论姿色,宫里什么样的没有,而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女扮男装,把自己搞得黑黢黢的还留着两撇小胡子呢。但她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我和她在一起很轻松,还有种很亲近的感觉。”
萧朗说完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些心虚,低着头偷瞄着萧朔。对于这位皇兄,萧朗心底是极敬慕的,不是因为他出众的风仪绝世的才能,而是因为他是少数几个不是因为自己的地位而对自己好的人。
皇室子弟,每一个都恨不得是吃算子长大的,时刻提防着被人算计,但又担心自己失去被利用的价值,暗算,倾轧,笑里藏刀,口蜜腹剑都是家常便饭。萧朗虽然从小被母亲和姑姑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但看到听到感受到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他虽然看似大大咧咧,但人却极其敏锐警醒。大多数萧氏族人,不论是他的叔伯辈还是他的平辈,对着他时谦卑恭敬谄媚的虚伪外表下,压抑着的是对权利火辣辣的渴望,甚至还有希望取而代之的隐忍,他们尊敬爱戴的不是他,而是他身下的位子。只有少数人是真正在意关心他这个人的,而这个在外人看来有些冷峻的皇兄就是其中之一。可能每个皇室子弟都不希望被人一眼看破,所以都喜欢带上一个或几个面具。就象自以为是大大咧咧是自己的面具一样,萧朗一直知道,冰冷淡漠就是萧朔的面具,为了防止自己受伤害防止别人一眼看破自己的面具。萧朗能够体会到那个冷峻面具下透过的温暖,所以萧朔一直是萧朗的这些同族兄弟中最亲近和敬慕的人。
萧朔看着萧朗一副想偷鸡又声称自己吃素的小狐狸嘴脸,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想着那个在桃花林里和自己对弈与自己打赌的捷慧秀女,唇边牵出淡淡的弧线,用事不关己的口气说道:“不用解释了,选秀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充盈后宫,你愿意留下谁都没问题,但是你那个“十五弟”将来恐怕有你头疼的时候。”
萧朗听萧朔这么说,刚想为顾砚菲辩驳几句,却发现前面围着一堆人,将整个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自己一行人已经没办法通过了。忙问旁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前面出什么状况了?”
文渊早已将前面的情况探查清楚了,偷偷的看了一眼萧朔,然后小声的对萧朗说:“启禀圣上,前面好像是长公主府的秦玉,多喝了点酒……”
还没等文渊说完,萧朗就怒声说道:“哦!又是秦玉!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原来也是个纨绔子弟,上次在哈密楼听说他调戏哈密儿姑娘,我就想替姑姑好好管教管教他了,今天怎么了?不会又是趁酒醉调戏良家妇女吧?”
文渊又看了看萧朔,然后小声的对萧朗说:“那倒没有,就是喝醉了,抱着棵树死活不走,他身份尊贵,下人又不敢生拉硬拽,只好围起来慢慢哄劝。这才引得一群人围观,弄得前面道路不通。”
萧朔当然知道文渊为什么一而再的看着他。这个秦玉是安国长公主的嫡子,而安国长公主是当今圣上萧朗的亲姑姑,所以秦玉就是萧朗的正牌表兄,不但如此,自己的亡妻睿王妃正是安国长公主的继女,所以这个秦玉还是自己的小舅子。所以秦玉虽然没什么官职,但身份却是贵不可言,再加上有长公主撑腰,就算维持京城秩序的京兆衙门来人,碰到这事也只能干瞪眼。
文渊一而再的看他,也是希望他看在这层关系的份上出面解决此事。说心里话,萧朔平常和秦玉没什么交情,总觉得长公主过份骄纵这唯一的嫡子,已经将他宠得既懦弱又跋扈,根本不象个男人。但此时此刻也还只有他适合出面了。
萧朔低声的对萧朗说,“皇上您身份尊贵,就算要管教这不成器的家伙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啊!这里人多嘈杂,不适合久留,您还是先绕道回宫吧,省得回去晚了太后担心!我过去看看情况!”
萧朗想想也是,便调转马头与随从先走了。萧朔看萧朗走远,无奈的让手下分开围观众人,走到里面查看。长公主府的家仆当然都认识萧朔,不但没有阻拦,反倒象遇到救星一般齐声给萧朔见礼,然后将围着的道路让开。
萧朔看见秦玉时,秦玉正抱着路旁的一棵数,哭着喊着却死活不松手,边哭还边说:
“月月,不要离开我!”
“月月,你死的好惨啊!我对不起你!”……
萧朔冷着脸说道:“什么日日月月的,大庭广众之下哭哭闹闹成何体统,要你们这帮奴才有什么用,由着主子在这里出丑!”
虽然是长公主府的姑爷,但领头的家仆还是打心眼里害怕这位冷面王爷,但此刻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话:“王爷明鉴,公子抱着树死活不撒手,我们怕伤了公子也不敢硬拉,所以只能先将公子围住,在一旁缓缓劝解……”
萧朔也知道这帮家仆的难处,但这对他来说却不是问题,他走上前冲着秦玉的后颈就是一手刀,就见秦玉二话没说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他再也没多看秦玉一眼,冷冷的对那个家仆说:“将他扶上马车,长公主那边我自会交待,”
那家仆后颈一阵阵发凉,也就只有这位冷面王爷敢如此对待公子,而且也只有这位冷面王爷能在长公主面前说上话,心里想着,腿脚却丝毫不敢怠慢,麻利的将已经陷入昏迷的自家公子扶起来塞入马车。
不愿意再看醉如烂泥的秦玉一眼,萧朔旁若无人的上了马,此时此刻他并不知道那个和自己的亡妻一样被害的花魁如月,小名就叫月月,他苦苦寻找的线索已经在不经意间与他擦肩而过。但谁又会想得到一个高贵的长公主府的嫡子会与一个低贱的妓女有任何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