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英听顾砚菲这么说,面色微微一僵,但不想在这个时候影响妹妹的心情,便却继续装傻敷衍道:“菲儿,你就别多想了,都是自家兄弟,哪里会讨厌他啊,只是他这个人没什么意思,所以懒得理他,不显亲近罢了。”
顾砚菲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继续用那种对自家哥哥才特有的凶巴巴的口气揭穿他,“哥,你这鬼话骗骗别人还行,妹妹我太了解你了,如果仅仅是觉得他没意思,你也会表现的彬彬有礼甚至亲近热络,毕竟大堂兄也是长房长孙,多亲近亲近没坏处。那套世家子弟的假面具你虽然不屑,但用起来比谁都地道。可这一阵你的表现,分明就是将他厌恶到骨子里了,厌恶到连一个笑脸都不愿摆一句客套话都不愿说,都这样了,还想瞒着我!”
顾砚英平时在外面混得顺风顺水,在家族中也是有些份量的,大家都觉得这位顾家十二朗为人豪爽英挺不凡,前途不可限量。偏偏只有在自家妹子面前,象个透明人一般,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只得认命的老老实实交待,“好菲儿,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顾砚荣虽是顾家的长房长孙,但却是个伪君子,为人自私阴险,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我的确和他不对路。”
“哦?”顾砚菲有些奇怪的问道:“我看咱们的这位大堂兄倒是挺和气的,考虑事情也很周到。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评价。你和他很熟吗?”
顾砚英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顿觉思绪万千,竟也有些不吐不快,他愣了愣神后放下茶杯对顾砚菲说:“这事说来,却也话长了,而且涉及到一段陈年公案。本来你选秀前夕,不想让你旁骛太多,但既然今天已经说到这里,我就和你说说吧。也让你知道咱们这位大堂兄是个怎样的心性,虽然是同族,今后却也是不可完全信任的。”
顾砚菲听他这么说,知道其中有故事,便静静的继续听他往下说。
“菲儿你可能还有些印象,在你很小的时候,为兄并不在你身边。我十岁时便已经离开益州来长安求学,这也是伯父向父亲建议的。伯父说我天资聪颖,将来会是族中的栋梁之才,应该及早来长安请名师打磨打磨,也长长见识,顺便还可以融入长安的世家子弟当中,以便将来会有更好的发展。”顾砚英看着她笑道:“那时候,你才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儿呢。”
顾砚菲哪里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小时候的事情,便不吭声,继续静静的听着。好在顾砚英也没想着让她说什么,继续往下说。
“我来到长安之后,伯父忙于政事,一直是咱们的这位大堂兄顾砚荣照顾我。不论是饮食起居还是读书交友,都是他在一旁照顾指导,不得不公平的说,他当时待我极好,而我心中对他也充满感激,觉得这位大堂兄亲切细致,温文儒雅,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兄长,总是围着他屁股后面团团转,唯他马首是瞻。”
“那后来呢?”
“后来……”顾砚英已经完全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后来在他的指导和引见之下,我不但学业更进一步,而且和长安的世家子弟打成一片。而这群世家子弟中,和我最要好相处也最投契的,却是一个女孩子……”
顾砚菲听他这么说,也来了兴致,饶有趣味的说:“是哪家的小姐?算是哥哥的青梅竹马,还是红颜知己呀!”
顾砚英却郑重的点点头说:“她既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我的红颜知己。她是前兵部尚书梁靖宇梁大人的千金梁玉翘,但当时却没有人管她叫小姐,她家学渊源,从小习得一身好功夫,我们七八个人都打不过她一个,她总是穿着男装和我们一块去骑马打猎,大家都叫她玉翘公子。”
顾砚英说起梁玉翘,眼光也变得柔和了,嘴角微微翘起,完全沉浸在美好的回忆当中,“她长得不算绝美,但英气逼人,自有一种飒爽脱俗的气质。再加上她武艺不凡,当时长安的世家子弟虽没有一个不倾慕于她的,但她偏偏对父母不在身边的我另眼相看,那几年,除了大堂兄外,对我照顾最多的就是她了,就连我这身功夫,也大都是她教的。”
“难怪兄长至今未娶,原来心里有人啊!就不知这位梁小姐现在如何了。”顾砚菲心中暗暗叹息,但并未出声打断顾砚英的思绪。
“就这样我们一块读书练武,四年时间好象转瞬就过去了,而她也出落的越来越动人。周围大人也都默许我们两个交往。伯父甚至还修书给父亲谈及此事,而大伯母也曾和梁夫人私下说到等我十五岁时便给我俩张罗婚事。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便日盼夜盼,盼着时间快点过,自己早些能到十五岁。”
“那后来呢?那位梁小姐为什么没有和哥哥在一起。”顾砚菲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后来……”顾砚英面色惨然的说道:“后来我盼来的却是梁大人通敌的消息,当时突厥和轩辕在打仗,突厥王子和梁大人来往的书信被查获,还有信使佐证,人证物证俱在,梁大人被当即问斩,梁家一百多口人,男子流放岭南,女子打入乐籍。”
“那梁小姐呢?”
“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轰,象疯了一般四处打听消息。所有人都说玉翘逃了出来,不知所踪。我当时心下一块石头落地,觉得只要她逃走,定会来找我的。便一直在我们一块练武玩耍的一处郊外的小木屋等她。”
“没过多久,她果然来找我,她和我说她的父亲是冤枉的,其中另有蹊跷,她想找出证据为父亲伸冤,让我帮她。我看她完好无损的站在我眼前,心中狂喜,我当然会帮她了,我现在已经是她最亲的人和唯一的依靠,何况梁大人为官一向刚正不阿,又怎么会通敌叛国呢。”
“可是我当时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既无权也无势,就算是想查也不知道如何查起。而长安城还有人不死心想抓她。我只好先寻个静僻偏远的地方将她安顿下来,然后找我最信任的大堂兄商量对策,谁知道咱们的这位大堂兄一边安抚我承诺一定帮我想对策,一边却将玉翘的藏身之地通知了京兆衙门。等我知悉赶到时已经人去楼空。”
虽然已经是五年前的旧事,顾砚英说到这里仍然心神俱裂,“我没想到我最信任的大堂兄居然出卖了我们,如果他不想帮忙,直接言明就好,为什么将玉翘的藏身之所透露给官府,而我连玉翘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那这位梁小姐后来怎么样了?”
“玉翘功夫高强,一般人哪里是她的对手,我打听到得消息是最后又被她逃了。但我在木屋又守了整整一年,她却再也没来找我,估计她以为是我出卖了她。毕竟那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
“清者自清,相信梁小姐迟早会知道事情的真相的。”顾砚菲心下同情哥哥的遭遇,却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大堂兄没有就这件事做出什么解释吗?”
“他只是说我们顾家不能和乱臣贼子有任何瓜葛。我后来却想明白,是我当时在长安城风头太劲,十四岁便考取进士,在世家子弟中有声誉极高,还得到伯父器重,他怕我将来威胁到他的顾氏族长的地位,所以才会不择手段的打击我。可恨我之前居然没有看出来,还将他当做自己最信任的人。”
“哥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放弃功名,退居益州的吗?”
“也不完全是,当时感觉玉翘不在,我做什么都没意思,而且也实在不愿意看顾砚荣那副假惺惺的嘴脸,还不如回益州做个富贵闲人呢。”顾砚英将自己的故事说完,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不过现在情况又不同了,我现在最大的目标是不能让我的宝贝妹妹受到任何委屈。”
看着自家哥哥那副斗志昂扬的模样,顾砚菲一阵头痛,知道怎么劝也劝不住了。不过有家人的支持,顾砚菲觉得更有信心面对将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