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听说你们要出征？去打谁啊，是不是林牙大石？”阿骨打的小女儿、斡离不的妹妹、大金国幼公主完颜木兰，仍旧是一身女真少年的装束，骑着马在韩石左右转来转去——她的脚扭伤了还没好呢。
“我哪知道，你去问你哥哥啊。”韩石快步往撒改大帐的方向走去。到得晚了，撒改又要生气。明天一早他们这个猛安就要开拔离开奉圣州，辽国都统耶律大石领大兵东出夹山，现正驻在龙门东二十五里的地方，对奉圣州造成了不小的威胁，斡离不闻讯便决定亲自率军迎击，撒改也在从征之列。大战前的紧张空气骤然笼罩了奉圣州，女真兵将们个个都兴奋起来。
其实他倒不讨厌木兰，这个女真族的少女具有一切女真人直爽开朗的性格优点，虽然有时候有些任性妄为，可是绝不耍小心眼，这一点比起后世那些心有七窍、九曲回肠的女孩子来要好太多了。撒改的坐骑走失，也是她去央求斡离不派人出城连夜搜寻才给找了回来，不然以撒改赏罚分明的个性，自己这一顿军法怕也是跑不了的。
只是，他实在跟她亲近不起来。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阿骨打的女儿啊。
“哼，哥哥要肯告诉我，还来问你作甚？”木兰兜转马头，挡在韩石面前，让他走不动了：“我每次一问就给哥哥赶出来，他就是不肯让我上战场！”
“女孩子家上战场干嘛，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韩石绕过木兰和她的马继续往前走。
“既然不好玩，你们男人为什么还要打仗？”木兰质问的口气让韩石一时无法回答，他推搪地摇头道：“你不懂。”
“我不懂，那你又懂吗？”
“我也不懂。”
木兰不知为什么突然不跟了，韩石松了一口气，加快步子奔向撒改大帐。
撒改正在大发脾气。韩石立刻发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因为几个亲兵已经挨了撒改的马鞭，鼓着嘴巴站在一边不言不语，十位谋克勃极烈也木头似的杵在帐里。
谋克勃极烈之一的阿虎迭也在大帐中，见他进来，当即对他打个手势，示意他把耳朵凑近，压低声音道：“迭勃极烈叫猛安去打边锋，他恼火着呢。”阿虎迭嗓门粗大，虽然有意控制，还是给撒改听见了，于是立刻一个大白眼丢了过来。
撒改虽然也是姓完颜的，不过却不是皇族。这次耶律大石走北边室韦草原绕了个大圈子，避开重兵驻守的云中州和燕云十六州，转到奉圣州东北约一百多里地的龙门停了下来，准备从东边对金兵发起攻击。斡离不在安排迎击部署的时候自然明显地偏向自己人，把他的亲系照立、娄室、马和尚等人全都放在正面迎战、容易立功的位置上，却把撒改一脚踢到最无所事事的南路侧翼打防守去了。
撒改性子直，差点当面跟斡离不顶撞起来，幸好习室把他拉住，于是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大帐就拿亲兵泄起了火。
虽然对斡离不有所不满，可是该打的仗还是得好好打，撒改发了一会脾气，便叫诸谋克过来，开始安排明天的作战部署。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大石就是到时候要突围，也只会往北边室韦草原逃，南路靠近宋境，而且多山，骑兵周旋不开，他才不会那么傻走这条路呢。众谋克都清楚这一点，因此也都不怎么带劲，平时碰到大战前的作战会议，多会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今天好像嘴里吃了个鸡蛋，一下子全不吭气了。
完颜斡离不亲率主力七千人居于中军，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完颜娄室领两千兵马走北路左翼，撒改领本猛安一千人走南路右翼，万人大军天不亮就出了奉圣州城，往东北方向龙门进军。
走到半路，哨马来报，说是耶律大石整军迎战，前锋已经在十里开外。严格来说，这是大石第一次跟金兵交手过招，此前他作为一个翰林虽然也曾带兵打仗，可是对上的都是宋军。女直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骁勇剽悍的金兵，跟马都骑不好的宋军相比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这一点大石心里早有准备。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女真兵竟会是如此地可怕。
两军前锋刚一接触，辽兵的阵形就开始乱了起来。斡离不按着女真骑兵接战的传统方式，命令手下的七千人分做两拨，以两翼夹击之势对辽兵发起攻击。披甲戴铁盔、举狼牙棒的重骑兵在前，执弓矢的轻骑兵在后，女真骑兵以一字长蛇阵横面朝前，对着契丹骑兵压了过去。
距离还有一百多步的时候，女真兵突然变阵，一字阵中间裂开，先变成两个凸面朝前的半月阵，跟着又变成人字雁行阵，两个楔形骑兵队像两把尖利的匕首一下插入辽兵两翼。刚一接战，金兵的每个百人队便立刻分裂成两个五十人队，以蒲里偃为一个个单独的作战单位，这些蒲里偃互相掩护，灵活地左穿右插，把辽兵分割成一块一块，首尾不能相顾，很快就大乱起来。
斡离不勒马在自己的大纛下面观战，他对部下精兵的表现很是满意，脸上现出得意的笑容。照这么下去再过一会，辽兵就会完全失去战斗意志，到时候再命自己的大帐亲兵对着敌军中央薄弱的部分来一个突击，就可以结束战斗了。说实话耶律大石实在令他有些失望，原来号称对宋军作战屡战屡胜，名声在外的林牙大石，在女真勇士面前也不过只是海冬青爪底的麻雀罢了。看来宋军的战斗力也只尔尔，等擒住耶律延禧，报了女真世代受契丹人欺压奴役的大仇之后，下一个摆上盘子的盛馔，估计就是大宋了罢？
他正在那里遐想，忽然娄室策马奔来，穿过中军，离着老远就叫道：“迭勃极烈，大事要糟！”娄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负责左翼防守的吗？没有自己的命令，他怎敢擅离岗位！斡离不转过身去刚要发怒，只听娄室气急败坏地叫道：“木兰公主不知怎么跑了来，说是要亲自上阵打仗，硬是将末将的两千兵马分去了一多半，现下带着去冲击辽兵的右翼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