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图澄呵呵一笑,站了起来,道:“让老衲来为两位引见,这位是大秦国东海王爷苻坚,这位是…王奕先生,乃老衲的贵客。”
两人互相施礼,互道久仰。苻坚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何许人物,居然被佛图澄称为贵客,要知道自己从十四岁开始几乎每个月都要来这位老僧这里拜访,从未看到他接待过什么客人,甚至自己的伯伯皇帝苻健多次邀请他到长安讲佛,也只是推托不过去了一次,见了几个重要的大臣而已。如今这个少年居然住在这个寺里,还被称为贵客,真是十分奇怪。
而司马奕的久仰则是真心话,眼前这个少年可是这个年代几十位皇帝中最被后人所牢记的,被公认为十六国时期第一皇帝。看苻坚的样子,佛图澄应该没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苻坚。
两人还在互相打量,佛图澄在边上道:“两位今日能够相见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看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两位请坐下一叙吧。”
坐下后,苻坚首先开言:“王先生是否与本王一样前来听大师讲佛?”
司马奕还没来的及回答,佛图澄呵呵一笑道:“王施主虽然年纪轻轻,但见识非凡,见闻广博实非老衲能及阿,老衲倒是从施主身上获益匪浅。”多了一千多年的见闻自然是见闻广博,这个大师还真是没有说谎。
苻坚听了更是对这个王奕刮目相看,要知道这个佛图澄可是得道的高僧,盛名远播多年,传闻已经活了一百多年,连氐秦这种少数民族的政权都对他礼敬有加。而眼前这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佛图澄居然说从他身上学到不少。
司马奕听了赶紧谦虚:“大师过誉了,大师佛法精深,岂是在下能及,王爷务要当真。”
苻坚道:“王先生过谦了,大师乃有道高僧,岂会有虚言。今日本王真是有幸了。”
司马奕更加不好意思了,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佛图澄又出言道:“适才苻施主所问,贫僧无法回答,王施主见识广博,可请教于他。”
苻坚一听,更是心中惊讶,佛图澄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比自己还要小,真的能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吗。
司马奕不知何事,但是看到苻坚这么犹豫,知道不是一般的事情,自己也不想知道,于是就起身告辞:“大师实在是太抬举在下,相信大师一定可以解除王爷心中疑惑,在下先行离开。”
苻坚看了看佛图澄,只见他闭目不语,脸上带着微笑。心想,这个佛图澄是得道高僧,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指点颇多,不可能会骗自己,他这么推崇这个王奕肯定有他的道理。想到这里,连忙站了起来。
“王先生请留步,今日相见正如大师所言,实是缘分,在下心中疑惑未解,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这么一说,司马奕也不好走了。
这时候,佛图澄睁开双眼,起身道:“两位施主注定有缘,天意啊天意。王施主,一切事情自有天意,施主不可逆天而行。”
说完竟然缓缓走出了禅房,连苻坚和司马奕叫他也不理,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还是苻坚先开口:“王先生,非是在下信不过王先生,而是初次相识心中有点疑虑,但我对大师全心信任,大师必不欺我,望王先生能指点在下一二。”
司马奕不禁心中暗暗佩服,此人确实非常人物,怪不得王猛能甘心背叛自己的民族帮助他,第一次见自己就表现得如此相信自己,自己且听听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王爷待人以诚,在下又岂可推辞,王爷请讲。”
苻坚面露喜色:“至从我大秦击退晋军后,皇上心力交瘁,不久前驾崩,我父亲也病逝,如今氐秦老一辈的皇族基本都已不在。如今新皇是我堂兄苻生,我也受封为东海王爷。”
司马奕知道这个只是开场白,并不插言。
苻坚继续道:“我大秦经此一役,国力大耗,本应修养生息,安抚民心。不想…如今新皇…”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
司马奕明白了,他今天来找佛图澄的目的是看到皇上****,自己不该如何是好,特来询问自己应当如何自处。平心而论,这个苻坚在历史上名声很不错,爱民如子,重视人才,甚至对自己的敌人都比较仁慈,也算是一代明君。如果自己告诉他不要篡位,那氐秦是不是会被苻生搞垮呢?历史会不会就此改变呢?那算不算逆天而行呢?
一连串的问号在自己的头脑里闪过,苻坚也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比较尴尬。
半响司马奕问道:“敢问王爷怎么看待氐民和汉民。”
“氐民也好,汉民也好,都是我大秦的子民,应当一样的对待。汉族文化博大精深,本王心中十分向往。”苻坚脱口而出。
“那王爷觉得现在大秦境内是否汉民是否受到一样的对待呢?”
“先皇在世时,一直推行汉化,毕竟氐人较少,但是汉人对我们氐人一直有排斥心理。经过此战,如今皇上又宠信本族仇恨汉人的几个皇族,将汉人视为下等人,激起氐汉矛盾,长此以往,必动摇国之根本,我大秦危矣。
司马奕道:“无论胡人百姓还是汉人百姓期待的不过是安安稳稳、平平安安的日子。如果执政者不能明白这个道理,终究是要被推翻的。王爷位高权重,当思以手中之权造福百姓。”
苻坚听了,深表赞同,苦笑道:“王先生所言深得我心,本王希望我大秦百姓无论氐汉都能丰衣足食,所谓位高不过是名义,说到权重就真是虚言了,本王多次劝谏皇上均不采纳。”
“世事总是无奈,只有自己有了至高的权力才可不受牵绊,实现心中之抱负阿。”司马奕这番话其实也是对自己说的。
苻坚听后,浑身一震,想了一会,起身对司马奕鞠了一躬:“今日听先生一言,眼前豁然开朗,坚胸有大志,无奈身边缺乏指点之人,今日遇到先生,深感有幸,坚欲请先生到府中小住,让坚多闻先生之精玉良言。”
司马奕一呆,答道:“在下不日将返回南方,恐不能如王爷之愿了。”心中想着到当务之急是赶回东晋,哪有功夫在这里逗留这么久。
苻坚道:“先生要回南朝?可是近期我大秦才和东晋交战,如今边境都看守甚严,新皇登基颁下圣旨,不准一个汉人去到南朝,无论大路小路,如有发现,杀无赦。先生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回到南朝。”
司马奕心中叫苦,这下可真是有家难回了,该怎么办呢?
苻坚又道:“先生不用过于苦恼,先生可先随坚回到长安,待过些时日,如有机会,坚当助先生返回南朝。”
司马奕想了想,以苻坚的身份还是有机会送自己出境的,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回去要把握大得多,想了半天,终于点头答应。
苻坚喜形于色,当下两个人商议后,就去同佛图澄道别。
佛图澄听闻两人之意后,微微一笑,道:“望两位好好相处,贫僧送两位一句话:凡事自有定数,顺其自然,必有所得。”
两人道谢之后,当即,司马奕就跟随苻坚回府去了。
苻坚的府第位于长安城内东南方位,府中人口众多,进府之后,苻坚为司马奕一一介绍。
其中苻坚的大哥苻法长得和苻坚十分相像,为人和蔼,听说是自己弟弟请回来的贵客,热情招待,两兄弟的和睦让司马奕不禁想起建康城中那位挂名大哥司马丕,当然,还有那位牵肠挂肚的大嫂王穆芝,他们以为自己葬身水底不知会不会伤心。
苻坚两兄弟都已经成家立室,苻坚的妻子叫苟倩,是苻坚母亲苟氏哥哥的女儿,两人实际上是表兄妹,苟氏也是氐秦的大户人家,苟倩知书达理,对汉人文化了解颇深。看到夫妻俩的恩爱司马奕想起本来自己这次北伐回朝就要为自己选妃的,没想到意外只能暂时呆在长安,看来就如同佛图澄说的一样,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不让自己那么早成婚。
就这样,司马奕就在苻坚的王府住了下来,苻坚苻法兄弟俩对自己礼敬有加,平日里就同兄弟俩聊聊天,有空向他们学点武功,可惜这个身体和原来自己的身体一样比较瘦弱,武功没有学到多少,倒是长高了不少,毕竟这个身体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有一天,司马奕正和苻坚兄弟俩在喝茶聊天,下人来报北平王苻硕前来拜访,司马奕正想避开不见,那苻硕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司马奕一见,顿时魂飞魄散,这个苻硕赫然就是那天把自己踢下河的斧头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