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曙光微现,侯雨夏早早的起来送别了黄三几人。回到客栈,正寻思着在爬回床上睡个回笼觉,转过走廊,却看见黎小兰捂着小嘴,打着哈欠走在前面,一下来了精神,紧走两步来到身后,打着招呼:
“小兰,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噢!夏哥啊,早!”黎小兰回过头来,睡眼惺忪的望着侯雨夏,勉强的抿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像清醒了,接着问道:
“咦,夏哥,今天咋起这么早?昨天晚上你不是还说今天谁不让你睡够,你和谁急吗?”
“唉!还不是为了送三哥他们。”侯雨夏有些无奈的回着话,被黎小兰一说,又长长的伸了懒腰。
“哧!”
黎小兰轻轻一笑,拍了下侯雨夏的脑门,笑骂道:“你这个懒鬼!”然后问道:
“三哥他们走了?”
“刚走,他们没好叫你。”侯雨夏揉着脑袋,答这话。
“哦!”黎小兰没好再说什么,然后一眼看见侯雨夏挠着头的怪模样,娇嗔一语,道:
“你这个死猴子,老没个正形。”
“哎!小兰你以为我想啊。这两天走了几百里路,腰酸腿疼得。今天一大早又被那死黄三拉了起来硬要我送他们。哦!对了,你没什么事吧?要没事的话我回去再睡会儿。”侯雨夏对黎小兰的取笑有些不满,解释了半天,然后瞌睡上来,周身疲乏,扭头就要回房补觉。
“夏哥,别急嘛!吃了早饭没有?你昨天答应了我陪我逛街的。”看到侯雨夏要走,黎小兰急忙拉住了他,提醒着。
“哎……行,没问题!”侯雨夏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侯雨夏现在有些没睡够,不过美人相邀,那敢不紧紧相随。
两人草草的吃罢了早点,来到明朝侯雨夏还第一次有了闲情陪MM压马路,放下碗筷,也不多话,简单的收拾了下,就喊着黎小兰上了街。
嵩县算不上繁华,只有鼓楼一带还算有些人气,正好今天又逢大集。一路走来,赶集的,摆摊的,加上打把势卖艺的;吆喝声,叫卖声,混着不时的喝彩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此起彼落,倒添了些繁华的景象。两人行在街上,左瞅瞅,右望望,买点小东小西,说点天南地北,倒也是别样欢喜。
就这样,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大半日。黎小兰到底是女孩子,逛起街来一点也不觉得疲累,不过侯雨夏却渐渐力不从心。本来嘛,作为一个现代人,几时有机会在两天里走几百里山路。加上今天起的又早,休息不够,此时走在路上,眼看着黎小兰兴致逐渐高涨,侯雨夏心中暗自叫苦,有心想早点叫黎小兰回去,却又怕唐突佳人,只得强打精神陪在左右。
不知不觉又走了小半条街,黎小兰远远的看见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摊,高兴的飞奔而去,可怜侯雨夏提着大包小包一路小跑的在后面跟着。到了近前,侯雨夏看到黎小兰饶有兴趣的把一点胭脂涂在手上小心的嗅着,心中发着对女人天生就是购物生物的感慨,一咬牙,正打算同黎小兰商量下差不多回去了,突然却听到大街的另一端传来一阵喧哗声。
侯雨夏回头一望,只见街角冲出一群衙役,当先两人拿着铜锣锵锵的敲着,高声叫着回避,紧随其后的一群却是举着静街的牌子,拿着水火大棒驱赶着街上的人群。一时之间,踢翻得小挡,打碎的碗碟散落地上,街上躲避不及的人群四处奔走,互相推搡着混作一团,让本来就有些拥挤的街道显得更加热闹了起来,连带着侯雨夏和黎小兰也被人群裹挟着挤到路边。
侯雨夏被挤得歪七扭八的,自然没了好脾气,粗声恶气的向着身旁的一个年轻人打听着:
“大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县太爷出巡来啦。”
“那里是什么县太爷!”听到侯雨夏的问话,那后生把嘴一瞥,语气中带着嘲讽:“听说是洛阳王府来的一个公公,到这里来给自己看风水,选阴宅的。我们‘老父母’还能不巴结?”
听完那个后生的解释,一旁的黎小兰只是不屑的哼了一声,侯雨夏却一下动了心思:
“咦!这个太监可是个稀罕事物,自己可从来没见过的,要好好看看。”想罢,伸长了脖子站在人群中打望起来。
紧随那群衙役的是一台二人小轿。也许是因为天热的缘故,这台小轿与侯雨夏以前在电视上常见的那种四周搭着布帘的轿子不同,看上去更像家乡山里常见的那种滑竿。大背的靠椅两旁扎着竹杠,上面顶着一顶伞盖,两个轿夫一前一后的哼哧哼哧的抬着。当中一个四十来岁年纪的中年人坐在上面,随着轿子一起一伏,两边则是簇拥着一群仆人家丁。老人家看上去保养得到是不错,白白胖胖的还有几分和气,只有没有胡须的面颊显出了这人的与众不同的身份。
“这样子就是太监,没什么希奇的,就一个刮了胡子的汉子而已。”轿子过的很快,侯雨夏没了打望的对象,心中暗付。低头刚想叫黎小兰离去,却一眼看到身旁的黎小兰变了颜色。
“小兰!你没事吧?累着了?”以为黎小兰走的累了,侯雨夏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黎小兰的回话虽然平淡,却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两眼竟是凶光。
“小兰,到底咋啦?”看到黎小兰的眼神,侯雨夏吓了一跳,一下抓住黎小兰的手臂,焦急地问道。
“真的没事!”大概侯雨夏抓得疼了,黎小兰使劲挣脱了两下,没挣开,一下松了劲,有气无力的答道。接着长吁一声,目光低坠,解释起来:
“我认得这个太监,姓赵,前年就是他带着人圈了我们村子里的地。村子里的老少不从,为了赶走我们,这畜牲竟叫来兵丁一把火烧了村里的房子,可怜当时我娘卧病在床,无力逃脱,等到被人救出来,已经……”话到最后,黎小兰已是哽咽无声,泪水盈盈。
黎小兰的身世侯雨夏大概知道一点。
黎小兰的父亲是辽东明军里的一个下级军官。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一战,不幸战死疆场。当时黎小兰才九岁,一下没了亲爹,母女俩相依为命,当中艰苦自难与人言,无奈之下只好回到了老家偃师。还好,老家的亲戚都算帮忙,母女二人也还有点积蓄,就在村上买了两亩薄田,自耕自食,这才艰难的生活下来。
事情到了这儿,本来也没什么好发展的了,黎小兰的母亲也就打算等黎小兰成了年,招赘一个女婿,就可以安享晚年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前年突然有福王的王庄过来圈地,硬说村子的地属于王庄,让村民们投充。没想到村民们在黎东山黎小兰几人带领下也是硬气,抵死不从,和王府的护卫起了冲突,这动起手来,双方都有了些死伤,然后地方官府不干了,硬指村民作强匪,调来衙役官兵弹压。一群庄稼汉没了办法,这才逃进了山中。而黎小兰的娘亲却没躲过此劫,就在逃难之初,病逝家乡。
侯雨夏以前就听黎小兰说过家人死在官府手上,此时突然听到往事,关爱之下,心魄一荡,甩开黎小兰的双手,伸手就朝腰间摸去。
“夏哥!你要干什么?”黎小兰知道侯雨夏此次出门,腰间随身别着手枪,也知道哪个东西的作用,一看侯雨夏要动粗,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襟,低声喝止。然后凑过脸来附在耳边轻声地说道:
“别这样,夏哥!你就算要帮我报仇,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被黎小兰一打岔,侯雨夏也冷静了下来,毕竟这当街行凶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只得放下手臂,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小轿,回头盯着黎小兰的双眼,字字有声的说道:
“小兰!你放心,你夏哥将来一定帮你结果了这畜牲!”
“谢谢夏哥了。不过这仇我一定要亲自报!”黎小兰人望着那台远去的小轿,发誓道。
言罢,两人再也没了游兴,紧扣着十指,挤出人群,悻悻的投客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