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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行尸传说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现在想起来,昨日发生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无比清晰的梦,深深的萦绕、烙印在脑海。师父听完以后,没有作声。出神的沉默一会儿,闪身去了外屋,很快,端来一碗兔肉,递到我面前。

"一直等到半夜,我去卫生所,医生说你们早就走了,四处寻了两遍,不见踪影。饿坏了吧?快吃吧。"师父脸色苍白,眼布血丝,声音沙哑,估计一夜未睡。

我早就饿坏了,端过碗来,便虎啃狼嚼,食而不知其味。师父点上一支烟,来回踱着脚步,看起来满腹心事。

终于,我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碗,抹一把嘴上的油腻。忽然,我想起昨夜心惊肉跳的一幕,急忙捂住嘴巴,差点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良久才勉力压住。

师父抚着我的背,"冷儿,好点了吧?"

"嗯。"我点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声音。

"随我去那栋老屋。"

清晨,天色阴霾。昨日那场雪,下的非常大,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地上的积雪,早已冻得又干又硬。冷风呼啸,四下里如同冰窖一般。不时有三两的乡民,吐着白烟,铲着屋顶、屋后的积雪。碰到一个相熟的中年汉子,礼貌的和师父打招呼。

"张师父,早。"

师父勉强一笑,点头致意,"大哥早,向你打听个地方。很多年前,镇边上有个棺材铺,马家开的,你知道怎么走吗?"师父掏出一支烟,递给他。

汉子慌忙两手接过,夹在耳朵上,闭目思索着,"棺材铺…"

忽然,汉子睁开眼睛,脸上掠过一丝惊慌,压低声音说:"您说马家棺铺吧,在镇西南那里,荒了好多年了。那一片地方都是烂房子,没人敢去,很多年前,就有人传说闹鬼,去那里干嘛?"

"哦,有点事,大哥知道走哪条路最近吗?"

汉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看我这脑子,张师父是什么人,鬼见了您都得绕行。"师父微微一笑。

"政府大院儿您知道吧?"师父点点头。

"沿着大院后面那条小路,一直往西南走,终点就是马家棺铺。"师父道声谢,寒碜几句,便带着我直奔政府大院儿而去。

走了约半个多时辰,来到政府大院。这里有些偏僻,附近住户不多。房子略显古旧,门前立着两只高大的石狮,看门老头,正拿铁铲清理着门前的积雪。

从院里走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裹着老棉袄,一脸苦相。师父瞄了一眼,浑没在意,带我向一旁走去。

"前面是张师父吧?"师父一怔,停住脚步,一人呼哧呼哧撵上来,正是那大汉。

"你是?"

"张师父不认识我了?我是马强啊!"

"马强?…"师父搜索着记忆,"哦,想起来了,真对不起!"

怪不得感觉面熟,此人我也见过,大半年前,帮马青请尸回家那天。

查颜观色,师父感觉马强有事相求,便直接问道:"有事吗?"

马强长叹一口气,"唉,我家里闹鬼了,一夜之间,所有家禽牲畜全死光了,死法一模一样,都是内脏被挖。这闹腾的,我早饭也没吃,寻思着去报案吧,又怕人家不管。这年头,干啥不得靠点关系?这不,我来找政府上班的堂哥来了。"

马强嘴角抽搐了几下,一副心疼欲死的模样,颓丧的说:"一窝鸡,四只羊,两头牛,就这么说死就死了。"

师父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时候发现的?"

马强掏支烟递给师父,自己也点上一支,深吸一口,说道:"早上起来发现的,说也怪,我们这儿都是平原,根本就没有大型野兽。晚上也没有听到响声,是什么东西,连牛的内脏也能掏出来?真是见了鬼了。"马强脸色惶恐,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师父缓缓吐出烟雾,指了指我,说:"估计和冷儿碰到的怪事有关,马大哥,我也在查这件事,据我看来,不是人干的。"

"不…不是人干的?"

"不错。"师父颔首道:"现在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这样吧,你随我们一同前去好了。"

政府大院旁边有条小路,一直绕到院后,延伸到远方。初时尚有几个顽童跑来跑去,打着雪仗。渐渐的,越行越偏,一片芜杂,路旁都是些杂乱的柴堆、烂木,覆满积雪。东倒西歪的烂房子,零零散散的碎瓦。四下里,不见人踪,一片死寂。

脚踏冻雪,向西南方走去,不时发出咯蹦咯蹦的响声。我喷着白烟,四处打量的路旁景象,只觉十分陌生,与昨夜所见很是不同。难道昨天真的只是一场梦,还是我们走的不是这条路?我心下揣测,却想不出所以然。

"张师父,这是要去哪儿?"马强一直不解的四处张望,终于忍不住问道。

"哦,去马家棺铺。"

"马家棺铺…唉哟,是不是马青爷爷,也就是我四爷爷在时,开的那家棺铺?"

师父点点头。

"那片地方一直不安生,据说闹鬼,难道真的是鬼干的?"马强裹了裹棉袄,缩缩脖子。

师父沉声道:"我也不敢确定,到时候就知道了。"

就这样,走了大半个时辰,小路来到了尽头,远处一栋老屋,孤零零立在那里,屋后是一望无际的麦田,白茫茫一片。冬天的原野,总是显得十分的空旷、辽阔。

看样子,这就是马家棺铺。不知怎的,远远望去,我心底涌现一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走近以后,我终于知道原因了,因为这栋老屋与昨夜所见很是不同。虽未坍塌,但早已陈旧不堪,没有半分人气。

来到屋前,师父皱眉四处打量一下,对我说道:"冷儿,你们昨天来的是这里吗?"

我犹豫着点点头,"好像,好像是这里。"

两扇斑驳的屋门,紧紧关闭着,套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看样子,很久都没人打开过。

没费多少力气,师父和马强便撬开了那把旧锁。轻轻一推,"吱嘎",屋门应声而开。马家棺铺开张了…不知怎的,我脑中突然腾起这个念头。

浊气夹杂着灰尘,扑面而来,我们急忙闪到一旁。待浊气散尽之后,师父带头,轻轻跨进了屋内。

里面的光线十分暗淡,四处爬满蜘蛛网,看来的确很久都没有人来过。我四处打量着,心下有些狐疑,我昨天真的来过这里吗?…忽然,我的目光定住了,定格在堂屋正中挂的那张画像上。画中人头戴瓜皮小貌,圆脸细眉,毫无生气的眼睛,空洞无神的目光…不错,我昨晚真的来过这里。

"那是我四爷爷。"马强指着那幅画说,"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死了,那时候马青刚出生不久。"

师父没出声,冷电一般的目光,四处扫来扫去。我不由自主,向右边的偏房走去。伸手拂下挡在门口的蛛网,我走进偏房。我看到角落里有一口废弃的炉灶,旁边堆叠的破碗上,满是尘埃。

我缓缓走近炉灶,上面空空如也,并无铁锅之类炊具。忽然,我感觉脚下踩到一根软绵绵,圆溜溜的,蛇状的东西。低头看去,绿不拉叽,黑不溜秋,竟是一截断掉的肠子。我大叫一声,往后便退,撞到了紧随身后的师父怀里。

师父蹲在地上,指尖轻轻拨弄几下,细细的审视着地上那截肠子。马强蹲在一旁,阴晴不定的脸上,满是疑惑与不安,悄然不敢出声。我站在师父背后,扶着他的肩膀。师父宽厚的背脊,散发出一种令人安定的气息。放眼打量四周,整个房间,幽暗而又静谧,紧闭的镂花窗户上,结满蜘蛛网,阻碍了本已微弱的光线。冰冷的空气,混杂着陈腐的味道,吸入肺中,令人很不舒服。除了那废弃的炉灶以外,只有晃动的蛛网和满地的尘埃,再无别物了。

良久,师父起身,脸色沉重。马强缓缓站起来,嗫嚅了几下嘴唇,最终没有说话。

"冷儿,走,我们去另一间房看看。"师父向马强招手致意后,搂着我走了出去。

刚来到门口,我们便停住脚步,这间房似乎有些不对劲,并不是因为它面积狭小。而是因为…脚印。不错,地面上赫然有几行浅浅的脚印。而堂屋和之前那间偏房,地上全是厚厚的尘埃,丝毫没有人为践踏的痕迹。脚印小且浅,由门口一直延伸到一张破败不堪的小桌下面,一来一去。不知怎的,看着地上这几行脚印,我心底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师父静思片刻,沉声道:"冷儿,踩上去,比对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迈出一条腿,轻轻踏了上去…赫然发现,脚印竟与我脚的大小完全吻合!倏地,抽筋一般的疼痛,自腿上传来,令我摇摇欲坠,师父急忙伸手将我扶住。

眼前的景象,诡异莫名,用常理根本就无法解释。空关许久的老屋里,竟然出现了我的脚印。延伸到这间偏房的门口处时,却戛然而止,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被人为抹去一样…我头脑一阵眩晕,虽有师父在旁,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

我偎在师父身上,机械一般,木然走进房内。来到桌房,师父搂着我蹲下身。里面看去,昏暗中,墙壁上似乎有一道暗门,被砖头堵住了。马强安静的随同我们,一直没有出声。

师父将肩上的包裹摘下来,递到我手上。侧身左手撑地,抬脚用力照墙壁踢去。没出几下,随着"轰隆"一声响,墙壁上出现黑黑一洞。冷风夹裹着浓烈的腐臭,迫不及待的从里面钻出来。师父急忙拉我闪到一旁,马强也已远远退开。很快,腐臭便弥漫了整个房间。这里没有窗户,我们只得退出屋外。

昨天发生的事情,现在想起来,愈来愈像做梦,令我不解而又担忧的是,玲阿姨去了哪里…师父随手抓起一根树枝,拨弄着地上的积雪。以前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师父总是保持着一惯的沉着与冷静。然而今天的他,看起来却有些焦虑与不安。

马强取出香烟递给师父,二人沉默的蹲在地上吞云吐雾。一支烟抽完,师父捻灭烟头,起身后,冷静的说道:"走,进去看看。"

师父带头,率先爬进洞内。这里的光线十分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充斥着刺鼻的腐臭味儿。

"冷儿,帮我把蜡烛取出来。"

我蹲下身,将包裹打开,摸索着找到蜡烛,递给师父。

"嚓",随着火柴摩擦的声音,四周顿时明亮起来。

师父擎着蜡烛,四下里看去,整个隔间的物事一目了然。地上散落着许多盆盆罐罐,远处横放着一口棺材,早已腐朽不堪,棺板已经开裂,里面空无一物。无论我昨天究竟是做梦,还是真正来过这里,都与现在的所见很是不同。隔间似乎小了很多,蜡烛点燃后,可以看清地面上所有的一切,除了那口烂棺材与破盆罐以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那么腐臭味儿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呢?

师父也有些疑惑,谨慎的四处张望着。忽然,师父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我和马强,顺着他的目光,向上方看去。

"啊!"马强大叫一声,跌坐地上。

因为就在房梁正中的高处,吊悬着一具摇摇晃晃的尸体…

梁下吊着的这个人,应该说是骷髅,因为早就没了人的样子,皮肉都已朽烂,仅剩骨骸。这具枯骨,头下脚上,吊悬在高处,双臂下垂,衣服皱巴巴裹在身上。下颌以一种极其夸张的角度,歪到一旁,白森森的牙齿,黑洞洞的眼眶,很是狰狞可怖。

师父央马强找来梯子,架到梁上,解下尸骸,抬出了屋外。冷风吹来,烦恶稍减。其实,马强胆子很大,之前只因措不及防。现在打量这具尸骸,看衣着与身材,应该是个男的。歪曲的嘴巴告诉我们,他死前相当痛苦。他是谁?马一刀?

师父戴上手套,细细检查着这具骸骨。当摸索到肩膀位置时,师父的手停住了。缓缓的,抽出一根生满倒刺的铁钉,扔在地上。紧接着,从另一边又抽出一根。这两根铁钉,都有半尺多长,遍体全是尖利的倒刺,从肩胛骨与锁骨的缝隙中拔出来,思之不寒而栗。马强呆呆的看着,冷汗顺着额头,洇洇而下。

师父脸颊肌肉一绷,沉声道:"这人是被慢慢折磨死的。"

"慢…慢慢?"马强问。

"不错。"师父点点头,指着那两根铁钉,"这种东西,叫做附骨噬魂钉,从肩膀插进去,尖刺勾住肺后,便再也拔不出来,随着每一下呼吸,剧痛难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浑身一阵抽搐,只见马强脸色大变,颤声道:"咋,咋还有这么邪恶的害人之法?"

师父眉头紧皱,"我以前也只是听说,从没亲见过。这是一种非常厉害的邪术,被施者,在极度痛苦中死去,怨念奇重,无法转世轮回,永久徘徊在死亡区域…"

"莫非,莫非我家牲畜的死与他有关?他是谁?"

师父摇了摇头,"此人的鬼魂被困在那隔间里,与他无关,另有其人。至于他是谁,我不敢断定,一起去报案吧…"

我有些疑惑,马一刀的鬼魂,明明告诉我,他是被砸死的。可眼前这人,却死于附骨噬魂钉,莫非他不是马一刀?可此人的鬼魂,却如马一刀所说,被困在隔间里。如果不是,好像又说不过去。这里面似乎哪里不对,任我绞尽脑汁,却想不出来…

当马一刀老婆赶到派出所大院时,只看了一眼,便大叫一声,瘫倒在地,她认出,尸骸上的衣服,正是马一刀出走时所穿。民警对于师父私自挪动尸体,颇有微词,懒洋洋的对马玲失踪,马强家牲畜被杀,简单做了笔录。至于马青是否马一刀所杀,师父不敢确定,便没有说。鬼怪之类,更是只字未提。

师父知道他们只是走走形式,人命案不敢不管,堪查现场,笔录后交给上级,等待派人验尸。至于马玲失踪等事,你前脚离开,后脚就将笔录扔进垃圾桶,不然上级压给他们查,等于自找麻烦。

从派出所出来,已是中午,凛冽的北风,刮的人脸上生疼。阴沉的天空,铅云密布,似乎还想下雪。与马强分别后,我们没有回家,而是直奔那口出事的鱼塘。

南辕北辙的路上,沟壑林立,冻的生硬。正值饭时,街上行人不多,车辆寥寥。不时有受惊的麻雀,从路旁的电线杆子上,扑翅而飞。师父忧心马玲,一路无语。没用很长时间,穿过小树林,我们来到鱼塘。小路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冻雪,不见任何脚印,也许被后面的雪掩盖住了,也许我们昨天根本就没来过这里,只是一场梦而已…

塘里的水,结着厚厚冰,没有任何碎裂的痕迹,师父带着我沿小路,一边打量,一边向前走去。很快,我们来到了皮革厂后墙。这次,没花多少功夫,师父便毫不费力带我走了过去。再也没有被人窥视的感觉,只是此处荒凉依旧。

过了皮革厂后墙,绕过一片芜杂的瓦跞,眼前出现一处完整的宅院,无论墙壁,屋檐,几乎完好无损。墙头与屋顶未被积雪掩盖的荒草告诉我们,这里已经多年无人居住了。宅院被倾斜而建的皮革厂侧墙完全挡住,从大路上根本看不到,与世隔绝一般,很是清幽。

一条斜坡,通向空洞的院门,门板早已不知去向。师父上下打量一番,犹豫片刻,带我沿斜坡走了上去。幽静的院内,杂草丛生,枯枝遍地,没有生气。正要进门的时候,师父下意识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宅基很高,远处鱼塘的景象,一目了然。

站在高高的宅基门口,举目眺望,远处鱼塘的景象,一目了然。除了皮革厂后墙的小路被一栋旧屋挡住以外,其余三面,皆能尽收眼底。从建筑风格与屋瓦构造来看,身后这栋宅院,与其它旧屋,包括废弃的皮革厂相比,很明显年代要早。估计,当初建这处宅院的,应该是鱼塘的主人。

塘里的水,早已被冰雪掩盖。铅黑色苍穹笼罩下,空旷辽阔,茫茫一片。塘上弥散着一层薄雾,越往远处,雾气越浓。废屋残垣,掩映在苍茫雾色下,错踪杂乱。看了半天,也没发现那条石阶,更加分辨不出昨晚上岸的位置。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耳旁风声呼啸,凉气沁人,冷彻心扉,头脑中,却是浑浑噩噩的。

"冷儿,你有没有看出这里的风水哪里不对?"一直静默的师父,突然开口问道。

风水?…这段时间,师父教了我不少风水入门的知识,比如,阴宅如何藏风纳气,什么地方适合葬什么人,怎样辨别养尸地…等等,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开始环顾四周,仔细打量这里的风水构造。

"师父,这口水塘,跟这座宅院,位置好像,好像不大对…"

"不错。"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满意的点点头,"它们本应对调一下,宅院应该建在鱼塘的北岸,院门朝南。但凡有水之地,必有灵气。幽闭的环境,水为媒,灵为介,最易吸附怨念。看这口水塘…"师父指着远处,"塘壁皆以青石堆砌,垂直而下,虽然面积很大,但塘很深,所以,它是一个幽闭的环境。"

我怔怔的听的入神。

"这样,它就具有了吸附怨念的能力。来自四面八方的怨念,都被吸入塘内。唉…"师父轻叹一声,"我们身后这处宅院,看来应是塘主所建。不管是祖上遗留,还是后来建的,都不应该建在这个地方。看来,主人丝毫不懂风水之术。北面乃幽冥之境,但凡宅院,院门向北,最忌正对水塘、河流等有水的地方,只有阴宅,才是这种布局。"听到这里,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冷儿,我们去里面看看吧。"

我和师父缓步走进院内,经年累月的枯草烂叶,杂乱的从积雪下伸出来,虽是冬季,却依然能够嗅到一股霉腐的气息。宅院很大,偏房都有五间,并非如外面所见完好无损,偏房正面的墙壁,两处都已倒塌,露出黑乎乎的两个洞口,冷风灌进屋内,蛛网乱舞,尘埃飞扬,地面上散落的碎砖,掩没在尘土之中,仅露零星棱角。正屋完好无损,破破烂烂两扇屋门,哐啷作响,门锁早已锈蚀的烂掉了。

师父带我走进正屋,地面上的尘土,估计有半尺多厚,踩上去软绵绵的,阻住屋门,不能完全打开。往上看去,粗大的屋梁,撑起透光的屋顶。无论屋梁还是房椽,都给人感觉十分结实,不知是什么木料,无怪乎多年不倒。

屋内光线昏暗,霉气冲鼻,破桌烂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家具,深深的陷进土里,轻轻一碰,就能掉一大块下来。

师父拣起一块木板,不时拨落身前的蜘蛛网,小心翼翼带着我,四处打量着。

"师父,玲阿姨会不会有危险?"憋了这么久,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低声问道。

"很难说…"昏暗中,看不清师父的脸色,"我现在要弄清楚,你们昨天到底遭遇了什么…"

我们昨天到底遭遇了什么?我现在也有些迷惘了,因为有一段记忆,就像被硬生生掐断一样。我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回到家里的。记忆的中断,使我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结合今天所见的种种不同,更加感觉像是在做梦。只有一点是勿庸置疑的,那就是,马玲失踪了…

一段时间的相处,使我对马玲有了深厚的感情。师父病好不久,便去寻过阿金,那几天里,都是马玲陪着我的。每天晚上,她都会唱好听的歌曲,哄我入眠。师父去了南荒镇,颓然而返,那段时间,他的心情十分低落,茶饭不思,马玲总是想方设法弄来一些野味儿,千方百计哄师父开心。虽然我还小,但长时间耳濡目染之后,我亦能深深的感受到她对师父那份情意,打从心底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马玲,因为对阿金不熟悉…现在,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呼唤:玲阿姨,你在哪儿?你不会撇下冷儿的,对吗?两行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悄然滑落…我知道,师父同样忧心,只是他一直保持着一贯的沉着与冷静。我心底不由产生一个疑问,如果换作阿金,他还会如此冷静吗?…回答我的,只有摇曳的蛛网,和飘飞的暗尘…

房屋很大,有普通民房的两三倍大,昏暗中,斑驳的墙壁,露出参差不齐的砖块。杂乱的缝隙,向我们展示着年代的久远,与岁月的伤痕。

走着走着,师父忽然停住脚步。此时,我们处身于窗口位置,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线,朦胧中,我看到前面一米多远的地上,有个粉红色的东西。

师父弯腰拣起来,放到眼前。

"玲阿姨的发夹!"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失声叫道。

师父手一颤,发夹掉在了地上。

"玲儿!"师父再也无法冷静了,猛然间蹲下身,急切的扒着地上的尘土。

然而,除了发夹以外,再无别物了。它就像凭空出现,或者从屋顶掉下来一样。飞扬的尘土,模糊了视线,呛的我咳嗽两声,捂住鼻子,师父却好像丝毫未觉。

无寻无果后,师父摇摇晃晃起身,大叫一声玲儿,奔出了屋外。

当我反应过来时,屋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定一定神后,我准备出屋,随师父而去。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忽然,幽暗的角落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咯…",就像暗夜里,夜猫子凄厉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紧接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瞬间袭卷而来。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这间房里,有某种未知的东西。只是我不明白,之前为何没有这种感觉…

此刻,什么都无暇考虑了,胸口的压抑,甚至令我无法呼吸。双腿带着我,疾步往后退去,直至撞到师父身上。

"冷儿,怎么了?"随着师父一声关切的询问,不适的感觉荡然无存,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使劲拍了拍头,刚才到底怎么了?

师父冷峻的向昏暗中瞥了一眼,沉声道:"我刚才去偏房看了一下,没什么发现,我们走吧。"

"去哪?"第一反应问道。

"马强家里。"

按照马强所说的位置,我们来到他家时,天已过午。位于供销社对面,门前有一棵歪脖枣树。这是一座翻盖不久的小院,青石铺就的地面,积雪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光滑而又整洁。

刚进院门,就闻到一股肉香。死去的家禽牲畜,整整齐齐摆在地上,马强手拿尖刀,正蹲在那里剥羊皮,香气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房顶的烟囱,正不停的冒着滚滚炊烟。见到我们,马强急忙把刀一插,围裙上搓了几下手后,迎上前来。

"张师父,您怎么来了?"马强擦擦手,掏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撸直后递给师父。

"马大哥客气了…"寒碜几句,师父深吸一口烟,道:"我来看看你家的情况。"

"玲儿姑娘有消息了吗?"

师父摇了摇头。

"马玲是个好姑娘,以前路上碰到,都会礼貌的叫我一声大哥。怎么就无缘无故失踪了呢?"马强啧啧连声,"一母同胞的两兄妹,马一刀人品却那么差,自己死了,连累一家人跟着倒霉,造孽呀…"

师父没吭声,深吸几口烟后,沉声道:"你家的牲口全死了吗?"

马强回过神,耷拉着脑袋,指指身后,"全死了,都在那儿躺着呢。"

来到近前,放眼看去,这里简直是个混杂式屠宰场,死去的禽畜,按大小顺序摆了两排,占据了大半个院子,个个腿朝天,翻着怪眼,胸腹大开,没有内脏,散发着阵阵血腥。

"我割了一些羊肉,厨房里正煮着。等下给你割点牛肉,提两只鸡。剩下的吃不完,拿去卖掉。"马强心疼的抽搐几下嘴唇,颓然道:"真他娘的邪兴,别人家的都没事,就我们家的死了。"

师父摆摆手,推辞道:"马大哥不要太客气,都拿去卖了吧,养这么久不容易。"

马强客套半天,师父坚决不要,只得作罢,但声称一定要我们留下来吃羊肉,不然就是不给他面子,师父只得答应。

厨房里飘出的肉香,令我馋涎欲滴。师父平时还是比较节俭的,除了逢年过节以外,不怎么买肉。这段时间,托马玲的口福,吃了不少野味儿。

"羊肉还要煮一会儿,外边冷,走,屋里坐,我去沏茶。"

师父说:"不忙,先去你家牲口圈里看看吧。"

马强带我们绕过堂屋,来到后院。寂静的院子里,了无生气。牛棚、羊圈、鸡窝里,空荡荡的,血迹斑斑。粪臭混杂着血腥,很是呛人,我赶忙捂住鼻子。

马强说:"昨天下了一天的雪,擦黑就睡了,晚上什么也没听到。早上起来喂牛,才发现鸡牛羊全死了。,我中午回来时,孩儿他娘还在哭…"

师父蹲下身,仔细的检查着。

"鸡死在窝里,还是外面?"来到鸡窝时,师父问道。

"外面,好像是被一只只拉出来的,东一个西一个,躺了一地。"说完后,马强小声加了一句:"张师父,到底是人干的,还是鬼干的?"

师父沉声道:"不是人,也不是鬼。"

"那,那是什么?"

"是一种非人非鬼的东西,准确的说,应该是行尸。"师父幽然道:"这才刚刚开始,我们镇上来了邪物…"

马强闻言色变,"真的?"

师父郑重的点点头,"不要声张,以免惑乱人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必害怕。"

"娃她爹,羊肉煮好了。"前院传来马强老婆呼唤的声音。

马强也非胆小如鼠之辈,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张师父,小师父,走,吃羊肉去,先填饱肚子再说。"

马强有个五岁的女儿,这几天在她外婆住着,家里只有夫妻二人。马强老婆属于那种典型的农村妇女,粗手大脚,为人宽厚,脸上挂着泪痕,双眼红肿。

马强老婆端了一大盆羊肉,给我们仨每人盛了一碗,便独自去厨房里吃了。浓烈的肉香刺激着我的感官,迫不及待,抓一块便啃,差点连舌头都咬下来。师父和马强边吃边喝,频频举杯,并不开怀,看起来心事重重。

"马大哥,你知不知道关于废鱼塘旁边那座旧宅的事?"师父喝了几杯酒后,点上一支烟,问道。

马强吐出一块骨头,含糊不清的问:"哪个旧宅?"

"就是正对鱼塘,很大的那一座。"

马强缓慢的咀嚼着,想了一会儿后,突然停止动作,压低声音道:"你是说,马云生活着时住的那处宅子?"

马强死劲咽下嘴里的羊肉,沉声道:"张师父,不瞒您说,马云生是我们马家的族人。关于那口鱼塘闹鬼的事儿,镇上人都知道。他家宅子荒弃多年,没人敢进,就缘于此。但除了我们马家族人以外,没人知道这里边的内情。"马强声音细微,仿佛生怕隔墙有耳一般,满脸神秘之色。

师父掏出马玲的发夹,说:"这个发夹是玲儿之物,我在那座宅子的堂屋里拣到的。"

马强正夹起一块肉放到嘴边,闻言手一颤,掉进了碗里。

"我估计,玲儿的失踪,和你家牲畜的死,都跟那栋旧宅有关,跟我讲讲关于它的事吧。"

马强迟疑片刻,喝了一大口酒,低声道:"本来,这是我们马家不传之秘,张师父即然问起,我就跟你讲讲吧,希望你听了以后,不要告诉别人。"

师父道:"这个自然。"

马强又喝了一口酒,突然问道:"张师父,这个世上,真的有冤鬼吗?"

师父道:"鬼只是一种意念,一个人死时,若是有强烈的意念,就会经久不散。只是有的意念具有能量,有的没有而已。上次马青诈尸,就是受一种带有能量的意念所支配。所谓行尸,也是如此。一般冤死之人,意念比较强烈,大多带有能量。"

马强沉默片刻,喃喃的道:"唉,都快一百年了,难道马家父女还不肯善罢甘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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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咱所有王之中最厉害的王——隔壁老王,又出镜了!第一次见面,夜幽意外穿越,传送时出了点小状况,从天上掉了下来。帮正被追杀的王宸枫砸死了两个杀手。第二次见面,“原来你住在我家隔壁呀!”姓王!住隔壁!隔壁老王?“哈哈哈…嚯嚯嚯…”……
  • 北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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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国,从一场战争开始,描述了三兄弟之间的爱恨情仇,以及小人物与大环境之间的悲和喜。
  • 第二天

    第二天

    以历史人物为原型!喜欢的可以猜一猜!第二天是很霸气的,乍一看去像是散文的名字!
  • 武道皇帝

    武道皇帝

    小说介绍:异界杀神赵宇重生罗天大陆水浒宗外门弟子……黑脸宋江,行者武松,独火星孔亮,母大虫顾倩,病尉迟孙立等等人物还在蛰伏!大宋王朝野心勃勃,一心吞并天下宗门,成就王道帝国,西北霸主的水浒宗,难逃一劫!!(PS: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部分水浒人物和情节,勿认真对待,看的爽就666666走起,每天保底两章更新,万水千山总是情,求点收藏、推荐行不行!!)
  • 如果只是薄如蝉翼的喜欢

    如果只是薄如蝉翼的喜欢

    我是怎么从台北瞬间转移到这间又潮又臭暗室的已经成了世界未解之谜。肩上还背着塞满零食漫画书的大红书包,校服已经被汗水濡湿粘糊糊的贴着背脊。我蜷缩在一角,感受着不知从哪个破洞涌进来的寒风。努力回想,我记得就五分钟前我还在和班草朴正罕有说有笑的漫步公园的绿地上。就连他递给我吃的芒果冰还在胃里没有消化完,自己怎么会突然在这个鬼地方呢?
  • 总裁凶猛:小妻太勾人

    总裁凶猛:小妻太勾人

    雨夜送文件,不小心连自己也送出去了,她自认倒霉,只当被狗咬。他醒来却不记得她,一边护着欺负她的恶毒白莲花;一边又对她上下其手。一次被狗咬能忍,天天被狗咬——不行!她怒:“再碰我,我就让鬼压你。”他不屑,“鬼压都比你压好,全是骨头咯死人!”她按住他乱动的手,磨牙,“那你还不住手?”“我要睡到你服,”他贴着她耳畔,笑得魅惑又无赖……她:“……”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拍床上------------------------------------新人来到,求包养,么么哒
  • 阅读中华国粹-青少年应该知道的-宣纸

    阅读中华国粹-青少年应该知道的-宣纸

    中国古代众多的古典书籍字画之所以能保存到今天,很大程度上得力于我国独有的记录介质——宣纸。苛刻的原材料条件、独特复杂的制造工艺使宣纸成为纸中翘楚。宣纸是一种供毛笔书画用的艺术纸,拥有“纸中之王、纸寿千年”的声誉,是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的宝贵遗产,也是我国驰名海内外的国宝之一。
  • 教师公文包-科技之窗

    教师公文包-科技之窗

    本书分加强科技教育、科技辉煌与展望、科技发展、科苑精英等七部分对科学技术的发展与常识进行了介绍。
  • 钻石花之恋

    钻石花之恋

    美美的出海日,怎么变成自己的穿越日。穿越就穿越吧,谁知道运气太差,掉在青楼。为了逃离,叶青只好对着花花公子,谎称自己深深地爱慕他,为了他甘心为奴婢。谁知奴婢不好当,美女太吃香,接二连三的被古代男人看中,彻底打破了她平静等待回家的日子。--情节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