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人总不会一直倒霉吧,就像那句话说的,上帝不会让得癌症的人出车祸。没想到她就是这样倒霉。去探望她。那时她刚出院。可她不是我想象中躺在床上呈现虚弱状态,而是坐在电脑桌前。说是母亲觉得她太累,特许她玩游戏放松。我不禁无语。不过想到她妈妈的严厉,居然让她玩,可见她病得不轻。问她怎么会出事。她说医生说是压力太大,本来体质就虚弱,打针的针头不干净,感染了。听到她说压力大的时候,我真有点不敢相信。因为她一向很搞笑,做的事也很有趣,家境也殷实富裕,父母好像早为她买好了房子,找好工作什么的,我与之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天生画画很有天赋,不需要练就画得很棒,游戏玩得很好,好像没有什么压力。
但仔细一想,实在是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想问题。
她原来的班级比较差,高二重新分班,到了另外一个班,跟大家并不相熟。学习也说跟不上。听她自嘲时,我只是一听了之,从没有想想她的内心是何种感受。
因为总觉得她的条件比我好。她比我开朗,又比我幽默,应该很快就会适应环境并过得很好才对。我并没有理解她。正如她不理解高一时候在优势班的我。我们希望能坚强一点,在说不开心时总用最揶揄的口吻,总要装出笑容。真正受不了的时刻不表现在别人面前。或许除了父母,再没有人了解真正的我们。
我想,我们之所以有压力,就是因为很少有人真的理解我们的压力。所以这压力才越来越重。压力大压力大,所有人都知道压力大。可大多数人都不过隔岸观火,或者只用自己单方面的想法解读。不但不正确,而且毫无帮助。
而我们又不愿启齿令自己不开心的压力,因为这种压力是禁忌,是羞耻。是因为比不上,得不到,改变不了,无法满足而产生的情绪。势必要承认自己的无能,所以不能说。而且也无法找到合适的言辞形容我们的压力。所以越发不能理解。
人和人之间无论怎样亲密,都仍旧是独立的个体。所以百分之百的理解无法存在。所以那种压力必须自己去面对。这是生命的一部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伤心是可以的,软弱也是可以的,可以不去害怕丢脸,不去考虑别人会怎么看你。
记得看《FATE》前传时描写SABER最终失败在剑林里的哭泣。那一刻她不是所有臣民崇敬的亚瑟王,只是一个失去了一切的人,为追寻圣杯付出所有却全盘皆输的人。在这荒无人烟里,她终于可以哭泣。
因为没有人,所以不会丢脸也没有关系。这个时候她才能说对不起。
然后进入下一个轮回,在下一个圣杯战争中重新登场,把过去全部抛弃,进行新的斗争。
我想我们的生活也是如此。不管有什么压力,都必须倾力到新一天的生活里。不开心总是会过去的。即使没有别人理解,也要从容的踏上旅途。
只是明白了这理解的不易,会对别人有更多宽容,也会不再过多在意别人的目光。别人的鲜为人知的苦衷,会让你不再急于责备。用更平和的心面对自己,面对他人。
去过好自己的生活。尽量理解别人的生活。就是如此。
(第六节)片段
我的脑海常常会闪过各种各样的片段,是一种说不上为什么的想象。
无论梦境、书籍、景观、联想,都会在脑中产生一个场景。这或许是我为自己搭建的第一个舞台。
一个注视的眼神,一泊湖水的涟漪,一块碎花桌布橙红相间的格子的留影,都会在脑海里调皮地划一个影,我知道那又是一个一闪而过的片段。
会有一些句子在脑中灵光乍现。多为爆发的样式。是创作故事的最初动力。因为脑袋里的句子是动态的,是有一个一个不同的声音发出,一旦出现,仿佛那个人物就已经确定,独一无二。
这时似乎只要按一下按钮,人物就会从阴影里明亮出来,带着各自的个性,引发一个个场景。
这些片段大多跳跃,无可捕捉。
记得比较清楚的片段,是一个梦境。在黑暗里一个小女孩对她的妈妈说,我总是听到一个声音,不停不停地缠绕。要不要出去玩?是她母亲轻柔的声音。可回过头去,她妈妈满脸困惑的看着她,我什么也没说呀。这是一个小女孩诡异的幻听。可是在梦境里我与她听的一样真切。在一片漆黑中有人在你身边耳语,回过头去却空无一人。
梦境中的片段总是不明所以。比如有一天梦见与同学去老家摘核桃。又比如有一天梦见自己在十八层地狱里,看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女人头,长发披散,立在一个黑色的架子一样的东西上。
女人睁着眼冲着我笑,要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吗?我似乎说可以。而没过几秒钟就猝然醒来。心脏剧烈跳动,好像劫后余生。这样的片段因为奇异而让我记了下来。不过大多数片段还是比较美好。
许多时候在静夜里想到的无数的片段,想的时候很绚烂,就仿佛盛装在午夜里飞行一样振奋。但明日睡醒,昨晚的一切传奇立刻子虚乌有,无论怎么样想,都不可复得。
这总让我想到灰姑娘的魔法。一旦过了十二点,奇迹消失,而真实永远枯燥平淡。
而片段的飘忽不定,是我写东西总是虎头蛇尾不知所云的原因。我只是想把脑中的片段恰如其分的表达,满心欢喜雀跃。有时发现那些生动的东西根本无法付诸语言。语言的匮乏,或许这时就体会到。而有时,才提笔,却发现片段已经被我遗失。
这是令人想跟孩子一样不开心的撅起嘴唇表示抗议,而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想来作家面对的也是这样。又是灵感来了,仿佛脑中有什么东西在灼烧。身体完全被控制,不由自主。只能不停地写,渴望能将感情表达的恰当一点。而有时又完全写不出来。这个时候只能放弃。
记得安妮写她的生活状态。有时候一写一整天。吸掉许多许多支烟。从清晨的青色天幕一直写到黄昏的橘红漫天,才发现已经写了这样久。而有时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于是只能四处走,走过街头,走过咖啡铺、地铁站,从旁观者的身份看待周遭川流不息的人群。
城市里总是存在许多这样静默无言而又身份特殊的人。
因为他们的工作这样要求自我。所以即使在人群里他们仍旧没有归属。作家就是如此,观察地铁里人们的表情,听闻街道上每一个人表达自己的情绪,说着自己的生活,而不开口。因为他们并不打算融入。
他们或许只是被自己心中的片段牵引。甘愿为这些时不时出现的东西等待与保留。而与城市的大同的引力相抗。
而我的片段并没有那样大的作用。没有承载那么大的意义。只是恍惚记得,在某年某月某时,有那么一个片段存在过。当时因为这个片段,非常开心。但片段的内容是什么,却已全然忘记。这时心房里就会顶满苦涩——为了曾经存在的东西的过去、的消失、的被遗忘。曾经的一段片段。只是如此,云淡风轻的消失。仿佛深海底被海藻覆盖的废弃物,没有人会想到它曾经是一条华丽雄伟的大船。这样想,有时是会感伤的。因为感觉美好的东西,是那么稀少。所以,更加明白珍惜的重要性。
(第七节)忍耐
一个人可以有多大的忍耐。
生活的困窘。他人的羞辱。自我的强烈不满。各种不公正的待遇。困难艰辛的事情。变化莫测的世间会给人带来的世情冷暖的感慨。
一个人需要忍耐多少,穿越多少,才能真正平静下来。看着外面的烟红柳绿,静默无言。可以原谅经历过的背叛,可以承担自己的过错。不为伤害过自己的人而难过,不为这个世界的浮躁与无情而失望。不因爱的流逝而辗转,走向真正的安静,并且不再觉得孤独。
一个人需要忍受多少痛苦,才会习惯。
记得古龙写过。一个人若想要爬上顶峰,就必须先学会如何忍耐寂寞。
强大的人会有享受孤独的要求。厌倦与俗人的纠缠不清,说了别人也不会懂,所以他们放弃倾诉,独自忍耐。这种放弃与忍耐仿佛是在跨越自己的疾病。过程是漫长的,而这期间又是漫长痛苦的。生活中的隐疾,会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滋长。在某个瞬间刺痛身体。可却不能表现。是自己必须去面临的深渊。
将一切无声地吞咽下去的过程,就是忍耐。能治愈自己的人,独立而洁净。就像山冈上的月光一样皎洁,不被人参观与赞美也依旧光泽洁净。而一旦需要,这种人积聚的静的力量爆发,目光有力,做事利落。善于忍耐的强者就仿佛是没有出鞘的剑。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一旦出鞘,剑做龙吟,寒光森森。一下就是摄人的气势。人总是会处在孤独里。所以这忍耐是长久的。忍耐越久,生命才更完善,才明白如何体谅他人,并在世界里生活下去。我总有好多自身的问题尚待调节。有时候是会觉得忍耐的痛苦与不甘愿。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只不过是自身的不完善造成的。或许我们这一代天生太被纵容,所以不知道生活的真理。有一颗甘心,去学习忍耐。继续自己的内在。并不去思考付出的回报。这本来,就应该是最初的也是最后的真理。
(第八节)我之为我
我是个金牛座女孩,生长在这个北方城市。
星座书上总写着这个星座的女孩朴实大方,踏实勤劳,不喜欢变动;对美有极高的鉴赏力;对物质要求很高;兴趣广泛;爱看书;爱美食;喜欢艺术;有时候固执到接近呆板;性格里天生有抑郁的成分;喜欢幻想。
我的生日和俄国的着名音乐家柴可夫斯基同一天。去查过这个音乐家的生平。与别的音乐家一样,也经历了颠沛流离,清贫孤独。如果往前推一天,我就能和研究人梦境的弗洛伊德同一天。我一直很为之感慨。怎么就生不逢时,不早生一点呢?
我也看过关于这一天生的人的性格分析。丝丝入扣。他们总是在出行与待在家中矛盾。心里总有探索的渴望,但不一定能付诸实践。所以时常矛盾。可能会为信仰、宗教等抽象的事物奋斗终生,是个理想主义者……
这些评价,的确有些是很像我的。但总不能使我满意。我觉得自己不单单只是这样。有些分析只是浅层的。有一些也不适合我。这时就不禁会想,如果自己不是写的这样,自己又是怎么样的。
从小我就爱读书。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不善言辞,性格倔强,带有很强的攻击性。面对自己不想接受的,只会直接突兀地说,我不要。这个时候父母总是会逗我,你为什么不要呢,说原因呀。可我说不出来,只会重复我不要、不行。或者我就是要,没有原因与过渡,只是会说结果。现在亦是这样。我想我是永远也学不会谈话的那种技巧了。千回百转,才最终隐晦地说明自己的目的。曲折生动地打动别人,或者巧妙地为自己辩解以赢得有利条件,我估计永远也学不会。而只是简单直白地说,自己要什么,自己不要什么。
小时候总因为一遍遍地强调自己的意愿,最后被父母,或被叔叔阿姨逗得落泪。心里充满闷气。至今我也受不了别人用夸张的话逗我,我也不喜欢开别人的玩笑。可是在周围大家似乎全都这么做,以此维持快乐的氛围与谈话的持续。
我不知道人跟人为什么一定要开那些没有意义的玩笑。或许只是我的态度太消极。
这样的我,小时候总是无法跟楼里的孩子们玩到一起。因为自己从不爱表现,也不会争取自己的地位,玩的时候总会安静地在一边任她们安排。心里会有不满,但不会适度地表达,一旦表达,就是激烈的争吵。而且不会为自己取得好处,总是处于劣势。玩起来也不是灵敏可以起领率作用的孩子。加上年龄小,总觉得她们是在欺负我。
闹矛盾的时候,我的攻击性就会表现出来。经常咬人,而且咬得不轻。估计在许多人眼里我就是个小怪物。现在被咬过的人会口气平淡地说以前的我,我觉得当时她们一定既怨恨又害怕我。不过我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很好玩——
一个经常咬人的小动物。
幻想从小时候就开始。想各种各样的故事,想各种不可能的事。比如我总幻想冰激凌。脑袋里浮现用勺子舀冰激凌吃的场景。舔掉冰激凌,勺子就跟着一起溶化,也是冰激凌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经常幻想这个。估计是因为喜欢冰激凌。
我不是男孩子性格的女生。打篮球穿宽大的衣服不是我的性格。但我经常看少年漫画。我爱看主角大声呼喊“我要变强”时的坚定和率真。现在正统的热血漫画在逐渐销声匿迹。也许是社会风气,热血漫画也开始在人物情感和讲话态度上不那么分明,变得唯美抒情,好像奋斗、友情一类的不再是主旨。
是不是那些东西早已在生活中远去,又或者它们从未在生活里存在过。真实生活的确不是简单地说“我要当XXX”“我要变强”就可以的。强者的定义也不是漫画里“很行很能打”就能解释了的。以前的我很想当一个强者,至少可以支配自己的生活,让自己满意。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会再这么想了。成不成为强者,在现实世界里是个太幼稚的命题。“强者”的含义太复杂,说不清楚。
我只是想有能力让父母快乐。
父母是宠爱我的。楼上大多数孩子都被逼迫学习各种艺术,但父母从不强求我。电子琴每天只练习五分钟,就连如此它还是没躲开被深藏在柜子里暗无天日的命运。我只是喜欢画画。现在也是。只要画进去了就全神贯注,忘却时间。画画让我知道,有些东西你的确是会热爱的。它不会枯燥,你愿意一直投入。但我的意志总是薄弱,学画画还是半途而废了。画到初二,就以学业紧张自己劝自己别去了。一个原因是老师很严格,让我受不了。还有自己画画遇到了瓶颈。不知道怎么画石膏。到了现在,仿佛未来就在眼前。想到以后的生活,如果挑自己想做的事,估计只有美术和写作。
如果坚持一直画下来的话,现在考美院肯定不是问题。又或放弃的再晚一点,坚持到初三。可事实无法改变。我只能接受现在这些枯燥的东西。听到好多声音都是告诉我们不要放弃我们的梦想。
但我在想,我喜欢的事情,似乎都不安定。知道无数作家的生活。如果是优秀的作家,必须抛开安定的生活,拥有各种坎坷的经历,离群索居,才能写出好的作品。他们时常孤独、贫穷,痛苦。他们经常需要既忍受生活的清贫不堪,还要在因为比普通人看得更深更远而有的那份对于世界的清醒里独自痛苦。画家亦是如此。他们被心中的激情亢奋,也容易被摧毁。大多数艺术家一生都是不得志,颠沛流离。
我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变成那样。我还是喜欢享受与安定的。但是如果选择安稳,我只能选择自己觉得很无聊的东西。这很矛盾。可我还是会想坚持做想做的事情,即使去做的事情不会赢得金钱与荣誉,反而可能很艰辛。
记得《空之境界》里有一句话说,我们不是因为看到路途的艰险而选择的,而是在选择了道路后甘愿承担着路途的痛苦与罪孽。
有时我会对未来没有信任。觉得再不会有像父母这样的人爱我,包容我。外面的世界很繁华,可是我在这座北方城市里有平凡的生活,有父母,有熟悉的朋友,有离不开的公园,也是非常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