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又到周末,晚饭后人们又自然聚到了一起,酝酿酒场,按理是轮到高老头了。可是一下午就没见过他的人影,连桃娃也没在,尕顾说他侦察好了,高老头一家中午出门后就没有回来过,可能是到老丈人家过周末去了,是为了躲过这一次东道主。
高老头家过来是尹小妹家,老早申金芳就说了,谁要是屄馋了,趁早拿沙石头磨去,少打人家小尹的主意。申金芳是从来不叫尹小妹的。
酒还是要想办法喝的,司骡提议,变个花样儿,抓阄,谁抓到了谁做东道。大家表示赞同,和校长立马写好了阄儿,告诉大家,只有一个“○”,其余都是“×”,谁抓到“○”谁就是大头,谁就做东道,当场拆验。因为是司骡提议的,司骡踊跃上前,准备第一个抓阄。尕顾说:“不行!提议的人应该放在后面,先让别人抓。”大家都同意让尕顾先抓,尕顾说:“先让六十二抓,一比五的关系,抓上的概率小一点。”
六十二是家属院里唯一连单职工也不能算的人,女人褚兴秀是城市户口,文化程度是小学三年级,勉强在小学当了几年代课教师,因为不认识本子,没办法发作业本而不干了。说来也怪难为的,每年新生一入学,求别人给填上点名册,然后拿到家里,让六十二给教,往往教得滚瓜烂熟了,可一点名就点不下去了,特别是发作业本时,她也认不得本子,本子也不认得她,学生们又都急着要拿到本子,围着她转圈圈,急得她一头汗,终于不干了。现在给中学司时兼收发,月工资六十五元。六十二是八六年参加工作的,民办教师,自转正年限定为八四年以前后,直到现在似乎没有转正的希望,确实是瘦狗衔了块肥骨头,丢掉嘛,舍不得,说不定今明年有了转正政策,谁知道啊;吃上吧,啃不动,多少个今明年过去了,还没有等到转正的政策。十几年的青春年华献给了党的教育事业,由一个尕小伙熬成了老小伙,每月工资仅八十五元,不到新分配的“公办教师”的十分之一。加上女人孩子都是非农业人口,没有土地,生活过得紧巴巴的,两口子的合计工资还不及单职工的六分之一,亏女人是城市户口,在家属院里分到了一间房。
可是六十二并不领尕顾的情,他说:“爷们谁还没吊个耧蛋子,你尕娃双职工又能怎么样,值不起一斤酒钱的时候多的是,还是你抓吧!“
尕顾也正有此意,况且对别人说他双职工,即便是抢白,他也有无限惬意的感觉。“抓就抓”,他笑眯眯地极小心地逮出一个阄儿。
“拆!”和校长说“当场拆验!”
尕顾拆开了,是一个大大的“○”!“大头跟着大头转!聪明反被聪明误!”人们一边欢呼,一边拥到了尕顾家。
酒是现成的,无须去买,双职工,就是不一样。因为付萍做东时自己过了第一关,所以尕顾也要过第一关,并且说要形成制度,谁家做东谁过第一关。尕顾的第一关过得很不顺利,他输拳多,喝酒少,几乎每拳必赖,一瓶酒就缠到了上灯时分,一半还到了尕顾的嘴里,和校长说:“尕顾,你怎么这么玍古,你叫大家喝不叫喝?你是省酒还是耍赖?”
“省什么省,酒是别人的,胃是自己的,大家别要酒不要命,夫人,水果上!叫大家保护保护胃再喝。”尕顾明知道命令不动,就自己从床下拽出了一袋苹果,洗了一脸盆,连脸盆端到了茶几上。似乎人们确实是为了沾便宜,叫做不吃白不吃,吃了不白吃,只听到砍瓜切菜的喀嚓声,听不到其他的言笑声,全没了喝酒的乐趣,吃完了,很快,就那么一脸盆。尕顾说:“酒是我的,水果是夫人的,为了尊重知识妇女,感谢夫人,我要郑重地给夫人敬一杯酒。”他端起酒碟,举碟齐眉,恭恭敬敬地说:“夫人,请喝酒。”贾思兰本来心里就不大乐意,加上尕顾逞能,一脸盆苹果又给报销了,就更不高兴,对尕顾的敬酒不予理睬,好像根本就没有这档子事,甚至连尕顾这个人都不存在,局面就那么僵着,小狗卧在牛槽里,狗不吃草,牛也不得吃草,人们又不能表示明确的反对,因为这个节目常常是大家怂恿着才能演出的,不过也常常是酒过七巡以后才要演出的。冷雨泉和尕顾是同学,说:“看你那亲屄耶耶的,干脆叫一声妈,贾思兰保证就干了。”
“二妈,请喝酒!”尕顾什么过场做不出来。一声“二妈”打破了僵冷的气氛,人们哄堂大笑。和校长提议,酒不喝了,喝也喝不痛快,索性给尕顾和他的二妈闹个房吧!
男人们一块喝酒,一提闹房,大家都支持。但一般都雷声大,雨点小,先是瞎起哄,看人的脸色,然后采取行动。尕顾说闹就闹,再当一会新郎哥哥。
“这次就是新郎侄儿了!”和校长说。贾思兰虽然连说要恼,可表情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丰富,脸色微红,笑容不再是冷冰冰的,不再勉强,而是灿烂,一看就知道是一种骚情的表情。和校长人高马大,一抱子把贾思兰抱住,像洋娃娃似地把她扔到床角,至于新郎哥哥也好,新郎侄儿也好,这时没有人管了,五六个男人一窝蜂似地围了上去。
贾思兰的全部好处在于两只奶子,全然没有点生过孩子的迹象,圆而高耸,如一对刚出笼的面桃儿,通体滚圆,热气氤氲,桃嘴儿新点了胭脂,水灵灵红。和校长一双大手像两张巨大的网,严严实实地网住了那一对面桃儿。冷雨泉压在和校长上,涎水滴溜溜地,瞅空子擦边球。博士很忠实地抓着贾思兰的脚脖子,掣紧了,使她没办法乱踢。六十二倒抓着两只手,傻呵呵地笑着。司骡看到贾思兰紧绷绷的臀一跷一跷的,狠狠地抓了两把,抓得贾思兰一颤一颤的。
那天晚上,贾思兰破例没有整治尕顾,只是心疼那一脸盆苹果。尕顾说:“看你,真是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那一袋子苹果有几斤?“
“总共十斤。”贾思兰回答。
“我给盼盼和珍珍还留了几个,就算十斤,一斤三角伍,十斤才三块伍,一斤酒能买三十斤苹果呢!你懂个啥,要不是那十斤苹果,怕是再有三斤酒都搭不住,你不看那些狼们的馋像吗?付萍都搭了四瓶酒哩。咱既耍了人,又省了钱,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还耍人呢,女人叫大家蹂躏了,你不吃醋吗?”
“胡萝卜拔了,有窟窿儿在,况且还没有拔胡萝卜,我吃什么醋,我能多喝几场酒了,碰上了,别人的女人我照样也要蹂躏。”
“如果下次碰上神经病,你是不是……”
“呕——恶心死了,我又不是见着老母猪都当是双眼皮。”
“我屁股上捏了的是谁,捏得人痒痒的。”
“谁知道,我都成了骟驴的肾精——闲物了。”
那一晚,贾思兰不停地叫尕顾捏她的屁股蛋。
“二妈”的典故慢慢流传开了。不但本校的教师们知道,连外校和社会上有些人也知道了,人面子里直接提起“二妈”的典故,实在有点不雅,于是和校长就无论何时何地,都叫尕顾为“老侄”,每每叫一次,每每引起人们的哄笑,也都心照不宣,叫久了,“老侄”就成了尕顾的名字,和校长叫,别人也叫,而且尕顾也就答应。后来,尕顾不知从什么地方把和校长认成了姑爹,据他自己说是垃圾堆里拣来的“老姑爹”,人前人后地就叫“老姑爹”。当不明就里的人问他为什么那么多人叫他“老侄”,他就说人们都是奴才性格,为了巴结校长,校长放什么屁,就跟着放什么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