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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走向世界之路(3)

这批石器为石磨棒和石球,最大的长16厘米,宽9厘米,厚4.5厘米;次之长11厘米,宽4.5厘米,厚3.5厘米,均残;石球为椭圆形,直径5~7厘米。这批石磨棒和石球均为磨制石器,因多次使用和历时久远,石磨棒均残缺不全,但人工磨制痕迹十分明显,展示了残缺之美和力量与智慧之美。这批石器的时代为新石器时代,距今约1万至5000年。后来我将这批石器请宁夏考古专家钟侃馆长进一步鉴定,他认定这是一批新石器时代的石器,只是否定了那件石核。

我将这次新发现写成报道后,《中国文物报》将它列为考古新发现予以公布,可见它的珍贵了。

这批石器的发现,为我们研究贺兰山地区古代自然环境和古人类活动有着重要的科学价值,使我们看到了远古时期贺兰山地区优越的自然环境和茂密的植被以及古代先民劳动生产和狩猎活动的情况;也证实了早期岩画是用石器工具制作的。可以说早在上万年之前,先民们以石攻石,为岩画的制作送来了艺术之光和生命之力。是石器工具促进了岩画的产生与发展。

老树开花

没想到,退休几年后,我能再次回到岩画研究的世界。2003年3月,西北第二民族学院成立了岩画研究中心,聘我去当研究员,于是便有了重返大麦地的故事。

5月正是闹“非典”的时候,许多人不敢出门,我却领着几个小青年在卫宁北山大麦地又一次以笔为犁,在岩画艺苑辛勤耕耘,耐心而坚韧地临摹着岩画。

大麦地依旧敞开着博大的胸怀接纳我们的到来。有时候我站在山头远眺,青山如涛,壮怀激烈,或者劳作之后躺在铺着黄沙的帐篷里,总有一种似梦似幻的感觉。

我带领热爱岩画的王兴和两个从银川招来的黄亮、王龙,还有一位是王兴的朋友张锋,踏上了调查与整理岩画的艰苦旅程。

这一次,我们没有住在蒙古大娘塞音吉家,而是住在金水子羊圈,在废弃的羊圈里支了两顶旅游帐篷,一个里面可以睡两个人,由羊圈的主人刘大妈给我们烧水做饭。住在大麦地可以节省早晚不少时间,缺点是走路太多、太累。我常怀念15年前那一段坐毛驴车的往事,真让人羡慕,眼下有毛驴车我还会乐意坐上去调查。

我沿着10多年前走过的道路,寻找着岩画的踪迹,然后一个一个临摹。这一次可以说比以前任何一次收集的资料都要全。但是,过去许多珍贵的岩画没有了,实在是可惜。

在大麦地期间,有一天刮大风,我翻过金水子东侧山梁,走在沙地上突然眼前一亮,刚好沙子刮过露出了一小堆红陶罐残片,拾起来一看,陶片上有绳纹、划刻纹,数量虽不多,但绝对重要。真是喜出望外,连忙用手帕包了起来。这是踏破铁鞋难觅的宝贝啊!

大麦地昼夜温差较大。大麦地的奇热我们领教够了。这里别看是山区,却没有一处可以遮云避日的地方,向阳一侧山头光头光脑无缝可钻,背阳一侧又平缓如坡,没树没屋,只有站在阳光下暴晒。气温之高如同蒸笼一般,热气腾腾,浑身冒汗,两腿胯子都是水淋淋的。我把温度计放在地上测了几次,一般在45℃、46℃,偶尔有过52℃,但只要到这个温度,立马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块云彩,响过几声雷后接着噼哩啪啦下起雨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皮还没湿就云过天晴。

不过大麦地真是下起雨来那可是够疯狂的,也是挺吓人的,闷雷一个接一个,又是闪电又是霹雳,接着就是倾盆大雨。尤其是晚上,那种炸雷似有万钧之力,蛇形的闪电爬满了山头,可以想象远古时代人们只能是祈求神灵保佑,只能匍匐在大自然的脚下。我们的那个小帐篷哪是大雨的对手,不一会儿帐篷就被水淹了,成了小河的游船。最恼人的是半夜里下雨站没处站,睡没处睡。有一次半夜下大雨,我们几个人挤在2米长的土炕上,身子动都动不成,眼睁睁地等到天亮。

过去,我一直对大麦地有一种如歌如诗的浪漫情怀,我对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每一幅岩画都怀有深厚的感情,对它们寄寓了说不尽的真情厚爱。尽管我到过许多地方,也看到过许多名山大川,但总觉得还是贺兰山和卫宁北山最美最好,这两座山具有挡都挡不住的魅力,只要是闲暇时,总想到山里来看岩画,太过瘾了。这一次领教了大麦地的严酷,一想起火一样的太阳,一想起无处躲藏被烤出油来的滋味,就再也提不起兴致,过去那种诗一样的激情被太阳烤焦了。

为了防晒我们买了凉篷和遮阳伞,不必东躲西藏了。谁料,大伙坐在伞下吃饭,猛的一阵狂风把遮阳伞吹飞了,只好躲到凉篷下吃饭。这风越刮越大,凉篷上下扇动,就像大海的行船一般,饭里刮的都是沙子,只好都挤在那间仅有几平米的伙房里,炕上坐的,地上站的,满当当的塞了一房子,只听得呼噜呼噜吃面声。

我们驻地叫金水子。我想可能是说这里的水极为珍贵的原因吧。在羊圈东头200多米的山崖下有一眼井,原先牧民用水全靠这口井,水甘甜清洌,是大麦地唯一的一眼井。我们来时,由于禁牧只剩下一个空圈还有一间小土屋,而且炕也塌了,门窗全无,水井也被风沙掩埋了。为了洗脸洗脚用水,王兴领着大伙掏沙子,竟也挖出一个坑,积了有洗衣盆那么大的一汪水,撒了些消毒粉就算是能用了,缺点是少了点。

有一亏必有一补。在羊圈前的山塆里,有一个被山洪冲出的大涝巴坑,里面积了不少雨水,我们每天收工后就争先恐后来到这里洗脸洗澡洗衣服,这儿成了我们的澡堂。可惜这汪水有限,开头几天还能用,后来就发黄发酸谁也不敢洗衣洗澡了。路过看着这汪水觉得挺可惜。在羊圈前的山沟背阴处,有2个不大的小山洞,过去放羊的就在里面储存过菜,我们也把它当菜窖,买的各种菜和矿泉水都放到里面,既清凉又保鲜,是天然的冰箱。

在金水子前方大山上,有一个叫黑石梁的地方,那儿山石如同人工砌筑的城堡,石头错落有致,层层相叠,壁立如墙,十分壮观,而山顶上石头又犬牙交错,难以立足。王兴在山顶上拾到一截子带骨头的白色粪便,连说,李老师你看,这是狼粪!我一惊,拿过来一看可不是嘛,白色的里面确有似兔子骨头还掺着兔毛。听说过去大麦地狼不少,现在没有了,也许是狐狸的粪便吧,不管是不是我们得提高警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没大错。

大麦地是一块荒凉的不毛之地,但并不是没有绿色。在大麦地四周的山沟沟里仍有一些生长茂盛的酸枣树,一棵棵,一丛丛,绿得煞是可爱,绿得就像抹了油一样,为寂寞的荒山增添了不少生机和活力。

一天下午,我正在山崖下喂一窝小鸟,忽听得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而近,原来是赛音吉大娘派家里人来接我。

沿途的山还是原样,一些有特点的地方还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不由使我想起了当年坐毛驴车的那段往事。时间过得真快呀。

10年改革开放,10年大变样。如今大娘家也是旧貌换新颜,盖起了一排崭新的红砖房,有了风力发电机,看上了大彩电,买了摩托车,还建了一个能存放几十吨水的地下水窖。一切都变了,令我兴奋,令我喜悦。岁月不饶人,大娘也老多了,腰更弯了,但眼力尚好,一眼就认出了我,埋怨我10年没有来了。大娘让家人宰羊为我接风,我劝也不听,只好客随主便。

洗了脸,喝了奶茶,我就出去看住过的老房子。一排土坯房还是原样子,不住人成了仓库,里面堆着羊皮和杂物,墙上的旧报纸和美人头挂历都不见了,代表那个时代的信息消失了。我站在地当中默默地回忆着15年前一桩桩往事,那是令人难忘又令人缅怀的岁月,小小的油灯,红红的炉膛,热气腾腾的面条,慢悠悠的毛驴车,寒夜中如泣如诉的歌声,明亮的北斗七星,烧烤麻雀的燎毛味……真是百感交集,往事如烟,心潮难平。

早先大娘门前的草地还长着一些稀疏的牧草,如今光秃秃的更加荒凉。我告诉大娘要种一些牧草,不然很快就会沙化,到那时再治理就会难上加难。

吃过香喷喷的羊肉,我乘天还亮就离开了大娘家。我衷心祝福她健康长寿。

离开大麦地的那天下午,我们收起帐篷,打好背包,卷好资料,依依不舍地要回家了。我偷偷地跑到山上,对着大麦地磕了几个头,向她告别,并感谢大麦地无私的奉献和厚爱。

临走前,我想起张艺谋在影视城拍电影《红高梁》后,把自己穿的球鞋埋在一个旮旯里留作纪念。我也如法炮制,乘大伙吃饭时,把我穿的那双旧球鞋装在塑料袋中埋在了大沙滩上一棵柠条旁。给大麦地留个纪念,代表我陪伴这雄伟的山和永葆青春的岩画。

许多朋友都劝我应该好好写写我搞岩画的事。说的也是,我也觉得我发现和调查岩画的经历和痛苦的心路历程确实曲折复杂而且富有戏剧性,于是7年前的1997年开始尝试着写了一些。1998年我用了一年的时间修改,此后便束之高阁。现在,这些文字终于变成了铅字,我很珍视它,一点儿也不比我曾经出版的岩画专著和发表的论文逊色,因为它是心声的流露,是真善美的赞歌!

岩画是一个冷门的学科,但它有无穷的乐趣,正因为如此便有了吸引力。

在我进行贺兰山贺兰口岩画调查和研究的初期,岩画是一个清静、安祥、没有纷争的世界,这里充溢着神秘的色彩和不解的困惑,与世无争,没有干扰,没有喧嚣,是一方没有污染的山野。我那时是这里唯一的造访者,轻轻地叩击着岩画的大门,每天闻鸡起舞,坐在山坡上静思默想。至今我仍然十分怀念那段平静的考察生活。

接着,我带领贺兰县文物普查队踏遍金山村的各地,又有了新的发现。

后来,这儿就不平静了,来往的过客多起来难免就要发生矛盾,有了矛盾便有了故事。

再后来,我又背着行囊,挑着担子或骑上毛驴,去征服一个又一个岩画高山,充满了探险的趣味,于是便有了许多经历和趣闻。林林总总归结起来,便形成了这本书——记录我亲身经历、充满了探险和求索的书。

岩画是一个冷门的学科。时至今日,在我国著名学府历史系、考古系、艺术系的课程表上还没有设立这门学科。可以说岩画学的建立还尚待时日。但是,岩画这个属于艺术、美术、考古、宗教、历史的综合性的学科,却有着无穷的生命力,也有着无穷的乐趣和烦恼。正因为这样,岩画也就有了魅力。通过这么多年的岩画调查和研究,我坚信:如今在有岩画的荒山野岭上,在遥远的时代一定是山清水秀的地方,是人们的美好家园。那个时候人类与各种动物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由于人们的贪婪和无序地滥伐植物,滥杀动物,无节制地放牧,造成自然生态恶化,人们终于受到大自然的惩罚。从此一天天青山绿水消失了,家园荒芜了,人们被迫落荒而逃。如今,只有岩画仍然坚守着这片土地,向后人讲述着古老的故事,也讲述着曾经有过的繁荣和兴旺。让我们接受这些惨痛的教训吧,爱惜一草一木,爱惜野生动物,与自然和谐相处。

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贺兰口岩画能成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这不是神话也不是梦想。因为贺兰口岩画内容极为丰富,在千万年的历史长河中积淀了深厚的文化内涵,有图腾崇拜,有神话传说,有绚丽多彩的民族风情,有极为丰富的文化、艺术、历史的宝藏。

岩画是诗,是史,是人类文化中最早和连续性的篇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顾问、前国际岩画委员会主席阿纳蒂教授曾高度评价欧洲史前岩画是“西方文化的基本部分,对它的研究无疑有助于深入考察欧洲文明的根”。我们也一样,在岩画中找到我们宁夏文明的根。为了成功实现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眼下就是要把岩画作为国宝保护好,利用好,管理好,尽快将银川岩画博物馆高质量高水平地建设好,让更多的人看到我们宁夏神奇美妙的岩画艺术。我相信,贺兰口岩画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成功之日,也就是银川市真正走向世界之时。

还需要向读者说明的是,本书旁注所选的包括大量宁夏岩画在内的中外部分精彩岩画图,直观而形象地介绍了世界岩画及宁夏岩画。看着这些图就是一种艺术欣赏和享受。本书岩画线图采用《贺兰山与北山岩画》、《外国岩画发现史》两书。

最后,我由衷地感谢自治区党委宣传部、西北第二民族学院,是他们资助出版了这本书。同时感谢自治区文化厅王邦秀厅长、薛亚平副厅长,二民院吴建伟所长、束锡红副所长及出版社责编何克俭主任、特邀编辑曹海英,是他们的热心支持才使这本书得以问世;还要感谢我的妻子和儿子,他们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和关爱。更要感谢我的弟弟祥岗,他为我、为岩画,付出得太多太多,我不会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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