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上——”
“你怎么这么赖皮?!”岑惊抓狂。
“这不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嘛。”
“得了得了,去睡吧,其实也没怎么伤着。”
“那你还吓我,我这会儿还心疼呢,我的心需要上药——”
“上你个头!”
“大头还是小头?都给你上行不行?”
岑惊也不答话,提腿就给他一脚,不想又给他拎住了。
“进去再上吧,不急。”范腾坏笑。
“逼着我骂你啊?”
“打是亲骂是爱,我懂。”
“脸皮厚!”
“不厚,你看都有胡子茬了。你的才厚,胡子都出不来。”
岑惊噗嗤一声笑道:“好了好了,去休息吧,明天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你让我去哪?都没房间了。”
“不是吧,那边——噢,你不能和你爸挤挤?”
“你见过两个男人挤一床的吗?”
“那我也不能让你上床啊。”
“我睡沙发行不?”
“这哪有沙发啊?你以为你家别墅呢?不过藤椅倒是有一个。”
岑惊刚才在外面被他胡楂给扎得很不爽,显见这家伙是吃了些苦头的。
心一软,放行了。
被这么折腾了一回,岑惊是真困了,简单洗漱一下上了床。
范腾又在床前唧唧歪歪了半天才回到藤椅上,盖个薄毯睡了。
这一路实在太累,眼一闭,他也就做起梦来。
恍惚中,一个女子像幽灵般缓缓飘然而入,俏立屋心。
姑娘芳名?从何处来?
妾名贞子,来自扶桑。
贞子随即以一个曼妙随意的仙姿美态,婀娜转身,与他正面相对。
他全身剧震,竟说不出话来,双目射出难以置信的激动神色。现时如有旁观者,必可从他的眼睛里读出“天下间竟有如斯极品”这句话来。
看到他床头摆放的女优光碟,贞子笑道:“大爷对此道也有兴趣呢?奴家曾是红极一时的女优。自从沉了百宝箱之后,就金盆洗手了。”
如此良机,怎能错过?携手贞子,同赴巫山,一夜几番云雨。
清晨,一双温柔冰凉的手,抚摸他的脸庞。他睁开惺忪睡眼,入眼处,是集天地灵秀的一张侧面轮廓。他贪婪地嗅着她秀发身体散发出来的天然芳香,徐徐别转她的娇躯。那一双绝对配得上她绝世容颜、乌黑闪亮、可勾起最美丽的梦想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他。
他努着嘴就贴过去了。
岑惊躲开,低声骂道:“你大爷的,快醒醒!”
“不要这么粗鲁嘛,小乖乖——”
岑惊幽幽地瞥了他一眼,使劲掐了他一下,迅速移往门后。
在听清是林新天的声音后,岑惊才轻轻开了门。
“怎么了?”范腾彻底清醒了,披衣站起,看窗外竟还是黑的。
“被围了。你带惊惊走,只要逃过河,就离老乌家的农场不远了。”
“你干吗不赶紧逃,还冒险来通知我们?”岑惊问。
“什么时候了还那么多废话,快上房顶!”
“房顶上有人。”她就是被房顶上的轻微声响惊醒的。
两个翡翠镯子的异物感,加上心里总还是防备着范腾,她睡得实在不安稳。
“我带一队人冲出去,你们——”
“不——”岑惊脱口而出。
林新天和范腾同时看向她,满脑子疑问。
“你还是带着我冲出去吧,他们顾忌会多一点。”
“傻丫头,你的心意我领了——”
林新天话还没说完,岑惊已经闪到窗口边大声喊话:“我是岑惊,我是戴志成老将军的外孙女,是魏东升副省长的儿媳妇,你们是哪个部分的?请你们的领导过来说话!”
外面一片寂静,岑惊又喊了一遍。
这次之后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一个人闪出来了,说是大丽市公安局某分局局长。
“你下来,我们接着你。”这局长说。
“你真笨!我被绑了几个月了你不知道吗?我下得来还用你们接?”
“他想怎样?”
“想怎样,肯定是想出去啊!快想办法救我,没办法就给我滚!对了,他们还绑了一个美国人在这里,你们想闹出国际事件来啊,啊?”
这边林新天早已反应过来,从岑惊背后露出半颗头喝道:“退出村去,否则我与这孩子同归于尽。”
他们当然知道岑惊是什么人,这段时间公安系统内部为搜救她已经费了老大力了。这林新天也是大人物,更何况还有美国人,闹出人命来他们还真担不起。
这局长想了想,将人都退到了河边守着,但不走远。
岑惊说:“我们快分头走吧。”
“好,”林新天说,“你和范腾先走。”
“不行,我和你一起,范腾单独走。然后在老乌家农场会合是吧?”
“惊惊!”范腾喝道。
岑惊看他一眼:“我现在是人质,和你一起你就危险了,他们会把你当绑匪的。”
林新天沉吟了下,对范腾道:“就这样吧,你先行过河等我们。我让两个人送你,你不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应该不会有多少人追。你放心,我会尽量护她周全。”
范腾不再坚持,与林新天转身下楼,交待清楚后作被绑模样出了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也保重——爸。”
“快走!”林新天含泪道。转过身,正好看到岑惊收拾停当也下楼来了。
果然,范腾他们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
过得片刻,林新天与岑惊在一众人的护送下也出了楼。
小楼前的河是过不去的,他们只能在森森竹林和榕树里穿行,找寻无人处。
好在林新天与大叔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在河道拐弯处找到了一个地下通道。不过林新天很谨慎,让人先进去探查了再说。
大叔带着几个人进去探查后,在对岸发了个信号表示安全。
林新天安排了几个人守住这边洞口,带了几个人与岑惊进了地道。
大叔在洞口接了岑惊上去,交给另外一人,又伸手拉林新天。
林新天刚上去就被反手制住了。
“老扎,要什么尽管说,何必这样?”林新天冷冷道。
“你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给我什么。”
“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生擒而不是打死我吗?因为钱,钱还在我手里懂吗?你一个江湖人难道不知道那些官都是信不过的?再说,我若死也不说钱在哪儿,他们又拿什么付给你?”
“那就暂且留着你的命吧,把这丫头做了。”老扎吩咐。
“你不知道这丫头比我还值钱啊?”林新天笑道。
谁知老扎不信他这一套,答道:“我要那么多钱也花不了,留着终究是个祸害。把她做了我也算给那边有个交待,免得两头都追着我不放。”
“扎叔,你放了我吧。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我回去肯定不会再找你麻烦的,我谢你还来不及呀。你是不是怕魏副省长,他蹦跶不了多久了,你又何必为他卖命呢。你放了我,与林叔一起拿了钱找个好地方安享晚年不行吗?”岑惊哀求。
老扎叹道:“不是我不想放你,可我儿子在他们手里呢。”
“那你为啥不早点下手?”
“他们想一箭双雕嘛,再说我儿子也是年后才被抓的,还不是你害的!”
“怎么是我害的?”岑惊奇了。
“因为找你,什么都查得更严,之前能过关的掩护这次就没过去。”
“你也知道我还有点背景,我回头求人放了他行不行啊?扎叔!”
“不是扎叔心狠,等你去放人那不是扯淡嘛,只怕你还没回去他的人头就落地了。你有什么话趁早说,我还能帮你传个话回去,晚了可这都没了。”
岑惊想了想,还真无从说起。
爱、恨这些东西还真难说出口,更何况说给外人,除了——
岑惊看着眼前的林新天,这个纵横商道白道黑道多年的半百男人,不由得百感交集。
“爸,我走了,你保重。”岑惊对林新天说。
“你说什么?”林新天颇为诧异。
“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岑惊本想死前幽一默的,说了一半停了。
“唉,我是你和戴襄华的女儿。”岑惊望向林新天。
林新天脸在月光下抽动了几下:“你说的可是真的?”
“妈妈日记里说的。别说你看着我不会想起她,妈妈说我和她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妈妈真的这么说的?”
“是,妈妈说她是因为生我难产死的。”
“我,我回头去找过你们的——”
“我不怪你,那个年代谁都想赶紧离开村子。”
“嗯,那年正好有部队招兵,我就去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
“也不全怪你。外公要是早两年给她平反,她也不会在牢里生我。”
“你妈妈她傻,她——也很勇敢,我配不上她。”
“你们的事我也说不好,但我看妈妈日记上写的,你也算爱她的,在她坐牢的日子里照顾了她许多。昌哥——”岑惊看了一眼听得愣了神的那个制着她的汉子,“这对镯子留给你娶媳妇用吧,坟里硌手,只求你给我个痛快的,瞄准一点,别让我吃苦。”
“好。”阿昌答道,指着她太阳穴的枪口却转而指向了老扎。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岑惊也是。
岑惊原本想趁他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动手的,她可不想和南京大屠杀里死去的那些冤魂一样乖乖地坐以待毙。每看到那段历史,她恨日本人,也恨一点反抗精神都没有的软蛋。
“放下枪。”阿昌对老扎说。
“阿昌你——”老扎怒道。
眼看阿昌真要扣动扳机,老扎只得扔了枪。
林新天捡起枪哈哈大笑:“一报还一报,报得还挺早。阿昌,干得好!”
“你也伏法吧。”阿昌淡然道。
就在林新天诧异间,河岸过来一队人马,与阿昌招呼。
岑惊后来才得知阿昌是大理州公安局的一名卧底。
“惊惊你先跟他们回去。”
阿昌将岑惊往来人那边一送,枪口还是一丝不差地指着老扎。
就在岑惊即将抬腿朝那队人走去的时候,枪响了,正朝着她。
不过倒下的却是林新天。
在那一刹那,不知为什么,反正林新天扑向了岑惊。
倒下的那一刻,他对岑惊喊了一声:“快跑!”
岑惊惊呆了,腿再也迈不开,阿昌反身乱枪一扫,然后拖着她就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岑惊就像个木偶一样被拖着钻来钻去。可他们一直没能躲开身后那队人马的追击。天渐亮,躲藏越发难。
“分开,你朝东去。”阿昌突然放开她的手,窜了出去。
六神无主的岑惊哪里分得清哪是东哪是西啊,本能地跟着他后面就追,可追着追着就不见了人影。眼见竹林到了头,前面是一处绝壁,岑惊险险地在岩边收住了脚。
这片流域出现这样一处绝壁倒真是少见,若在以前攀岩时候发现,岑惊不知有多惊喜,可这恍惚间,她竟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呆呆地站了一会,神志清醒一点后,她慢慢地下到了半中间。因为有不少凸出的岩石和灌木,她就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坐下休息。
这一坐下,浑身又酸又软,眼泪就止不住地淌下来。
整个白天,她都躲在这儿一动不动。
偶尔上方会传来隐约的人声,她也不敢出去,因为不知道是善是恶。
这一夜一天,她所见所闻完全跟警匪片里一样,她完全分不清该跟谁走了。阿昌、范腾,就连林新天也都不见,她觉得自己好像天地之间的一个弃子。
也许是因为岩壁上有种熟悉而又恐怖的生灵在窥探,岑惊心下大骇,浑身一颤,双手没撑住,直直地就往下摔去。这次是真的玩完了,岑惊只来得及这么想。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仿佛躺在医院里。
来给她查房的医生不是吴琪,是一个儒雅的中年医生,据说她的肋骨断了好几根。
“又没死成。”看到范晓华的第一眼,岑惊笑道。
“臭丫头!你们两个真真是要把我气死了。”范晓华可一点笑意也没有。
“对噢,范腾呢?”
“亏得你这么半天才想起他来。他可伤得比你重,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听范晓华说,那座绝壁下正好是老乌家的农场。范腾捡到砸断的翡翠镯子,以为她在壁上,于是不顾反对上了岩。要不是他发现得及时,岑惊就算不死只怕也要被蛇吞了。虽然岑惊所在的位置距离地面不是特别远,可那蛇却没放过她。
刚把岑惊往下送达,范腾自己就被咬了一口。
那蛇也不是五步蛇那样的剧毒,本也不至于一时就要命,可他也跟岑惊一样被吓得一个站不稳狠狠地摔了下来,正好砸在老乌潭的一块石头边。
就在他们二人被辗转送往北京,住院抢救这段日子,林新天和魏东升都相继归案了。
与他们一道被抓的,还有钱隆系的一众高管以及天南一众人等。由于人数众多,牵连甚广,一时举国风雨,草木皆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
而钱隆系每天都在财经版的头条挂着,炒了一个多月还没止息。
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债权上。
钱隆系的债务和一般企业的债务有一个很大的区别: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
因为其若干金融机构产生的委托理财以及担保、互保形成的债务极其复杂。既有法人,也有自然人;既有经营性、盈利性质的机构债权人,又有非经营性、非营利性的机构债权人,数量之大可称中国民营企业之最了。这些债权债务的法律边界还模糊一片。
行为可能触犯法律,结果却又无法清偿,这就是最严重的事态。
债权人同样心如刀绞,每天只有一个想法:什么时候能还钱。在醒目的梦想大厦前,东方广场上,每天都有来来往往的人。每天都有新装上的玻璃被激愤的债权人砸碎。
魏杰据说是这次清偿的钱隆系方面的负责人,每天忙得筋疲力尽。
情场,商场,官场,处处都是战场。岑惊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林新天没死,范腾还活着,魏杰没入狱。可她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如果继续待在医院或是戴府那巨大的别墅里,恐怕范腾还没醒,魏杰还没来,她就在等待中崩溃了。害怕见魏杰,又害怕再也见不到魏杰;渴望范腾醒,又恐惧范腾醒。
她现在仿佛踏在两条船上,无法选择。倘若两条船彼此驶远,她就要淹死在水中了。梦也不成,又害怕残酷的现实终于下了杀手,此中滋味只有自己明了。
以母亲的日记来判断的话,她差不多进入抑郁症前期了。
范腾说得对,自知力在抵抗抑郁症来袭时真的很管用。至少,她就知道要逃离那个地方,来到周翔这个虽然不大,但是却更接地气的家。
比如今晚周翔拉她去买菜,就让她乐了一会儿。
周翔买了几根小葱,拿在手里直滴水,于是她随口感叹了句:“这葱好多水呀!”
卖菜的大嫂头都没抬,就回了一句:“这是水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