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友兰(1895~1990年)哲学家。河南唐河人。北京大学教授。主要著作有《贞元六书》、《中国哲学史》等。
抗战胜利时,北平大学界师生传诵有博、大、精、深“四大教授”。其中“博”是指张东荪,“精”是指金岳霖,“深”是指熊十力,而“大”就是哲学家冯友兰了。
冯友兰1915年进入北京大学哲学门学习,1919年底到美国,1923年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回国后在清华大学等多所大学任教,多次赴国外讲学,在国内外哲学界享有盛名。
冯友兰一生以“阐旧邦以辅新命,极高明而道中庸”作为自己读书与做学问的座右铭,“阐旧邦以辅新命”是他学术活动的方向,仍是企图以传统文化用于现实社会。“极高明而道中庸”是他读书所希望达到的精神境界。
读书的目的:“匡时济世”、“经世致用”
清华大学哲学系的学生尊敬冯友兰。
1938年,有两位西南联大的学生到延安去,同学在露天广场集会欢送,冯友兰发言加以鼓励支持。接着发言的是钱穆,他大讲一通学生应该安心读书,不赞成到延安去。他的讲话正是对着冯友兰而发。会后冯友兰与钱穆交换意见说,不应对去延安的学生加以责备。两人因此发生了争论。钱谓冯既主张教学生安心读书,又支持赴延安,是自相矛盾。冯友兰则以读书不忘救国,救国不忘读书为解,说明赴延安与抗日救国、读书学习并无矛盾。两人争执不下,结果不欢而散。
1947年冯友兰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讲学。当时国内正值人民解放军节节胜利、南京国民政府摇摇欲坠的时候,许多人劝他留在美国。他说:“解放军越是胜利,我越是要赶回去,怕的是全中国解放了,中美交通断绝。”他辞去美国一些地方的邀请,赶着回国。他引用了东汉末王粲《登楼赋》中的两句话:“虽信美而非吾土兮,夫胡可以久留?”表达了他当时的心情。冯友兰读书不忘爱国与救国的精神,是值得每一个读书人学习的。
1985年冯友兰针对社会上的不正之风说:当时社会上的所谓“不正之风”有如人体上长了脓包,采取西医的动手术办法,将脓包挤掉,敷上药膏,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第一个脓包好了,下面又生出第二个;第二个治好了,下面又生出第三个。这种办法叫做治表不治本。他认为:“按照中医的治疗办法就不同。人体上长脓包,是由于血中有热毒。治疗办法是先清血,血中的热毒被清除,然后脓包自愈。”他指出,对于“不正之风”的治本问题,关键在于提高社会道德水平,提高人的精神境界。当时冯友兰已年届九十岁,还在为我们民族、国家的学术繁荣和道德文明而思考。他这种“匡时济世”、“经世致用”的学风,至垂暮之年仍不稍减。读书的境界“极高明而道中庸”
“极高明而道中庸”的境界,是一种超越“自我”的境界。陶行知所说的:“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就是对冯友兰这样的中国优秀传统知识分子不求私利、不计个人得失、乐于奉献的美德和精神境界的精辟概括。
据冯友兰的女儿宗璞说,冯先生很重视读者的来信,许多年来常常亲自给读者回信。每星期日上午的活动通常是写信。他和山西一位农民读者车恒茂老人保持了长期的通信,每索书必应之。宗璞也曾代他回复一些读者来信,尤其是对年轻人,冯友兰最为关心。冯友兰的这一习惯一直坚持到生命的最后。
冯友兰晚年仍坚持读书学习,早晨收听广播,上午写作,下午听人读报,视为“功课”。他为一位老同事九十岁寿辰作的贺词中说:“多活几年,可以多见一些世面,多懂一些道理,此其可庆幸者。”这就是旧日讲究的“阅历”功夫。有些人“历”而不“阅”,虽然年迈,不见长进。冯友兰既历又阅,持之以恒,直到最后的日子。
时间是推荐好书最公正的评论家
冯友兰从七岁上学起,一直到临终前的八十多年时间里,没有间断过读书。他一生读书无数,但主要集中在文、史、哲方面,尤其是哲学。冯友兰总结一生读书的经验是“精其选、解其言、知其意、明其理”。
古今中外,积累起来的书可谓浩如烟海。但是,书虽多,能保持永久文化价值的还是少数。读书人通常可以把书分为三类,第一类是要精读的,第二类是可以泛读的,第三类是只供翻阅的。所谓精读,是说要认真地读,扎扎实实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读。所谓泛读,是说可以粗粗浏览,只要知道它大概的意思是什么就行了。所谓翻阅,是说不要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不要一句话一句话地读,也不要一页一页地读,可以像看报纸一样,随手一翻,看看大字标题,觉得有兴趣的地方就大略看看,没有兴趣的地方就随手翻过。
怎样知道哪些书是值得精读的呢?对于这个问题,冯友兰解释说:自古以来,已经有一位推荐好书最公正的评选家。这个评选家就是时间,这些推荐者就是群众。自古以来,图书都是经过时间的选择,流传了下来。现在我们所谓“经典著作”或“古典著作”,都是经过时间考验流传下来的。这一类书都是应该精读的书。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历史的发展,这些书之中还有可能被刷下去。不过到现在为止,它们都是榜上有名的,我们只能看现在的榜。
读者心里先有了这个数,就可随着自己的专业选定一些须要精读的书。这就是要一本一本地读,所以在一段时间内只能读一本书,一本书读完了才能读第二本。在读的时候,先要解其言。冯友兰所说的解其言,就是要攻破这语言文字关。在攻破这道关的时候,要先作许多准备,用许多工具,如字典和词典等工具书。
冯友兰进一步解释说:中国有句老话叫“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所以在读书的时候,即使书中的字都认得了,话全懂了,还未必知道作书人的意思。从前人说,读书要注意字里行间,又说读诗要得其“弦外音,味外味”。也就是说要在文字之外体会它的精神实质,这就是知其意。司马迁说过:“好学深思之士,心知其意。”意是离不开语言文字的,但有些是语言文字所不能完全表达出来的。如果仅只局限于语言文字,死抓住语言文字不放,那就成为死读书了。死读书的人就是书呆子。语言文字是帮助了解书的意思的拐杖。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得意忘言”。冯先生形象地说,在人与人的关系中,过河拆桥是不道德的事。但是,在读书中就是要过河拆桥。
在“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之外,冯友兰说还应再加一句“意不尽理”。按照他的解释,理是客观的道理;意是著书人的主观的认识和判断,也就是客观道理在他的主观上的反映。理和意既然有主观客观之分,意和理就不能完全相合。人总是人,不是全知全能。他的主观上的反映、体会和判断,和客观的道理总要有一定的差距,有或大或小的错误。所以读书仅至得其意还不行,还要明其理,才不至于为前人的意所误。如果明其理了,有了自己的意。当然,这意也是主观的,也可能不完全合乎客观的理。但自己的意可以和前人的意互相比较,互相补充,互相纠正。这就可能有一个比较正确的意。这个意是自己的。自己就可以用它处理事务,解决问题。好像用自己的腿走路,只要自己心里想走,腿就自然而然地走了。读书读到这个程度就算能活学活用,把书读活了。会读书的人能把死书读活;不会读书的人能把活书读死。把死书读活,就能使书为我用,把活书读死,就是使我为书用。能够用书而不为书用,读书就算读到家了。
宋青平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上海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