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刻钟,却见那女官又回来了。身边还跟了一个湖绿衫子掐鹅黄丝边的宫女,看打扮是锦心阁里的人。洛凌空只知道这是洛青拂身边两个大宫女之一。七月先给几位皇子行了一礼,径直走到大耀女眷的那一片席位。微微曲了曲膝,笑盈盈道,“我家殿下说今儿阳光大盛,怕是会晒着各位小姐,特意叫奴婢来请各位小姐到御花园谢晚亭遮遮阴,虽说钟灵殿的房间也十分舒适,可到底不如亭子里清静自在。”已经有几个小姐正愁着此事,早想找个地方休息了。又是公主殿下的贴身婢女亲自来请,便是不想去,怎么也得卖几分面子。何况这提议正中下怀?登时便有两个千金给自家长辈请了辞;“姐姐你向来孝顺,怎么今日也要偷懒起来?不用留下来侍奉母亲么?”周晴雨看周晴柔也站起来,忽然说道。此时席间虽觥筹交错,十分热闹,但大耀女眷这一片的席位却杂音不多。毕竟那么多人看着,都要注意些行为礼仪。周晴雨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至少邻近几个席位的夫人小姐都听得十分清楚。“晴雨,怎么和姐姐说话的。还不坐下!”忠勇伯夫人常氏,年纪瞧着不过三十开外。面颊红润,肤质白皙,竟是个大美人。那周晴雨是她亲生,忠勇伯府嫡小姐,遗传了她的美貌,却没遗传到她的性子。此时娇艳的脸上满是不忿,似乎对这个庶姐很是不满——却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场合。
“看周三小姐的意思,莫不是对我家殿下不满?”常氏听闻此话,皱了皱秀气的眉毛,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晴柔已说道,”姑娘莫怪,是我家妹妹不懂事。并非存心对公主殿下不敬,小女在此替家妹陪罪了。”常氏冷声对周晴雨道,“还不谢谢你姐姐。”周晴雨撅了撅嘴,不说话。常氏也拿她没有办法,此时又不好过多计较。便又转过头去,“晴柔,你带你妹妹去谢晚亭,记得给公主殿下道歉。”说罢,又冲七月道,“请转告殿下,多谢她费心了。”其余几家夫人见没甚好戏可看,便也纷纷道了谢。虽说以她们的身份不必对一个公主卑躬屈膝,可让小辈儿和她打好关系也是好的。现下看来,这公主不似传闻里说的那样高傲清冷、难以接近。
七月曲膝一礼,便引着十来个女子退了席。
皇后独坐首位,看见底下情形眼神一闪,叫来云绣问了一句。“回娘娘,奴婢瞧着,方才那宫女是锦心阁的,便是公主殿下身边常跟着的那个大宫女。”皇后点了点头,“你差个人去问问,怎么回事。”云绣便伸手招来一个小宫女,对她耳语了几句。小宫女听话地点头下去了,不多时便回来给皇后禀报了一番。皇后听完没说什么,只挥手叫人下去。“娘娘您看,公主此举是否有些不妥?”皇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金色镂空镶翠绿宝石的护甲在阳光下熠熠地一闪。“能有什么不妥?不过小女儿家的闺阁寂寞,想找几个玩伴,聊天解闷罢了。本宫连这个也要管着吗?”不待云绣接话,又道,“若是连这个也管着,只怕该有人说本宫严厉不慈了。”
“可……”云绣犹豫了一下,方才她分明瞧着,被请去的大多数都是高门嫡女。便有几个不是嫡出,也是极为受宠、在父母长辈跟前说得上话的人。这瞧着,可不像是仅仅为了聊天解闷而已啊。“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皇后端坐着,“宫里的人,有几个是心思纯善的。锦安她,年纪虽小,也不是正经在宫里长大。可你别忘了她生母是谁!流着那个女人的血……”此时日头正好,皇后闭了闭眼,“总之,待她及笄,便给她找一门亲事。其它的事,便别管了。本宫看她一直是个懂规矩的,该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来。”“是,娘娘,奴婢明白了。”云绣低头应到。“扶本宫回去罢,此地有太子在就好。”这时已经有人朝太子举杯,还有些人跃跃欲试竟是想来同桌而饮。皇后笑了笑,神情很满意。东耀太子洛凌空,在大陆的新一代豪杰之中,其实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众女随七月绕过钟灵殿,又走了一段路,过了一道假山。才进入御花园便觉得不那么燥热了。此时开得正盛的也只有菊花,各色菊花争相斗艳,灼灼地在日光下开了,这御花园虽大,到也并不显得冷清。
“众位小姐,前面便是谢晚亭了。”果然,又行了十数步,前方豁然开朗。有一亭飞翘檐角,翼然眼前。这亭修得宽且阔,看起来竟大气恢宏。
既是亭,自然立于水上。此处一面宽阔的碧湖,应当是种了荷花,可惜此时花期已过,宽阔干净的水面上只有几支残荷。秋风瑟瑟,平添几分寂寥。好在湖边柳树正凄凄,为这寂寥抹上了一笔鲜活。谢晚亭三面临水,只有一条曲折长廊通往亭上。亭上一女子深青宫装,黛发覆背。正是洛青拂,此时背对着她们正在挥毫,旁边一个宫女伺候笔墨,却是站在五步开外。
七月回过头来,“我家殿下正在作画,恐是不能打扰。委屈诸位先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