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宁帝先举了一回杯,意思是宴会开始了。便有穿着美艳的舞姬开始献舞。
有美食,有美酒,还有美艳的女人,气氛很快便热切起来。美人如花起舞,美酒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席间,大耀的官员都穿着最隆重的官服,气势自然不小,他国来使之人也是一个个盛装打扮。神采飞扬。最难得的却是气氛融洽。
好一副盛世繁荣之景象。
天宁帝坐在首位,笑意不褪。大耀强盛到一定程度才能引得这么多人来此赴他寿宴。微有些皱纹的手上稳稳地端着酒杯,笑看着此等繁荣热闹的景象——这是他年轻时戎马倥偬、一刀一剑挣下来的,也是他这么多年勤于政务所得到的回报。此刻他却莫名的生出了些微迷茫,便是这样……他的一生么?恍惚中是许多年前,那一年也是他的生辰,他却特意没有大肆操办。红衣红裙的女子赤脚起舞,大胆而热烈。彼时他一面被舞姿所迷,一面担忧赤脚的她是否会受凉。“云天、云天、你傻乎乎的样子真好看……”胡说,他是天宁帝,世人皆知他狠绝卓智,怎么会傻乎乎,可是只看着那女子他便感觉自己不是自己了……云天、有多少年没有人唤过自己云天了?就是她,就是她后来也像他们一样,唤他。陛下。她说什么来着……哦,她说,陛下,希望你心愿达成。她说,陛下,希望你不要后悔。
朕是天子,怎么会后悔,他还记得他是这样回答。她又说什么来着……哦……不记得了……好多事都不记得了,这么多年了。他们的女儿都长大了。
他们的女儿……
天宁帝一眼看下去便看到坐在几位皇子身后的洛青拂,穿深青宫装,梳垂髫髻。整个人沉静中带几分淡然,眉目低垂,神情端庄。和她母亲全然不同、全然不同。明明还这么小,偏偏没几分少年人该有的灵动活泼。
“陛下,这次南楚来的是何人,臣妾怎的从来没见过?”天宁帝收回目光,瞟了一眼南楚的坐席,“年龄大些那个应该是南楚皇后的兄长,南楚国舅爷。年轻那个是皇后幼子,南楚五皇子。这两人该是舅侄关系。”“看来这两人关系不错。”皇后轻声道。洛凌空与她的兄长关系却不怎么融洽。天宁帝淡淡“嗯”了一声,专心看起歌舞来。
洛青拂透过舞姬舞动的空隙、在雪白的手臂与荡漾的腰肢之间偷眼望去。慕连横正襟坐在席位上,侧着脸,轮廓越发分明。正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周围的人似有似无的与他保持着距离,不敢隔得太近。无形中这人便多了一层威仪。
先生在世时曾评价过他,若此人为友,必欣喜若狂,欲歌之叹之;若此人为敌,必彻夜难眠,欲杀之除之。彼时她还小,不明白才智卓绝的师父为何会给一人如此之高的评价。时至今日,她也学会看人,她也学会谋划。才终于明白了此人的可怕。
洛青拂以袖掩唇,默默地再饮一杯,她这个位置颇好,既不会显眼,也不会挡着她的视线。且那些贵女皇亲离她有一段距离,也不会扰了她。洛青拂很满意。若是皇兄不那么唠叨就好了。太子殿下轻轻偏头,“皇妹,你莫再饮了,这都第几杯了。”“这酒不醉人的,皇兄……”洛青拂知道如果不说点儿什么来分散太子殿下的注意力他能一直说下去。“皇兄……那人是谁?”
洛凌空顺着洛青拂的眼神往南楚的席位上一看。“是南楚五皇子……”言语中很有几分看重,“听闻他虽然不太能得东楚皇帝的待见,却自小于排兵布阵一事上甚有天赋,又得了他舅舅的大力培养,也不是无缘帝位……”
洛青拂不过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又是一尊了不得的人物。
正午日光下,对面的男子白袍锦衣,眉目却生得极为艳丽。笔直的鼻梁下一线薄唇红若三春桃花。眼尾斜斜上挑,竟生妩媚之感。恍眼一望,真若一匹重染华彩的艳锦丽绸。洛青拂也不禁呆了一呆,“这五皇子……不是女子假扮的?”
洛凌空轻笑一声,“自然不是。”顿了顿,“可他这容貌,当真是连女子也比不得。”
洛青拂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样的容貌只得“艳丽”二字可形容。“他竟会在排兵布阵上颇有造诣?”
“不错。”洛凌空沉默了一下,“今日你且不觉得,再过几日,他国来使便会应邀上黄金台,与大耀在各方面进行比试,那才是真热闹,比这歌舞有意思多了。届时你便知道了。”上一次有这样的热闹还是在十年前,那时候……洛青拂还未在皇宫呢。
难怪出使一下要带这么多人,尤其是北齐与南楚两国的席位,占地甚广,人数甚多。也对,“各方面”进行比试,可不得带上各种人才。
洛青拂笑了笑,“希望我有那个机会能看看。”她可是要病倒的人呢。
上第二轮歌舞的时候天宁帝就离场了,宴会上的气氛非但没有冷却,反而越加热闹。钟灵殿里备了专供各国使者休憩的厢房,若是累了,自有宫女领去休息。洛青拂将杯子放在掌心转了一转,目光也在对面转了转。或是三三两两的聊天,或是独自饮酒,或是闲看歌舞。她倒是没敢多看那几个领头人,这些人,对别人的目光都是很敏感的。
“皇兄,这太阳颇大,锦安想先回去了。”洛凌空闻言点了点头,“嗯,早些回去也好。”依他的想法,这样的宴会,既耗心力,也耗体力,她本不该来。
洛青拂站起来,曲膝一礼。便随着宫女的引导离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