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积雪将庵堂整个裹上了素白,原本看着就倍感冷清,此时愈发显得寥落萧条,就连那咚咚的木鱼声,都敲出几分孤冷来。
颜如玉和颜若尘一路踏雪而至,也不待门口的桂嬷嬷行礼通传,便径自走进门去。
脚步落定,跪坐在蒲团上诵经做课的太皇太后动作一顿,“哀家这庵堂素来冷清,如今朝代更替,倒是三天两头便能热闹一回了。”
“母后,那解药药方的半卷残章已经找到了。”颜若尘道,“皇上履行了承诺,也请母后把付姑娘的解药拿出来吧,她情况很不好。”
颜若尘话音未落,太皇太后已经激动的转过身来,不敢置信的瞪大着眼,“那半卷残章拿到了?!”
颜若尘点点头,将残章递上。
太皇太后紧紧盯着他看,似乎是要从他的神态表情上判断这个事情的真伪性,良久伸出来接的手都隐约抑制不住的颤抖。
接过残章一看,太皇太后当即笑出声来,激动的不能自已,“没错,没错,这是付淳枫的笔迹!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时隔二十几年,哀家的尘儿终于有救了!”
知道自己不用早死,颜若尘内心还是很高兴的,他感激的看了颜如玉一眼,对太皇太后道,“母后,既然残章已经找到了,您还是赶快把解药给皇上吧。”
太皇太后正在低着头看残章内容的目光微滞,随即眸光一闪,抬起头来已然恢复一脸惊喜到忘乎所以的样子。
“瞧瞧,哀家简直高兴的糊涂了!”太皇太后作势一拍脑门儿,当即向一边的桂嬷嬷道,“桂嬷嬷,去把哀家房里那个紫檀匣子拿过来。”
听她这么说,就是愿意交出解药了,这么好说话,倒是教两人皆是一愣。颜若尘是因为了解母亲,对于其野心亦是心知肚明,所以惊讶,而颜如玉亦是看得透彻,觉得太皇太后这般好说话透着猫腻,同时因为对毒性的深入了解,也怀疑解药的可靠性。
太皇太后将俩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冷笑,面上却一派和蔼慈祥,抱歉的看向颜如玉道,“付丫头这次受苦了,都是哀家的不是,可是皇上,也请你原谅哀家这个做母亲的救子心切的私心吧。”
“皇祖母的心情朕自然能理解。”颜如玉客套却疏离的扯了扯嘴角道。嘴上这么客气着,心里却并不相信太皇太后真能拿出解药来,不过凡事总有个万一,所以他才静观其变。
桂嬷嬷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托着的,正是一个紫檀木匣子,烫金的百鸟朝凤雕花纹,衬着暗紫,散着幽冷的檀木香,别致而高贵。
“太皇太后,东西拿来了。”桂嬷嬷走到近前福了福身,托着木匣对太皇太后道。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桂嬷嬷,把匣子打开,给皇上过目吧。”
“是。”桂嬷嬷应了一声,随即转身面向颜如玉,打开了匣子,“皇上请过目。”
盖子咔哒一声开锁打开,匣子里霍然红光大绽,璀璨灼目,那强光亮度几乎要闪瞎人眼。那是一颗珍珠大小的赤火色发光药丸,衬着匣子底的明黄色绒布,相交辉映,竟是连那珍珠玉石亦要逊色很多。
“这是北域沙漠之尽的赤火金莲炼制而成,此物甚是难得,得五十年才开一次花,也是付丫头所中摄魂花唯一相克之物。”太皇太后瞥了一眼颜如玉的脸色,目光移向匣子里的闪光点,语气不急不缓的道,“要不是有这个在,哀家也断然不敢轻易用摄魂花来挟持付丫头。”
“母后怎么会有这赤火金莲的?”良久,还是颜若尘从震惊中回过神,惊讶的问道。
“你忘了,母后可是你満疆部落当年敬献给你父皇的贡品,満疆就在沙漠之尽之后的绿洲,是距离最近的,这赤火金莲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太皇太后是満疆当年敬献大齐皇帝的贡品,这点倒是不假,能从一介卑贱的贡品走到如今太皇太后的地步,也足以可见,这个女人一生是何等的铁血手腕,睿智过人。
颜若尘恍然点头,“这倒也是,只是时隔久远,儿臣都快忘了母后其实是満疆人。”
“当初你父皇决意立哀家为后,为了堵悠悠众口,官员贬的贬,降的降,知情的宫女太监嬷嬷更是一律坑杀,年岁久,提及的人没有了,当然容你忘记,就连哀家自己,有时候也不一定记得起来呢。”太皇太后望向院里一棵被积雪裹的失去了本来面貌的凤凰树,目光恍惚,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良久,才一整神色,对颜如玉道,“皇上怎么不接,莫不是还担心哀家拿假药诓你不成?”
“不。”颜如玉伸手接过匣子,合上盖子方道,“只是太过惊讶,都忘了反应了而已,既然药已经拿到了,那朕就不陪皇祖母了,先回去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行,付丫头那确实刻不容缓,皇上就先去忙吧,哀家这儿有你皇叔陪着就行了。”
颜如玉点点头,又望了颜若尘一眼,这才转身出了庵堂。手里捧着药匣子,他心里却并没有完全放下警惕,虽然这药看着确实红光夺目大为耀眼,不过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先找夏远恒鉴定一下再说。
还有太皇太后说什么赤火金莲五十年才开花一次,这件事之前根本没有听夏远恒提及过,是太皇太后故意这么说给自己听的,还是真的是夏远恒没查清楚?
一回到延祚宫,颜如玉便冲迎上来行礼的张放道,“宣夏远恒进宫。”
刚跪到一半正蹲着身子的张放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站起身哈腰道,“是,奴才这就去。”说完随即就疾步而去。
颜如玉径自走进寝殿,将匣子放在桌上,随手倒了杯热水暖胃,便坐在桌前眯眼望着那匣子发呆,微敛的眼眸幽沉深邃,一眼看去,很是高深莫测。
赤火金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