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捏着信和令牌蹒跚走出御书房的时候,直把等在外面的景凉和李德能吓了一跳。
景凉将拳握的死紧,差点就要冲进御书房,到申屠身边时让她拦住了,申屠直往他身上倚。景凉便忙上来扶她,咬了咬牙,也知她用意,便克制住冲动。
李德能嘴中不迭地惊呼道:“哎呦,亲娘诶,这是咋了?”
申屠没答话,将令牌和信件放到景凉手中,对李德能道:“本司身体不适,先行一步,命格之事改日再议。”
景凉半抱着人往回走,李德能在后面追,问道:“少司命,少司命,伤耽误不得,去找御医瞧瞧才好啊,哎呦,亲娘诶!”而后拽住一立在一旁的小太监,道:“快,快去宣御医,快去啊!”
申屠和景凉脚步不停,径直往皇城外走。
李德能急的直跺脚,心中大惊:“哎呦,这要是让两位离开皇城了,我这脑袋呦!”但皇帝没吩咐,便表示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他不敢叫御林军强留,只好催着小太监去请御医。
眼见着两人将出了皇城,李德能大急,忙不迭朝御林军招手,若是两人再不停步,便将人强行留住。
景凉见身旁侍卫蠢蠢欲动,眼神一凛,一手揽着摇摇欲坠的申屠,另一只手捏了个指诀。若是有人敢拦,便鱼死网破。
就在那剑拔弩张的一瞬间,皇城外来了几个不速之客。起码对于现在的李德能是不太想要见到他们的。
来人正是皇帝的儿子们,梁王沈蕴德,太子沈蕴徵,晋王沈蕴衡以及尚未封王的四皇子沈蕴彻。
死人并排而来,有说有笑,只是那其乐融融的笑脸在见到面色青白、一身是血的申屠时全僵在了脸上。
沈蕴衡一个箭步冲上来,抱了人就要往皇城外走。太子有生以来第二次发了脾气,而且是扛不住的大脾气。
一向吊儿郎当的沈蕴彻看着抵在地上的血珠,一脸阴郁,瞪向李德能的眼神竟叫他双腿一软。
永远状况外的梁王也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来,正色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还在一旁踹即将冲上来的御林军,口中骂道:“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被训斥的御林军纷纷下跪,瑟瑟发抖,无一人敢说话。
太子瞧了瞧沈蕴衡抱着申屠离开的方向,狠狠踹了御林军统领一脚。骂道:“你不认识那是谁么?你带着人来做什么?占星司的少司命你们也敢动,你眼里还有没有大英王朝?!”
统领忍着肩膀撕心的疼,结结巴巴地道:“臣,臣等是,是受了皇命。”
几位皇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太子整张脸皱成一团,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什,么?!”
统领浑身一抖,又重复了一边,道:“臣等,皇上命李公公守着,申屠少司命如有……”
太子没等他说完,一脚踹在他肩上,将他踹了个跟头,怒道:“住嘴,给本宫滚!”
沈蕴彻上前拽了他一把,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此事若是受了皇帝指使,那他们万不得干涉。
太子自然也知晓,这才放走了那些人。早间说来请安,眼下安还未请,竟出了这样的事。心中担忧着申屠,又疑惑着发生了什么事,刚巧余光瞥见了一旁垂手而立的李德能。
太子还生着气,回身指着他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李德能快速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早间,陛下让咱家宣纸让少司命进宫给小世子测命格,少司命来了之后陛下又说有事与她单独交谈,岂料少司命平安进了御书房之后便以那副样子出来了。”
太子气的想揍他,让沈蕴彻拦住了。
沈蕴彻也是皱眉,李德能说这话等于没说,他们就是想问申屠在御书房发生的那些,他说的,他们都看见了。
便板着脸道:“父皇之前可有透露什么信息,直接就罚了少司命了不成?”
李德能便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圣意难测啊太子殿下,说句不好听的,伴君如伴虎……”
明明是沈蕴彻和他说话,他却答给太子听,沈蕴彻平静地挑了挑眉毛。
太子爷自然也听了出来,烦躁地皱了皱眉。也知李德能今天是不会说实话了,不想与他浪费时间,便厉声打断道:“行了行了,这其中定有误会,父皇在御书房,李公公不用侍候着么?”
他虽然也生气,但李德能毕竟是皇帝身边伺候着的总管太监,打狗还要看主人,他再生气,还真不能在这事上与李德能斤斤计较。
李德能躬身退下。
太子瞥着沈蕴彻的脸色,温声引开话题道:“锦升,等会为兄与你一同前去司命府,去瞧瞧申屠。”
他在兄弟面前,从不以“本宫”自称。
沈蕴彻点了点头,转过脸来看他的时候,他像看见了自己。
沈蕴衡抱着申屠急急往司命府赶,连马车都没坐,他轻功更快些,景凉赶不上他,便坐了马车往司命府晃。
申屠后脑的伤过了许久之后不但没有止住血,反而更加快速地往下滴,落在地板上,蜿蜒了一路,触目惊心。
沈蕴衡看着焦急却无法,只得拿手帮她捂着,很快便染了一手黏腻的猩红液体。
申屠脸色越来越差,嘴唇青白,睫毛不住地颤斗,想睁开眼,眼皮却好似有千斤重似的。
沈蕴衡嘴中一声声地唤她的名字:“申屠,申屠,跟我说话,申屠……”他开始怀疑其自己的做法来。
他看见满身是血,由景凉扶着的申屠的一瞬间,脑中就是一炸。他再看看周遭剑拔弩张的气氛,便知道此时定有蹊跷,一心只想让申屠脱身。根本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竟止不住血。
眼下申屠失血过多,愈发虚弱的样子让他没来由地发慌。
他十六岁上战场,征战多年之后,他以为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感觉到慌张了。但申屠这么青白着脸躺在他怀里,他就是没来由地心中直发空。
沈蕴衡一面叫着申屠的名字,一面加快了脚步往司命府赶。
老司命修为甚高,一定有办法。
很快地,他倒了司命府。司命府还是没人守门,他一路闯到申屠房中,忙去唤老司命。
老司命正在房中打坐,听见沈蕴衡敲门,眼皮动了一动,却未理他。听见沈蕴衡说申屠受了伤,血流不止时睁开了眼睛。掐着指尖算了算,再次闭上了眼,还是没理他。
听见这位传闻中的“不败战神”焦急的叫唤,觉得有些想笑。
但他甫一咧开嘴,喉间便汹涌地冲上一阵腥甜之气。他连忙忍住,拿过床头的巾帕捂住嘴。将那股血气平复下去,这才舒了口气地将巾帕放下。
他不用瞧,也知道巾帕上面沾上了浓黑的血渍,叹了口气,再次盘腿打起坐来。
沈蕴衡敲了会门,无人搭理,便转身回了申屠房中。
还未进门,便觉出一阵强劲的气浪在房中窜绕,走进里间一瞧,才知道九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