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端坐在床头,面对着申屠。
故此,沈蕴衡只瞧的见他清瘦的肩背和墨黑的发。眉头一皱,心中开始猜疑起他是如何在如此赶巧在申屠到达司命府时忽然出现的。
他锁着眉瞧着姿势怪异的九方,还未开口询问他,就见申屠竟在九方的动作下慢慢浮了起来。
依然保持着平躺的动作,却平稳地飘在了半空,好像有什么东西托着她似的,于此同时,一股更强大的气压铺面而来,强大地甚至让沈蕴衡感觉到无边的压抑。
沈蕴衡眯了眯眼睛,瞧着九方将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气流气流由申屠伤口处灌进她体内,不一会儿,申屠脸色便好了起来。
九方换了个手势,好像要将那股气流压回体内。而随着气流的减少至消失,申屠平稳地落在了柔软的床褥上,面色如常。
沈蕴衡心中惊异,面上却不动声色,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申屠带着伤出征之时,九方这般生气。也知道为何在见了九方之后,申屠的咬伤竟奇异地好了。更加知道为什么方才去找老司命,老司命视若无睹且闭门不出了。
心中说不上是甚滋味,翻来覆去混成一句:“九方,我真小看了你!”
他在这边瞧着九方,九方也回过头开始观察他。一双狐一般狭长的眼睛斜睨着他,似是鄙夷,仔细看了,却又好像并无甚涵义。
或者说,他天生的王者之气本就让人觉得不可一世,这么看人的时候,明明没有什么意思,但被看的人总忍不住在他面前自卑。
心想:“他这么看我,是不是看不起我?”
沈蕴衡其实并没有这么想,他仍是觉得,一个男人长成这样,即使性情再英武,这张柔媚的脸也难以让人信服吧?
这么想着,又哪里还会被他冷峻孤傲的性情吓倒?
沈蕴衡朝他一拱手,未语先笑道:“申屠的伤,劳烦公子了。”说着,抬脚便要往里间走。
岂料九方竟不知为何,旋风似的冲将过来,一把拽住沈蕴衡的衣领,将他往墙上狠狠一掼!
饶是沈蕴衡,也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般地疼痛难忍。
他咽下喉间腥甜的血气,与抓住他衣领,抵在他身前恶狠狠地瞧着他的九方对视。
其实依沈蕴衡的武力,再他动作的瞬间便察觉了他的意图。但九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人已经被他掼在了墙上。
看来当初行军路上的那一击,九方已经很给面子地留情了。
沈蕴衡不知道九方这一次有没有手下留情,但能以完全压倒性地战胜沈蕴衡的,九方是第一个。
九方与他对视着,仍是那双睥睨天下的眼睛,让是那张冷峻孤傲的脸庞。
相比之下,沈蕴衡反倒显得温柔不少。他仍是那副平静的样子,用申屠的话说:“好像天地间的一切都无法令他动容。”那股淡然自若的气度也是浑然天成、与生俱来。
谁又能说,这不是另一种大将之风呢?
两人就这么看着,好似另一种挑衅叫嚣。
申屠睁开眼便看见这一幕,噎了一噎,道:“你们别这样,别人看见会将你们现在的眼神理解为含情脉脉,会将你们现在的动作理解为肌肤紧触,会将你们现在的关系理解为相爱相杀的!”
沈蕴衡嘴角抽了抽,九方额间落下三根大黑线。
九方拽着沈蕴衡衣领的手松了松。
就在沈蕴衡以为他会这么放开他的时候,九方用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警告似的道:“我给申屠治伤,何须你来道谢?!”而后狠狠地又将他往墙上一掼,甩着袖子便走了出去。
申屠浑身一僵。
沈蕴衡瞧了一眼九方离开的方向,揉着胸口,可怜兮兮地走到申屠床边,坐下。执起申屠的小手,放在自己胸口画着圈儿揉按,扁着嘴眨着眼睛卖萌道:“我疼……”
申屠:“……”
申屠简直要被这样的沈蕴衡吓坏了,忙伸手去量他额头的温度,瞠口结舌地道:“脑子让九方打坏了?九方可真是的,我去叫他来给你治好!”
沈蕴衡:“……”
原本可怜兮兮的萌脸一下子黑的不能再黑。
沈蕴衡摸了摸申屠的脸,眼里有藏不住的心疼,连着声音都温柔许多:“告诉我,他为什么打你?”
申屠愣了一愣,笑道:“不怪皇上罚我,是我自己不听话。”
那笑太过落寞而凄苦,沈蕴衡心都揪了起来。
他将申屠揽在怀里,下巴垫在她肩膀上,柔声哄道:“再不听话,也轮不到他教训,你告诉我,因为什么?”
申屠支支吾吾的不愿说,沈蕴衡冷不丁咆哮道:“难不成他惦记你的美色,欺负了你?”
申屠:“……”
你想太多了吧,谁成天跟你一样,惦记个男人呐?还美色!不过这话说的还挺叫人欢喜的哈哈哈。
沈蕴衡瞧着她这模样,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劝道:“你有事,不和我说,和谁说?告诉我,嗯?”
申屠叹了口气,便道:“罢了罢了,与你说了罢,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她便将泰翰帝用赵粉的金牌砸她的事情说了一遍。
见沈蕴衡皱眉,便与他解释道:“他认定了赵粉喜欢我,便以此要挟我与赵粉处理好关系,最好是将她娶到手,骗来大英王朝。”
她将时下关系梳理给他听,道:“泰翰帝十分重视与西凉国的合作关系,但质子沈蕴彻前不久刚被迎回大英,维系大英王朝与西凉国的枢纽之职便无人接手。故此,前些日子,泰翰帝还找我师兄算好了六公主远嫁西凉国的良辰吉时。想让六公主嫁与西凉国七皇子赵祯,接替沈蕴彻的岗位。”
沈蕴衡未接话,申屠便继续道:“但是赵祯这个女婿可不是那么好招揽和扶持的。泰翰帝若还有一点为人父亲的良心在,他必须保证七皇子赵祯能顺利度过储位之争,立于众皇子之上,成为下届西凉国君。这样,六公主以后的日子才有着落,如若不然,不是害了六公主么?”
“同理,他若有了为人父亲的良心,便绝记不忍自己女儿远嫁他国。”申屠顿了顿。
又道:“这个时候,赵粉的来信,让他看见了另一个可能。”
沈蕴衡冷着一张脸,他幼年时期经历过太多事情,给他留下最深的印象便是泰翰帝的冷情冷血。此时听来,虽然已经对泰翰帝的做法不太惊异了,因着他明白,这些事在泰翰帝本就是泰翰帝的处事手法。
但作为他的儿子,六公主的兄长,面对着亲生父亲为了利益将儿女一生幸福作为筹码的外交手段,还是不免生出些怨念来。
申屠发觉了沈蕴衡的变化,又道:“他瞧出赵粉喜欢我,便想让我娶赵粉,让她嫁到大英王朝来,性质与六公主嫁到西凉国无异。可见,他还是舍不得六公主嫁过去受苦的。”
沈蕴衡咬了咬牙,不咸不淡地道:“你娶了赵粉,我怎么办?”
申屠一愣,无奈地直牙疼,吼道:“我想娶我要娶得了啊!关键我不具备娶人家的条件不是?”
沈蕴衡揉了揉她的头,乐不可支地道:“蠢货。”
申屠:“……”
你能不能别用一脸宠溺的表情来骂我,这叫人家怎么反驳啊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