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彻被申屠祸害完,坚决不能放心自己呆在她身边了,急急地去了皇城。
百无聊赖的申屠将余下的钱全数买了桂花糖,拿回司命府与众人分食,桌上摆满了坚果、水果、糖果等零嘴十多人围坐在桌边,吃茶、打牌、闲聊。虽然看着懒散,但着实舒心热闹。
大过年的,申屠以为没人会来拜访,故没留人守门。扶着老司命进门的人到了厅中,四下寻找,这才找到府中人。
瞧着这群松垮的主仆,来人哭笑不得,忙道:“少司命大人呢?老司命受了伤了,刚回来,您快去瞧瞧吧。”
申屠“蹭”的一声站起来,手中纸牌也顾不得扔,抓着牌就往外跑,走到一半这才想起来手中抓着这东西也不像话。脑中一片混沌,竟不知所措,最后将纸牌随便一团,踹在了兜里。
申屠飞快地往老司命房中跑,瞧见景凉站在拐角处等着她,心中便知不好,眼眶一热,就涌上一泡泪。
景凉见她过来了,急急迎上去一大步,将她抱在怀里,下巴垫在她头顶,大手安抚地来回捏着她的后颈。
申屠将脸埋在景凉宽厚温暖的怀抱里,瞬间有种要泪崩的感觉,她急忙忍住。抬起头,瞧着眼前景凉刚毅的下巴,问道:“师父呢,师父受伤了?”
景凉“嗯”了一声,却将她往来时的路上带,随意地道:“近日事物繁忙,劳损过度,不严重,已经睡下了,别去打扰他了。”
申屠心中不安,实在放心不下,转身要挣,道:“这么快就睡着了?我去看看,就看看,我轻轻的,绝对不吵醒师父。”
景凉瞧着她紧张的模样,笑了笑,道:“师父真没事,就是累了。什么时候见不成,偏挑他睡觉的时候,他睡觉轻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先去玩,等师父睡醒了自然就起来了,不会跑的。”
申屠将信将疑,只站在原地看着他,也不动作。
在她的记忆里,师兄一直都是刚正纯良的,她从来没听过师兄撒谎。所以她一直信奉一句话: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师兄说对就是对,师兄说错就是不对。
师兄说师父没事,师父肯定就没事。
景凉一面揽着她往前走,一面问道:“你回来也有十好几日了吧,都做什么了?”
申屠“嘿嘿”一笑道:“思念师父和师兄来的。”
景凉无奈地笑了笑,道:“成天地想不成?一天到晚?”
申屠非常严肃正经地点头道:“当然!我回府里那日,张叔与我说了师父的话,但是四皇子府邸尚未建好,一直住在府上,我总不能薄待了客人吧。不然,我早奔去‘赤薪岛’见你们了。”
景凉拿手指点了点她,宠道:“你呀。”说完,却是叹了一口气。
申屠被他叹的心酸,小声地支吾道:“师兄,我没能完成我的诺言。”
景凉错愕地偏过头看她,反问道:“什么诺言?”
申屠抬头望了他一眼,道:“给你跟黎凤公主提亲的诺言,我出征之日不是与你承诺么?若得了战功回来,便向皇上请命,岂料第一天就被罚跪,唉,师兄呐……”
景凉摸摸她的脑袋,打断了她的话。
申屠愣愣地看着景凉脸上略带伤感的神色,不知道该怎么办。
景凉道:“不用了,六公主不日将许配与西凉七皇子赵祯,良辰都定下了,师兄亲自定的。”
申屠瞪大了眼睛:“怎,怎么回事?”
景凉抬头看了看温柔的冬阳,眯起眼睛:“质子被迎回,泰翰帝唯恐两国联系不稳定,特派公主和亲,此时早早便定好了,只是尚未提上日程。待小世子满月宴席,赵祯将亲自前来祝贺,届时便向泰翰帝求亲。”
申屠看着景凉落寞的脸色,道:“怎么,怎么能让六公主去呢,他是皇上唯一的女儿啊,皇上不是很疼她的么?”
景凉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疼她,所以想让她嫁个好人家。”
申屠愣了,呆呆地看着景凉。
半晌,才想起来反驳道:“可是,可是,赵祯也算不得良人吧,西凉储位之争愈发激烈,若是赵祯落于下风,新帝如何能留得他?届时六公主将如何自处?……”
忽然,她顿了顿,不可置信地道:“莫非,泰翰帝要……”接下来的话事关重大,连平日口无遮拦的申屠都不敢开口。
景凉神色也是一凛,与她到院中的亭子里坐下,小声道:“师兄也不知,不过,八成怕是要参与的。这怕是赵祯的最后一张底牌,所以,此事,赵祯势在必行。”
赵祯娶了一国公主,定然会为他储位之争添柴加火,说是如虎添翼都不为过。否则,他一旦失败,胜利者自然不肯放过他,届时,沈蕴嘉的位置就尴尬了。迎回国吧,她已嫁于外人,不迎回吧,她孤苦无依。
故此,泰翰帝势必竭尽所能帮助赵祯,而赵祯登基后,自然不能亏待这位在自己困难之时鼎力相助、相伴相依的发妻。
景凉说的“嫁个好人家”未必是毫无道理的。
申屠偷瞄了眼景凉的刚毅的侧脸,心中不忿愈发澎湃,对景凉心疼不已。
景凉却忽然低下头来看她,笑道:“说说你,你怎么……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申屠脸色一红,“啊”了一声,支支吾吾道:“就,就知道了呗,我自己想要什么我自己还不明白么?”
景凉一愣,回味着她的话,喃喃道:“想要什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申屠又道:“是啊,人不都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嘛?”
景凉终于不再用看小孩的眼光看她,他眼睛亮亮的,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申屠“哈哈”一笑,故意装出一副菩萨相,慢条斯理地道:“世界和平……”
见景凉笑了,这才正色道:“嗯,我想要,所有疼我的人都好好的,我疼的人也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都幸福。”
景凉扯了扯嘴角,又问她:“怎么才幸福?”
申屠想了想,道:“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
景凉无语了,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又像以前一样了——还拿她当孩子对待。
申屠歪着脑袋问他:“那师兄,你想要什么呢,你自己知道么?”
景凉又抬头去看天空温暖的冬阳,眼睛眯成一条乌黑的缝隙。像是呢喃,又像是企盼:“师兄啊,师兄也希望大家都好好的,都幸福。”
申屠“嘁”了一声,笑道:“还笑话我,结果和我一样。”
然而,心心念念想要的,不也正是无法拥有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