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老人请她就宿在蓝房子里。苏小夕在一位越南仆人的带领下了,到了一间客房。一进入房间,看到了床头的电话,苏小夕便迫不及待地给习少祺打电话。
从飞机坠落的那一刻,加上自己昏迷的三天,算来,她已经快四天没有和少祺联系了。一想到习少祺将为此日夜悬心牵挂,苏小夕的心,也上上下下地激荡。
电话痛了!“小夕,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终于在电话那头听到苏小夕的声音,真的令习少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因为,三天苏小夕没有任何的电话,已经令习少祺心急如焚。他以为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就又打电话去机场询问。哪里知道,得到的消息更是令他忧心忡忡:那日,苏小子乘坐的飞机,半途遇到强风,为了安全起见,飞机并未继续开往西贡,而是绕道重新返回海城机场了。
得知这个消息,习少祺便在机场日夜等待,可从清晨等到黄昏,还是不见苏小夕的身影。这真的令习少祺感到迷惑了!小夕应该是在飞机里的啊!怎么返回的时候,她却消失不见了呢?
习少祺咨询了很多人,可总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便给苏小夕一遍一遍地打电话,可手机怎么也拨打不通。小夕到底有没有上飞机?这个谜团,一直困扰着习少祺。
而现在,在足足煎熬了三天之后,他终于接到了苏小夕的电话!
“少祺,是我。”听着电话那头习少祺掩饰不住的狂喜之色,只令苏小夕还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处在被爱中的女人。她有爱人,她有孩子,这种幸福感是真真实实有血有肉的。
“小夕,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现在在哪里?”尽管听到了她的声音,但是终究没有看到她本人,她好不好,平安不平安?都足足令习少祺悬心。
“少祺,我很好!我现在就在越南西贡!”苏小夕轻轻解释。
“可是——我查过了,明明你乘坐的飞机没有飞往越南,而是折回海城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的旅客都回来了,可我就是没有见到你!”习少祺只觉得这件事,非常非常奇怪,“小夕,我还以为你消失在莫名的时空了呢!”
“呵呵——不会!我好好的!但,在我身上,的确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愿我看到的都是幻觉!”在电话里,苏小夕觉得还是不能将她坠机的事情说清楚,还是等回国见到少祺再说吧。
“啊?小夕,你说什么?”信号忽然又不好起来,习少祺听不大清苏小夕的声音了,这又令他心急如焚。
“少祺,我事情办好了,就回来!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安叔叔了!原来他和我要找的那位华侨,是同一个人!”苏小夕也担心习少祺听不见,尽可能地将声音说到最响。
可是,少祺的电话里,已然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传出的,只是嘟嘟的声音。哎!信号又不好了!苏小夕只得遗憾地挂了电话。
因为圆满地完成了这次出国的任务,躺在床上的苏小夕,睡得很香很沉。在闭上眼的间隙,她的脑里,闪过廷廷和少祺的影子。想到他们,她的嘴角就不禁泛出微笑。再过两天,她就回国了。兴许,安叔叔也会随她而行。那么,一切就都圆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一个晴朗的天。她早早地起了床,洗漱了后,询问仆人,知道这个时候是安叔叔打坐的时间。她想:如此,自己先不要打搅他吧。
她一个人,在这座古老的蓝房子附近,前后打量细看。她立在一个平缓的后坡上,看着不远处一条奔腾激荡的大河,河水川流不息,河面上浮动着泡沫垃圾,当然还有来来往往不停穿梭的轮船。她想着这条大河就是那条著名的湄公河吧!
苏小夕又立在那里,呆呆地看了很久很久。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蓝房子里走出一个仆人,他告诉苏小夕:阮老请她去蓝房子里吃早饭。苏小夕点了点头。
现在差不多就是上午九点,苏小夕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饭厅。安生看着她,精神矍铄地说道:“苏律师,坐下吃早饭吧。桌上,全是越南西贡的各种传统美食。越南人一天,是最注重早餐的。我在这里也呆了几十年了,潜移默化的,也习惯吃越南菜了!您是我的贵人——”
“不,您是我的恩人才是!”苏小夕坐了下来,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各种美食,笑道:“的确好丰富啊!”说着,拿起筷子,慢慢品尝起来。
这个时候,安生便留意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心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习少祺乘坐的飞机,该坐凌晨五点起飞,在早上八点的时候,降落在西贡机场。不出意外,再过十来分钟,习少祺就该到达这里!
又过了十分钟,安生的心里忽然有些紧张了!他听觉极好,已经听到了外面隐隐停下的汽车声。他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苏小夕道:“苏律师,不如我们去房子外看看,我怎么听见外面有人!”
“好!”苏小夕不明所以,便跟在他一旁,缓缓朝蓝房子门前走去。
苏小夕陪着安生,立在台阶低低的门廊外。她看到,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门前,从车里,走下一个高大英挺的男子!苏小夕一见,立刻愣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
这个男人,竟然是习少祺!他因为相思不及,已然乘飞机过来看她了!习少祺当然也看见了她,他朝她微微一笑,好像在说:见了你,我才能安心。
然后,他便转过头,朝着安生微笑点头示意。苏小夕以为他会径直朝他们走来!但,习少祺还是停留在车前,将车后座打开,从后座上,先后走下了两个人。一个是见了妈妈激动跳跃的廷廷,另一个人就是薛阿姨了!
“妈咪——”苏廷廷在异国他乡见了妈咪,当然情难自已,他一下子就扑到了苏小夕的怀里。
与此同时,薛阿姨也戴上眼镜,如一座石雕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小夕身旁的安生。习少祺和苏小夕抱着廷廷,识趣地立在一边。安生和薛姨都非常激动,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先开口,总之,到了最后,二人的手,紧紧地交叠在一起。
现在,薛姨和安叔叔,都年过花甲,可在彼此的眼中,他们哪里是什么风烛残年的老人,都还只如当年英姿风发的十八岁那样。
没有言语,千万言语,尽在两双眼眸对视中。五十年,沧海桑田,红颜白发,可对他们而言,轻轻一瞬,就能过去。因为:这一生一世的情感,毕竟等到了。
那么,所有伤心的眼泪,和失意的笑容,又算什么?
奔腾汹涌的湄公河边。
习少祺拉着苏廷廷的手,和苏小夕在河边附近的草地散步。
“小夕。”习少祺看着她,神情欲言又止,“这一次我来,其实还带了一封信!”
“哦?是么?谁写给我的?”苏小夕探究地问道。
“李美娴,你的母亲。”习少祺玩笑,“也是我以后的岳母!”
“哦。是她。不过这封信,我不想看。等咱们回国了,我还会原样交给她!”一想起母亲,苏小夕的心里,还是不能原谅。
“何必呢?你都经历了一场生死了?如今,还有什么不能放得下的?不如,原谅她吧!”习少祺提议。
苏小夕听了,沉默不语,只是将眼睛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湄公河。眼前的这条湄公河,已经存在了数千年,它沉默无声,温润厚重,滋养着世世代代的无数的人。
“少祺,我记得孔子说过,说水奔流不息,是哺育一切生灵的乳汁,它有德行。水没有一定的形状,或方或长,流必向下,和顺温柔,它有情义。水穿山岩,凿石壁,从无惧色,它有志向。万物入水,上善若水!”
“嗯!上善若水!既然你知道这些,为何心里还放不下?”习少祺握住她的手。
“我不知道。或许,一切都交给时间吧——”她抬起眼,看着他的眼眸。心里一动,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在自己的身边,可不就像这奔腾的流水一样,处处庇佑着自己,爱惜着自己?
如果不是再遇见他,她想她的人生也会如常过下去,只是没了爱和激情。
她发现他是自己的神。
“妈咪,廷廷要去前面捡拾龙虾!我看到很多小孩在那边捡呢!”苏廷廷兴奋地指着前方。
“好!注意安全!”习少祺和苏小夕不约而同地说道。
得了指令,苏廷廷蹦蹦跳跳地走了。
习少祺看着苏廷廷的背影,看着河边来来回回的游客。忽然就悠悠而道:“小夕,等回去了,咱就结婚!我爸爸,已经知道了那是一场误会!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你回来,向你道歉呢!”
苏小夕听到这里,就呵呵地笑了起来。“少祺,其实你父亲即便不参加,也不要紧。”人生无法圆满,所幸少祺始终对她不离不弃。
“呵呵——苏小夕!你这个狡猾的女人,究竟要多久,你才能告诉我,廷廷是我儿子的事实?你瞒得我好苦?”此情此景,终于令习少祺说出真相。
“啊?”苏小夕猝不及防,因为太过惊讶,嘴巴一下子张在那里,许久也合不上。良久,她才说道:“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吞了口唾沫。
“这是秘密。总之,廷廷就是我的儿子,是不是?我要是不说,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一辈子?”习少祺逼视着她。
“哎——呃——嗯——我始终觉得时机不够成熟嘛!我一直想寻找机会让你知道——”被他揭破真相,苏小夕说得也很是言不由衷。
“小夕,你瞒了我好苦,我要惩罚你!”习少祺看着河边来来往往的游客,忽然就要对亲吻下去。
“唔——少祺,这里人很多呢——”苏小夕抗议。
“有什么?咱们儿子都快七岁了!差不多算是老夫老妻了!你还这样,忸怩放不开,多没意思?”习少祺已经控制不住对她的思念,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好一阵狂吻。
是呀,少祺说的对!都老夫老妻了,可是他们真的是一步一步来的,这真是浪费时间!
傍晚时分的湄公河,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更加瑰丽多姿的色彩。坐在河边,迎着赤道吹过来的风呼吸一下,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
赤道的风轻轻的,很清爽。苏廷廷眼睛尖,他眺望远处,甚至还看得到:女孩在河边洗衣服;套着游泳圈的小孩在河里戏水;男人在河里洗澡;饲养的鸭子悠游河上;远处又传来摩托的引擎声。苏小夕发觉烟火气,也极美。
既然逃不开热闹世俗,不如俯身虔诚去追求红尘之爱。
苏小夕抬起眼,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将身子依偎在习少祺的怀抱里,去河边将顽皮的儿子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