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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童林传》八

且说黄灿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这是潘龙预谋好了的。

潘龙这会儿也过来了。黄灿就问他:“你为何如此不讲理?不行咱们就打官司去!”“打官司有什么了不起!谁让你打我的人?”说着话他伸手就打过来了。

黄灿也不是没有能耐的,因师父管教甚严,他从不轻易惹事,结果吃了亏。潘龙一掌上来,黄灿满口出血,险些把命搭上。潘龙又打了一个呼哨,这一百多人马上又闯入镖局,见什么砸什么,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镖车、镖旗,全都给砸了个粉碎;把飞龙镖局的人打得一个个焦头烂额,鼻子出血,四外奔逃。砸完了镖局,潘龙又在大饭馆要了十桌酒席,在那儿庆贺。按下潘龙不说。

单说飞龙镖局,屋里屋外,惨不忍睹,十个人当中就有八个受伤的。没受伤的人一看潘龙他们走了,赶紧把镖师和其他的伙计都抬到屋里,找来大夫治伤,然后又把屋子收拾收拾,看看这买卖也做不成了,干脆把匾也摘下来,关门闭户。

大夫给黄灿接好了骨头,止住了血,又告诉他:“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好好养伤,切不可乱动。”大夫走后,黄灿咬牙往四下一看,伙计们一个个横趴竖卧,悲声处处!他心说:“这哪像镖局呀,简直成医院了!”事关重大,不能不向老师禀报,他这才让李武骑快马赶奔巢父林,禀报两位师父。

接上文书,李武向二位侠客爷诉说完镖局的灾情,便失声痛哭。

东侠是个不易动气的人,闻此噩讯,不由得怒火燃烧。他有心让二弟侯杰去一趟,又一想,二弟性如烈火,办事不沉稳,怕把事情弄大。看来此事必须自己亲手处理才可,心说:见着秋田秋佩雨,我要问问他是怎么管教他手下这帮人的,你们这么做犯不犯法?咱们先私了,后经官。如能私了,咱一笔勾销;倘若你不讲理,那讲不起,说不了,咱们就经官。东侠主意已定,就准备起身,可又一想:自己一走,把童林和贝勒扔在这儿,有点不像话。

正在东侠左右为难的时候,贝勒开口了:“二位侠客,不要为难!这个姓潘的是三头六臂呢,还是精灵变得?竟然置国法于不顾,胆大妄为,简直欺人太甚!这个气,咱非出不可,这个仇,也非报不行。东侠,此事恐怕得你亲自出马处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和海川与你们一同前往,咱们一起去处理此事。海川,你说是吗?”

其实童林早有此意,只因贝勒在这儿,自己不敢做主。现在一听贝勒发话了,童林赶紧起身答话:“爷圣明!我们理应出头帮忙,二位哥哥不必为难。何时起身?我们一同赴杭州料理此事。”东侠听罢主仆二人的肺腑之言,顿时心里像打开了两扇窗户。心说:要有童林帮忙,那真是万无一失呀!说实话,有贝勒在这儿,不管上哪儿打官司,准赢!当然,东侠并非想以势压人,只要能把事情圆满了结,就行了。

第二天,侯大侠、侯二侠、童林、贝勒和五小,带着十名伙计骑快马赶奔杭州。

一路之上,童林暗自思想:我这是什么命呢?刚当了一年教师,就吃了官司;上这儿来求人帮忙不成,反倒又帮人家的忙。当然,帮二位哥哥的忙,我义不容辞,人家的事情好办,可我那事怎么办呢?童林是愁绪万千。书说简短,路上无话。

等他们一进杭州,就听大街小巷人们议论纷纷,说长道短,看来此事是无人不知呀。

东侠等人来到飞龙镖局的门前,勒马停身,甩镫离鞍,就进了镖局。

镖局里的伙计一看二位侠爷来了,好似旱苗见着春雨,一下子全都站起来了。“迎接大侠!迎接二侠!”大伙儿激动得热泪盈眶。

东侠先把贝勒安顿到一个屋里休息,而后和二弟去看望黄灿。进屋一看,二位侠客心中顿觉一阵酸楚,就见一张床挨一张床,有的架着胳膊,有的吊着腿,还有的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在头一张床上躺着的就是黄灿,就见他脸色蜡黄,嘴唇发紫,都有点儿脱相了。黄灿一看师父和二师叔来了,便挣扎着要起。东侠赶紧上前将他按住道:“黄灿,你别急,好好养伤。见好了吗?”“回师父的话,好多了,我现在能自己去厕所了,大夫说这样下去,有十天半月就可以起床了!”“那好。我问你,这事究竟是为什么?是不是咱的人捅了娄子,惹急了人家,才发生这场争战?”“师父,您放心,我平时对手下的人管得很严,因此他们从不惹是生非。这次的事情,是潘龙有意挑衅找茬儿。”“为什么呢?”“师父,这还用问吗?不就因为咱的买卖兴隆!”东侠闻听,连连点头道:“嗯,你好好养伤吧!”他嘴上安慰黄灿,心里却说:潘龙哇潘龙,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

且说侯大侠、侯二侠问明了情况,安慰了安慰黄灿,又回到了自己屋里。

哥儿俩还没坐稳呢,侯二侠又起身道:“哥哥,您陪爷和兄弟在这儿说话,我现在去金龙镖局一趟。”侯二侠说着话转身便走,五小一看,起身相随。东侠见势不好,赶紧把他们拦住了,“站住!二弟,你干什么去?”“哥哥,这还用问吗?潘龙这小子蛮不讲理,砸我们的东西,打我们的人,难道就此罢了不成?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砸我们的镖局、伤我们的人。他要是赔礼认错,那好说,咱就一笔勾销;他要敢再不讲理,我就好好地教训教训他。这就叫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东侠闻听赶紧解释:“二弟,凡事不可鲁莽。潘龙固然无理,但是,打狗要看主,咱不看潘龙,还得看北侠秋田的面子,咱哥儿俩跟秋老侠客的关系一直不错。我看这么办吧,咱来个先礼后兵。我先写封信,叫人送到金龙镖局,问问潘龙如何解决此事,让他给咱个答复。他若有悔过之意,咱另说另议;反之,咱再教育他也不为迟。”侯二侠听罢,直摇脑袋,他不同意大哥这么做,侯杰觉着哥哥这人太软弱,太慈善。

东侠与二弟不同,他一生谨慎,为人忠厚,总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他认为这样做万无一失。他又问童林:“贤弟,你看如何?”童林答道:“大哥讲得有理。二哥,事情既然已到这种程度,咱必须从长计议。您若领人去把金龙镖局砸了,把潘龙打了,反过来,潘龙再领人来砸咱们的买卖,打咱们的人,这么来回一闹,仇越结越死,越报越深,冤仇相报何时了呢?大哥言之有理。我同意先派人前去质问,试探一下潘龙的口气,看他态度如何,而后我们将计就计。”

“爷,您意如何?”贝勒喝了口茶,点点头道:“嗯,你们说得都对。既然海川和东侠认为这么做可行,那也不妨试试。”

“遵命!”贝勒一句话,就算定了。

东侠当时提笔就给潘龙写了封信,大致意思是:质问潘龙因何砸飞龙镖局?为何打飞龙镖局的伙计?事到如今,你准备如何处理?请速给个答复。信写好了,东侠把信封好,叫伙计李武前去送书。李武接信应声而去。大伙儿又闲谈了一阵子。东侠给贝勒和童林安排好了住处。

正这个时候,李武回来了。侯二侠一看李武回来了,急忙上前问道:“他们怎么答复的?”“回各位侠客爷的话,潘龙说三天以后给我们答复,他让二位侠爷再等几天。”“三天?好,有日子就行。三天以后我看你潘龙如何作处!”东侠拿定了主意,他又一想:在三天之内可别再发生什么事呀,二弟侯杰性如烈火,再加上这些伙计们这个也不服,那个也不忿儿,别给凑合在一起到金龙镖局闹事去。为了以防万一,东侠当众传下话:“镖局里所有的人,没有我的话,不准到金龙镖局;三天之内,哪个敢惹是生非,我绝不留情!”东侠的话好比军令,没有人敢不听。

头一天,平安无事。

第二天,贝勒心里就觉着烦闷,他跟童林一商议:“海川哪,我心中烦闷,你陪我上街去溜达溜达。”“好吧。”童林跟东侠请了假,就陪贝勒往外走,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喊:“师叔,等一等,我们来了!”童林回头一看,原来是五小,便问他们:“你们怎么来了?”“师叔,你们刚一出门,我们就跟老师请假,说出去保护贝勒爷,以免发生意外,师父听罢点头答应。童师叔,我们一则是为了保护爷和师叔,二则也想溜达溜达。”“噢,是这么回事!一块儿走吧。”

主仆七人出了杭州城,赶奔西湖。贝勒是越溜达越高兴。前些年他来过这里一次,这回是旧地重游哇!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西湖美景果然漂亮,几个人围着湖边看了看庙宇,又瞅了瞅各处的风景。正游玩得兴致盎然的时候,贝勒就觉着有点口渴,跟童林一商议,决定找个茶馆去喝两碗茶。

在西湖沿岸,茶馆一个挨一个,数不胜数。童林准备找一个阔气一点的,又往前走了一箭之地,就见路北有一座二层楼的茶馆,到近前一看,门旁写着“宾湖茶楼”几个字。童林问贝勒:“爷,您看这家如何?”“嗯,这地方不错!”说着话,几个人就进去了。

楼下喝茶的人还真不少,人们高谈阔论,热闹非凡。主仆七人又往里走了几步,就见伙计出来了,问道:“几位大爷,喝茶吗?”童林点点头道:“对,有没有肃静点的地方?”“楼上安静。几位请吧!”

主仆七人上楼一看,和楼下比较而言,人是少了一些。为什么?因为在楼上喝茶的人都十分讲究,花钱多。童林找了一张靠窗户的桌子,主仆七人纷纷落座。阮合哥儿几个觉着和贝勒在一张桌子上不方便,就另外在东北角那儿找了张桌子。

时间不长,伙计过来擦抹桌子,童林要了两壶西湖龙井,自己留了一壶,给五小送去一壶。在二楼喝茶的人都很讲究,人家每个桌上都摆着四盘点心和四盘瓜果梨桃。童林又要了八盘点心和八盘瓜果梨桃。给五小那一桌送去一份。童林把杯涮干净,给贝勒满上茶,自己也倒了一杯,主仆二人边喝边谈。

他们正谈得高兴的时候,就听噔噔噔响起一阵上楼的脚步声,眨眼间,门帘一掀,进来一位年轻小伙子。

童林仔细一瞅这个年轻人,嗬,长得非常漂亮:平顶身高五尺挂零,细腰宽膀,扇子面身躯,白白的一张脸,宽脑门,尖下巴颏儿,瓜子脸,浓浓两道黑眉,一双阔目皂白分明,鼓鼻梁,大嘴叉,明眸皓齿,新剃的脑瓜皮锃亮;一条黝黑的大辫儿,足有三尺多长,上面扎着五色的头绳,辫穗在身后耷拉着;身穿宝蓝色的长衫,挽着白袖面,腰系一根凉带,手里拎着个长条包袱,年龄不过二十岁。真是仪表堂堂,人才出众。

童林看罢,暗挑大指称道:真是人后有人,天外有天呀!贝勒心中也暗暗叫好。

小伙子向四下看了看,找了张空桌子,把包袱放在桌上,然后落座,乍一看,还挺有派头。伙计过去擦抹桌子,把茶谱往前一递道:“大爷,您喝什么茶?”小伙子看了伙计一眼道:“来壶龙井吧。”“好啦!”时间不长,伙计提来一壶龙井,随后又摆上四盘点心。小伙子自斟自饮,刚喝了一碗茶,他又把伙计唤过去,用较高的声音问道:“伙计,我跟你打听点事。”“有话吩咐!”“杭州有个飞龙镖局在什么地方?”童林和五小闻听就一动,心说:他打听飞龙镖局干什么?大伙儿继续注意听着。伙计道:“大爷,一会儿您喝完了茶,下楼转过西湖进城里,城里有条街叫天竺街,您到了天竺街南门里一打听就得了!”“噢。”“不过,大爷,听说最近这飞龙镖局出了点事,您恐怕来的不是时候吧?”这伙计的嘴还挺长。小伙子闻听把茶碗一放道:“出了点事?什么事?”“呵!可热闹了!这也就是十天前的事,飞龙镖局和金龙镖局发生了冲突。咱不在场,也不敢说谁是谁非,总而言之,两家伙计都动了手。听说金龙镖局事先有准备,镖师潘龙领了一百人,把飞龙镖局砸了个乱七八糟,还打伤好几十人,把飞龙镖局的镖师黄灿都打成了重伤!现在飞龙镖局把牌子也搞了,弄不好连卖卖都要黄了!”小伙子闻听就是一愣:“啊,有这等事?那飞龙镖局就白挨砸了?”“哎哟,我看完不了。听说他们派人到山东巢父林把震东侠和侯杰哥儿俩给搬来了,您说这还能完吗?”“噢,那么侯杰现在在不在飞龙镖局呢?”“在。听说正等信儿呢!”“噢,那好。”小伙子不往下问了,他连着喝了几口茶,看那意思马上要走。

还没等童林说话呢,阮合起身就来到小伙子的面前,抱拳道:“辛苦辛苦!”小伙子瞅了瞅阮合道:“不辛苦。请坐!”“好啦!”阮合也不客气,拉把椅子就坐在小伙子对面,又问:“请问朋友,从哪儿来呀?”“从福建来。”“噢,路可不近啊!方才我听您打听飞龙镖局,您和他们认识吗?”“不认识。”“那您打听他们有何贵干呢?”“哎,你有所非知,我到这儿来会个朋友。”“会谁呀?”“我打算会一会侯杰、侯振远。”“噢,那您这‘会’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哈哈哈哈!朋友,您是飞龙镖局的怎么着,为何刨根儿问底?”“朋友,您算说对了,在下正是飞龙镖局的,侯杰是我的老师,侯振远是我师伯。我叫灯前无影阮合!”“哎哟!失敬失敬!闹了半天是少镖师。哈哈哈!伙计,再添个碗,今儿个我请客!”“不不!”阮合一摆手拒绝道:“朋友,我还没问您贵姓大名呢!究竟您为什么要会我老师和师伯?”

小伙子不慌不忙地答道:“阮合,咱这么说吧,我自幼也受过名人的指点、高人的传授,练过十几年把势,这次离家出走,遍及名江大川,访问高人,会的人不在少数。我听说侯氏兄弟乃是山东一霸,故仰慕而来,与二位侠客会上一会。我这个‘会’是请教的意思。我想请教二位侯爷,开开眼,学点本领。”说话者无心,听话者有意,小伙子说罢,觉着没什么,阮合闻听,心中是大大地不悦,心里说:呸!真不怕风大扇了你的舌头!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你上这儿来会震东侠,你老师是谁呀?你竟妄自尊大!现在我老师和师伯诸事缠身,心绪烦乱,他们若闻你这般胡言乱语,非上火不可,得了,我干脆把你打发走吧。想到这儿,阮合轻轻一拍桌子道:“朋友,咱这么办好不好?我看你也用不着访二位侠客爷,先访访我就行了!”“访你?什么意思?”小伙子不解地问道。阮合一笑道:“朋友,老实告诉你,你不配!咱也不说你的师父是谁,你的能耐如何,就你这年纪能配跟二位侠爷动手吗?有小人陪你,足矣!”“是吗?这么说,我今儿个这碗茶还真喝出点儿味道!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姓阮的,你说咱们在什么地方伸手合适?”“你快喝,一会儿咱们一起找地方!”

一般情况,童林非过来斥责阮合,把事情了啦!可今天童林也觉着这小伙子有点奇怪,看来他还有点来历,童林想看一看他到底有什么本领。贝勒一向喜欢观比武,一天看不到别人动拳脚,他心里就觉着腻味。现在一听他俩要打仗,眼眉都乐开了花,他当然更不会制止。

就见这小伙子安之若素,喝完了最后一杯茶,把伙计唤到面前道:“算账!”伙计答道:“三十个老钱。”小伙子从兜儿里拿出块银子,用手掂了掂,足有二两,往桌上一扔道:“全给你了,剩下的是小费。”“谢大爷!”小伙子拎包袱在前,五小在后相随而去。

童林一看他们走了,赶紧唤过伙计,把账结了,和贝勒起身下楼,也跟在他们的后边向前走去。

出宾湖茶楼,几个人拐弯抹角就来到了山根儿下一个较僻静的地方。茂密的树林黑压压一片,小伙子一直走到密林深处,看看这地方不错,不容易让人发现,便停住了脚步。他把包袱往地下一放,笑吟吟地瞅着阮合。阮合看罢,气就不打一处来,伸手把纽襻儿解开,闪掉大衫,把腰中的带子连紧几扣,将大辫盘在头上,提了提靴子,道:“小伙子,来吧!”小伙子视若无睹,微微一笑道:“我说阮合,算了吧!”“为什么?”阮合问。“半道上我一琢磨,就像你方才说我那样,你跟我伸手,不配。你一个无名小辈,我打了你都不光彩,回到家,人们一问:‘你打谁了?’我说把灯前无影阮合给打了,人家一听那阮合算哪一号哇?野鸡没名,草鞋没号。我不是费力不讨好吗?再则说,咱俩无冤无仇,何苦动手呢?算啦算啦!”

阮合一听,心中暗道: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这两片嘴可真够损的。我阮合在这儿也有一号,连师父都夸我呢!叫你这么一说我一钱不值呀!想到这儿,阮合不由得火往上撞,道:“好哇!小子休要耍嘴,着拳吧,你!”阮合往前一纵,就是一个通天炮。那小伙子连衣服都没脱,笑嘻嘻往旁边一闪,阮合一拳走空,就见小伙子抬手一抓阮合的寸关尺,“着!”噌一下就把阮合的命门给抓住了,然后往怀里一扽,看似没使劲,实则力有千斤,脚下使了个扫堂腿,“趴下!”阮合真听话,扑通摔了个狗啃屎。

哥儿几个一看大哥栽了,不由得心中一紧,心说:这小伙子可真有两下子,一般人哪能把大哥摔倒呢!而且摔得也太痛快了。这是谁呢?

有道是:打了一个和尚满寺羞。阮壁头一个挂不住了,大喊一声:“小辈休走!”扬拳便打。小伙子连头都没回,一转身,阮壁一拳走空,小伙子使了个勾挂连环腿,啪!正蹬到阮壁的肚子上,就见阮壁噔噔噔噔身子往前一趴,也栽了。

张旺一生气,过来朝小伙子耳根台子就是一掌。小伙子一低头,掌走下方,朝张旺小腹便打。张旺脚尖点地,往空中一纵,小伙子一掌走空,还没等张旺转身呢,小伙子的巴掌又回来了,正好砍在张旺的脖子上。张旺顿觉两耳生风,眼前发黑,扑通就摔倒在地。

徐云、邵甫一看三个哥哥都栽了,俩人干脆一起上来了。小伙子没费吹灰之力,把他们俩人也打翻在地。等哥儿五个都栽了,他们才知来者非等闲之辈也!

呼啦一声,兄弟五人跑到童林的面前道:“师叔,我们全挨打了!”童林心说:我早看见了。贝勒爷看罢,心中是大大地不悦!他又朝童林道:“海川,你怎么还看着?当师叔的,还不过去给他们几个出出气!”童林心说;您可真爱热闹!他这才应声朝那小伙子走去。

贝勒贵为雍亲王,又是当今皇帝的儿子,他怕什么?就是杀几个人,那也是小菜一碟,大不过回北京一趟,和父亲说上几句好话,皇帝的圣旨一降,满天云散。

可童林就不一样了。他和东侠一样,总是报着吃亏让人的态度,但这个事,童林不能不管。两位哥哥不在,五小受气,当师叔的能不管吗?就是贝勒不发话,童林也不会袖手旁观。至于怎么个管法,那就不一定了。

但现在贝勒一发话,童林只好点头称是,起步来到这小伙子的面前。童林从心里十分喜欢这个小伙子,他不但长得帅,而且武功惊人,真不简单。童林开口道:“年轻人,能否道个姓名,说说你的来历?”小伙子瞅瞅童林,噗嗤就笑了,心里说:这是谁呀,怎么像个大老赶呢?想到这儿,他冲童林一抱拳道:“师父,您贵姓?”“噢,免贵姓童,单字林,双名海川。”“噢,童师父。那您跟刚才那几位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我的五个徒侄。”“呀嗬!不远哪!这么说您跟侯廷侯大侠、侯杰侯二侠都有关系喽?”“二位侠客爷是我磕头的盟兄。”“要这么说,可真是孩子挨打叫出娘了!童师父,刚才您看得清楚,当时我可不愿伸手,是他们几个硬找上来的,一个不行,上两个,两个不行,又上三个,最后都趴下了。不要怨天尤人,这就叫经师不到,学艺不高,谁让他们是饭桶呢!童老师,您过来是要给那几位出气呢,还是咋的?”

童林闻听,非常不悦,心说:这孩子哪儿也不错,就是有点狂。童林又问道:“年轻人,你先不要说这些,我告诉你我是谁了,可我还不知你是谁呢!”“甭问。童师父,您要把我赢了,我什么都会告诉您的,您要是赢不了我,咱就等见着二位侠客爷再说。”童林一看这年轻人的嘴还挺硬,也就不愿和他多费口舌了。“年轻人,方才我看你发招伸手果然有独到之处,我多少也练过几天,喜欢武术,我想陪你走几趟,愿意吗?”童林问道。“欢迎欢迎!童老师赏脸,我求之不得!那么,请您进招吧!”小伙子谦让道。

童林把袖面挽了挽,为什么?他知道这年轻人非同一般。常言道:骄者必败。童林的心中时时刻刻都揣着这把尺,并且已成为他行动的座右铭。再看童林,伸手把前后大襟掖在腰带上,冲年轻人一点首道:“请!你动手吧!”“不不不!童老师您先伸手!”“不,还是你先伸手!”“嗬,童老师真有容人之量啊!既然您不肯先发,恕冒昧,我可得罪您啦!”

就见这小伙子身形嗖一转动,往前跟步,左手一晃童林的面门,右手一枪朝童林的前心就是一掌。别看他翻来覆去就这两下子,但速度、招法各不相同,掌没到,掌风先到。

童林心说:这小孩儿的确下功夫了。想到这儿,他一闪身,小伙子一掌走空,童林一抓他的腕子,小伙子噌把掌撤了回去,还没等小伙子变招呢,童林的掌直奔他的小腹就过来了。童林怕他儿躲不开,还喊了一声:“注意!”小伙子往旁边滴溜一转,童林此掌走空。再看小伙子双掌合十,使了个童子拜佛式,奔童林的头砸来,童林一歪头,此掌走空。

童林心想:我多跟他打一会儿,让他抖搂抖搂零碎,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童林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以招套招,滴溜溜身形乱转,暗中定睛观瞧。

小伙子看罢,心说:这老赶比那五个强多了,他发招沉稳,动作便利,不过也没什么能耐,有时动作显得缓慢,光使挨打的招,不会使打人的招,我打他不费吹灰之力。小伙子还挺得意,就见他双臂摇开,身形转动,把全部的本领都施展出来了。只见他:

站如钉,走如风

拳似流星腿如钻。

身如蛇,眼如电,

猫蹿,狗闪,

兔滚,鹰翻。

蟒翻身,龙探爪,

猴上树,虎登山。

俩人打了三十多个回合,童林一看这小伙子也就这几下子了,他往下一塌腰,双臂一摇,滴溜溜身形转动,就把小伙子当大树转开了。童林进招一攻,小伙子就傻眼了,只见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全是老赶,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小伙子手忙脚乱,一口气进了十几招,累得吁吁直喘。

童林飞身跳出圈外,大笑道:“哈哈哈!算了,就此告一段落,该说说你的姓名和来历了吧?”小伙子也跳出圈外,手扶大树呼呼直喘粗气,心说:真是不幸中之万幸啊!这老赶怎么不打了?活该!我乘机喘喘气。

休息了片刻,小伙子一复原,又不是他了,把眼珠子一瞪道:“现在我还不能报名,咱俩还未分出输赢!”童林笑了笑:“没分输赢?非得趴下一个吗?”“对!不趴下怎么能分出胜败呢?你过来,小爷我今天非得看看你到底有何本领!”没等童林发招呢,他抬手又是一掌。童林一闪身,啪就把小伙子的腕子给抓住了,小伙子有心往回拽胳膊,他稍微一动,就觉着好像被钢钳子夹住了似的,想拽出去似比登天。童林道:“你不说也可以,咱俩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你怎么办?要是我败于你,我怎么办?咱们讲究讲究,你看怎样?”“行!我太赞成了!”童林问道:“我赢了你,你怎么办?”小伙子答:“你要赢了我,我愿跪倒拜你为师,您看如何?这些年我还没打过败仗哩!”“此话当真?”“堂堂男子汉,轰轰烈烈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怎能不算呢!”

贝勒在旁边说话了:“海川,我担保,这小伙子是红脸汉子,说了不能不算。他要败在你手下,你就收他做个徒弟。”小伙子道:“那么,如果您输了又怎么办呢?”童林答:“我要是输了,我们几个人就用八台轿子把你抬到飞龙镖局,然后再把你介绍给二位侠客爷。你在杭州住多少天,花多少钱,我全包了!”小伙子一听,可乐坏了,道:“行行,够意思!”童林把手一撒,俩人互道了个“请”字,又战在一处。

这次童林使的是八卦柳叶绵丝掌,那小伙子哪儿见过这个呀!十来个回合过去,小伙子是闷头转向。童林上面一晃双掌,底下就是一脚,只用了一半劲,小伙子就站不稳了,身子一晃,仰面摔倒。童林赶紧过去把他搀扶起来。再看这小伙子龇牙咧嘴,扶着树活动了半天,抬头瞪眼盯着童林。

童林道:“怎么,你要是不服,咱从头来!”“好吧,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躺下的,再试一回!”说着话他又蹦了过来。六七个回合过后,童林转到他身后,轻轻在他肩头按一掌道:“趴下!”这小伙子还真听话,扑通就趴下了。小伙子从地下爬起来,仍然不服。

童林又道:“不服,是不是?来,再来。你多会儿服了,咱就算告一段落。”“好啦,你着拳吧!”小伙子嗖一拳就打过来了。三四个回合过后,小伙子让童林一掌按到肚子上,打了个腚蹲儿。

书说简短,这小伙子和童林比了七次,栽了七个跟头,最后他心悦诚服,坐在地下双目盯着童林发愣,心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我做梦也没想到能在杭州栽这么大一个跟头!又一转念:我拜他为师,他必定传授我不少本领,那岂不扬名天下?想到这儿,小伙子一轱辘从地上站起来,把长大的衣服穿好,持顺大辫儿,扑通跪倒在童林的面前,说道:“老师在上,受弟子一拜!”话音未落在地上连磕了四个响头。童林把他搀扶起来,说道:“年轻人,算了算了,刚才那是开玩笑。我都不知你是谁,怎能收你为徒呢?”小伙子听罢,就有点急了,埋怨道:“哎,您这可不对啊!那位刚才也担保了,您怎么言而无信呢?我把头也磕了,您还不收我吗?您叫我抹脖了,还是叫我碰头?今天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贝勒迈步走过来道:“海川,我这保人还在这儿,你看这小伙子心直口耿,你怎能拒绝呢?收下吧!”童林这才点头应道:“爷,您先别急,咱们把事情问清楚了。年轻人,这回可能说出你是谁了吧?”小伙子赶紧应道:“当然,在下是福建厦门人,姓刘,叫刘俊,外号叫穿云白玉虎。”

书中代言,穿云白玉虎刘俊,是童林下山以来收的头一个徒弟,也是他的顶门大弟子。到了以后,这刘俊可给童林帮大忙了。说刘俊为何而来呢?刘俊的父亲叫刘忠,外号刘百万,他家有良田千顷,骡马成群,那真是家称人值。刘俊是个独生子,父母俩人视他为珍宝。刘俊不但长得好看,而且特别聪明。他自幼酷爱武术,小的时候,一听说耍把势的来了,他就跑出去看,看完了回家又模仿着练。刘忠看儿子喜爱武术,觉着这事情很好,往小处说能强筋壮骨,益寿延年,往大处说可以保国。这样,刘忠就请来了十几个有名的师父,还专门给准备了一个屋子,在家里教刘俊学武术。刘俊七岁的时候,本领出众;十岁的时候,一般成年人不是他的对手。等这些老师的武艺都教光了,刘忠又请来高人继续教。到了十八岁的时候,他学会了刀枪棍棒、各种拳脚,还得了个绰号“穿云白玉虎”。因为他轻功好,高来高去,陆地飞腾,过高楼越大厦如走平地,能够云摸天,故谓“穿云”;又因他长得漂亮,力大如牛,故得“白玉虎”。在十八般兵器中,刘俊最喜欢单刀和铁拐;此外,他还学会了使暗器,在百宝囊中装着三只亮银镖和一大把石头子,但他轻易不使。十八岁以后,他决定不学了,跟爹爹一商议,说准备出去闯荡闯荡,见见高人,多学些本领,征得父亲的同意,就离家出走。至今,他会了有十三位高人,其中也有成了名的侠剑客,相战数十次,从未败过,每次总能占点便宜。后来他听说当今武林之中有四大昆仑,刘俊心里想:如果我把四昆仑都会了,他们仍然不能胜我,我干脆改名为“中昆仑”往他们中间一坐,那多美!回到家乡,亲戚父母会有多高兴!他想入非非,抱着这么个愿望来到了杭州,准备先会东昆仑。

书接前文,刘俊把自己的经历和想法详细讲了一遍,逗得贝勒捧腹大笑。贝勒问道:“刘俊,你认识童老师高兴不高兴?”刘俊应道:“当然高兴!我和那么多高人交手都没输过,童老师却连着扔了我七个跟头,我怎能不高兴呢?”

童林把五小唤到面前,与刘俊一一做了介绍。五小嘴撅得老高,心说:我们本来让您替我们报仇出气,这倒好,您把仇人收为徒弟,领到家门口了!童林道:“进门有先有后,刘俊,往后你就叫他们五个师兄,快去施礼。”刘俊真听话,趴在地上磕头道:“恕小弟眼拙,得罪了五位恩兄,望求各位高抬贵手!”一句话满天乌云散。五小听罢,哈哈大笑:“兄弟,你的武艺比我们高得多,往后咱们在一起相处,望你多多指教!”话罢,众人大笑。

贝勒看看天色不早了,便道:“咱们回镖局为海川和刘俊庆贺庆贺!”

东侠和二弟侯杰正等得着急呢,他们还派出不少人去找贝勒一行。二位侠客恐怕潘龙暗地使腕子,对贝勒的安全不利。正这时候,就见贝勒、童林和五小都回来了,二位侠客爷愁眉顿展,喜笑于色。

东侠首先迎上去道:“爷,您上哪儿去啦?”“哈哈哈哈!不出去溜达溜达哪能碰上喜事呀!进屋说,进屋说。”众人来到屋里,纷纷落座。贝勒摇头晃脑地把他们在西湖边遇刘俊的经过讲了一遍。二位侠客爷闻听大喜,赶紧把刘俊叫过去,周身打量了一番,赞道:“海川哪,你也有弟子了!今天咱可得好好庆贺一番!来呀,排摆酒宴!”

酒宴排下,众人落座。刘俊向二位侠爷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二老听罢连连点头称道。侯杰嘴冷,对刘俊道:“方才听你这么一介绍,老朽觉着你有点轻狂,记住,骄者必败,往后无论你有多大的能耐,也不可目中无人,否则非吃亏不可!”刘俊应道:“老人家,您放心!弟子铭记!”说完他往童林背后一站,显得非常亲热。

童林问道:“金龙镖局可有信儿?”“有!海川,你听气人不气人!你说他们为何让我们等三天?闹了半天他们请人去了,声言要在杭州北高峰前立下英雄擂,准备跟咱们在擂台上决一雌雄!还说,如果我们胜了他们,他们就关买卖,潘龙就滚出杭州;相反,咱就得把镖局让给他们!”童林闻听,虎目圆翻,气冲牛斗。他深知事情越来越不好办,当初从巢父林起身的时候,他想得很简单,以为二位侠客爷凭官位能了结,哪曾想这个姓潘的居心叵测,竟到四处搬请高人!童林一想自己带罪出京,皇上限百天之内捉盗贼,请国宝还朝,现已过五十余天,仍未找到贼寇,若到期无获,皇上不知该如何处置自己,求朋友帮忙不成,反倒帮了人家的忙,而今事情越闹越大,使自己越来越无法脱身。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童林沉吟片刻,问道:“二位哥哥,既然潘龙要立擂与咱们决一雌雄,又请了不少高人,那咱们如何对待呢?”东侠道:“海川,爷正好也在此,咱们一起商量商量。现在势如骑虎,我不得不往前走。既然他四处请高人,我们也请;他们准备,我们也准备。事到如今,我也打算大干一场,不知爷你们二位意下如何?”贝勒早憋不住了,他把桌子一拍道:“东侠,你若愿意请人大折腾,那你就请;不然,你就把此事交给我办。现在我就给杭州府写信,让他们将姓潘的捉拿问罪!”东侠闻听乐了,“爷,您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压而不服。您说给他定什么罪?既然定了罪,仇恨岂不越结越深?我看此事无需惊动官府,咱就在擂台上与他争个高低,只要他输了,他永远也就不敢再胡来了。”贝勒略思片刻,才点头同意。

就在当天,东侠亲自执笔写了上百封书信,约请附近各地的高人前来杭州飞龙镖局助战。写罢了信,签名封口,派专人前去投递。

书说简短,十几天后,约请的人就陆续来到。头一拨来的是曹州府永泰镖局的镖主白马金刀侯永泰。这侯永泰性格开朗,豁达大度,高身材,纸糊的驴——大嗓门儿,下马往屋里一走就喊:“侯大哥,侯二哥,我来晚没有?”

二位侠客爷闻声赶紧率童林出去迎接,一看是侯永泰,侯氏兄弟是高兴不已。东侠道:“兄弟,您真捧场,是头一位!”“是吗?谁让我挨得近来!侯大哥,究竟发生了何事?”东侠口打咳声:“兄弟,咱进屋说。”

他们几个一进屋,贝勒也站起来了,由于不便,东侠给侯永泰介绍贝勒的时候仍说他是开买卖的掌柜的。众人彼此施礼罢,分宾主落座。侯永泰又问:“到底怎么回事,哥哥?”“唉,别提了!”东侠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侯永泰听罢,啪!把桌子一拍,道:“潘龙这小子欺人太甚!大哥,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从我这儿就跟他完不了,非把姓潘的那张皮扒下来不可!”侯二侠闻听满怀欣喜,道:“兄弟,咱哥儿俩脾气一样,要不是大哥压服着,我早把姓潘的那贼巢给他砸了!”

侯永泰和大伙儿谈着话,东侠命人排摆了酒宴。众人正吃喝着,伙计又进来报告,说山东野州府政西镖局的镖主铁弹子活张仙李九通领着几个人来了。

大伙儿起身迎接。童林一看,嗬!这位长得真精神,干巴巴个小老头,六十来岁,两撇胡,斜挎弹囊;两个徒弟身材高大,每人背一把钱鞭。李九通这两徒弟,一个叫定海龟元达,另一个叫通天吼元亮。大家彼此见过,携手揽腕来到屋里。东侠向李九通介绍完了贝勒,接着又介绍童林:“这是我兄弟,他叫童林童海川。”东侠一转脸,又向童林道:“这位叫李九通,你就叫他哥哥吧。”童林过去施礼,李九通也没注意童林,所以就随便寒暄了几句。

大家落座,边吃边谈,喜笑颜开。

没隔几日,人是越来越多。东侠命人将后院、东西跨院全部腾出来,安置客人,被褥不够了,又从附近的店房租了一大批。

第二天又来了一拨。谁呢?正是山东济宁府永发镖局的镖主赤发金刚马国强和副镖主云里金刚马国李。

众人出迎,把马氏兄弟接入屋内。马氏兄弟性如烈火,进屋便问:“侯大哥,在半道上我们就听说了。潘龙这小子欺人太甚!怎么办?只要您说句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们哥儿俩死而无惧!”东侠闻听一笑:“二位贤弟,此事咱们要从长计议,你们先住下,别急,有你们的活儿干!”他们刚一落座,又来了一拨。

二位侠客爷起身迎出。东侠一看来者正是济南府三友镖局的飞天虎杜奎、壁后虎杜春和小昆仑杜勇。把杜氏兄弟接入屋内,童林定睛一看,杜氏三兄弟一个比一个矮,顶高的不满四尺五寸,最低的比那矮水缸还要矮一拳。虽说这三人身材不高,长得却相貌堂堂,一个个精神抖擞,每人的背后都背一把压把鬼头刀。

时间不长,又来了两位。

一位是北京前门外西河沿镖局的镖主鼓上飞仙丁瑞龙,他是清真贵教朵斯提回回,属于西域门。丁瑞龙的老师是西域门的老门掌道丙清真金元金老塞海,他的三十六路金砂掌,堪称一绝。

丁瑞龙相貌出众,乍一看像三十多岁的,实已五十挂零,面似银盆,齐整的面门,两撇燕尾胡中长着几根白须,这叫墨里藏针,大眼睛,双眼皮,两道黑黑的八字立剑眉飞通两鬓,身穿绸缎,脚下一双开口薄底靴子,腰扎凉带,上边挎一口宝剑,金八钩金道口,二尺半长,杏黄的灯笼穗飘来摆去。

另一位是铁肩仙风流侠张鼎张子美。这张子美比丁瑞龙长得还带劲,六十岁上下,宽脑门,方下巴,面似银盆,红扑扑的脸膛,浓眉阔目,鼓鼻梁,方海口,满嘴整齐的白牙,梳一条花白剪子骨的小辫,身穿米色长衫,挽着白袖头,腰扎凉带,手里拿一把一尺八寸长的铁扇子,身后还领着两个仆人。

侯氏兄弟起身出迎,众星捧月一般,把这二位客人接入屋里。

当天晚上,清州四友镖局镖主赛方朔子盛玉盛陶兰也来了。

半月之中,左一拨,右一拨,共来了有二三百号客人。这下飞龙镖局可沸腾起来了,伙计们忙里忙外,每天就得摆几十桌酒席。大伙儿天天坐在一起称兄道弟,促膝交谈,只要一提到潘龙,无不义愤填膺,一个个摩拳擦掌,期盼着开擂的这一天。

有人问侯二侠什么时候开擂,侯二侠道:“不知道,还没给信儿。诸位安心住着,一有信来,我就通知你们。”

眨眼之间,已是六月初了。这天早晨,大家正喝着早茶,泥腿僧张旺进来了。他来到二位侠客爷的面前,拱手道:“老师、师伯,金龙镖局派人下书来啦!”东侠道:“叫他进来。”张旺转身出去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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