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乌云遮掩,隐隐看见一个身着淡紫宽袍的女孩坐在不远处的墓碑上。细瘦的双手从宽松的袖子里伸出来,撑在身子两旁,两只纤细的小腿在袍子下悠闲地一左一右微微摇晃。月亮拨开乌云探出头来,光辉慢慢照亮了女孩紫袍上精致的金丝刺绣也照亮了她的脸。秀美乌亮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惑人心神的紫眸在月光的映射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华。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女孩眨着圆圆的眼睛,一脸困惑地望着仞伢。
“你来多久了?”仞伢警戒全开,答非所问。
“刚到。嗯……就在你把他们放在同一个棺的时候。呐!你快回答我的问题呀。”女孩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依旧不放弃地问道。
“你是谁?”刚到?从那时到现在过了至少半个小时,她居然说刚到?而且最令仞伢害怕的是,她在他背后这么久,他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如果她真要他的命,那么在这半小时里,他恐怕已经死了几万次。
女孩微微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我们不是刚见过面吗?”
“你是谁!”提高声音,仞伢冷酷地喝道。
“呀!别这么恐怖嘛!”女孩装作害怕的样子按着胸口,然后从栖身的墓碑上跳下来,拍拍双手:“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巽冉,是希望成为‘疾风’一员的人。”
“目的?”
“散步啊!夜色这么好……”女孩眨眨大眼睛,歪着头笑道。
“谁会散步散到墓地里来?”狡辩!这么烂的借口有谁会相信?仞伢有点火了。
“那你呢?”
“与你无关。”
“那我干什么也与你无关。”巽冉也火了,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开,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讨厌鬼就是讨厌鬼,她决定不再理他。
“不许动!”仞伢掏出手枪,指着巽冉的背影喝道。想起之前奇怪的相遇,也许她真的对自己没有恶意,但是长久的经验告诉他,可疑的人都不能放过。
“笑话!”巽冉轻蔑地笑笑,扭头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吗?”
女孩抬起右手慢慢收拢手指,仞伢手中的枪管瞬间整齐的断成三份。在月光下,仞伢清楚的看见墓地里点点流光,顺着光点看去,天地间现出已经织好的巨大丝网,而他自己也正在这张网里。仞伢震惊了,这个女孩简直太可怕了!
“如果我真要你的命,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吗?”巽冉的眼里没有一丝感情,但仞伢还是抓住了那转瞬而逝的阴霾。
“……”
“哼!”巽冉甩手解除丝网的约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墓园,只留下仞伢一个呆呆地站在寒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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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仞伢最讨厌的季节,不但比冬天还冷,而且还到处黏糊糊,连睡觉的地方都变得冷冷湿湿的。所以从他可以接跨国任务以来,一到春天他就逃命似的跑到南半球的国家去,即使任务再艰险,仞伢也觉得比待在这里好。
鞋子上一片泥泞,裤腿头发都滴着雨水,仞伢和淼泽的首领坎一下飞机便匆匆赶到父亲大人这里覆命。这次的任务比较特殊,不仅要毁掉对方的总部,还要把对方旗下的物业都从正当渠道收入“死神”名下。虽然一开始不太顺利,但几经周折还是成功完成任务,这次回来可以说是一次盛大的凯旋了。
听完作战情况和战利总量的汇报,父亲大人让坎先行离去而把仞伢留了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父亲大人的是审视,仞伢的是坦诚。虽然父亲大人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而且在这么多年来对他的照顾令他十分感动。但当他成为烈焰的首领后,他才真正认识了这个几乎可以在世界黑街里称王的人。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黑发铜肤,浓眉深眼,高鼻薄唇,虽然轮廓深邃,但绝对不会有人把他误认为是外国人或混血儿。在同样身为男人的仞伢眼中,他的确很出类拔萃,可想而知,光凭他的外表就可以让无数女人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但是不可思议的是,就仞伢所知,这位英俊而富有男人味的父亲大人却没有任何情人,更不要说妻子了。
“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
“不。”仞伢直视父亲大人的审视,没有一丝犹豫。
点点头,父亲大人接着说:“我要你成为‘默者’。”
“父亲大人,仞伢年纪尚轻,恐怕不适合。”
“你怀疑我的判断?”父亲大人的脸色微微一整,威严立刻在室内膨胀。
“不!”仞伢立刻回答。脊背嗖嗖发凉,父亲大人的气势果然不可小觑。
“明天上午九点,去到那座山边的别院。”
“是,父亲大人。”仞伢领命,微微欠身便退出门去。
站在熟悉的梅花院子里,仞伢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巽冉的情况,直觉巽冉的身份非同一般,但他万万想不到,那个年幼的女孩居然就是这个属于“死神”禁地之一的“风之别院”的主人。
通报的人还没回来,想起刚踏入别院大门,那个侍者似乎完全看不起他,但当仞伢说明身份的时候,侍者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再上下打量,最后终于恭敬地一鞠到底。来这里的一路上,他从侍者的嘴里打听了不少关于巽冉的事情。虽然看都知道巽冉很小,但想不到她只有八岁。虽然仞伢八岁的时候已经勉强可以和钧炎打成平手,但巽冉只是一个女孩子,而且看上去还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也许她在同龄的孩子里已经算是很厉害,但在仞伢看来,她还没厉害到可以成为“风之别院”主人的地步。客观来说女孩子的体力有限,即使再厉害,在体能上也比不上男孩子,可是这个人居然能把他制住。实在不简单!
殿门“吱”的被两个侍从打开,粉红的身影款款而至。又是一身宽袍,松松的布料轻轻搭在她身上,柔弱得让人有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巽冉没想到新来的“默者”居然是他,虽然之前那个艮岳的干部很不讨她喜欢,但一想到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巽冉觉得如果现在非要她选一个她最想杀的人,那么无庸置疑,一定就是眼前这个男子。
可是前两天父亲大人来了这里,他说的话又回荡在耳边:“我这次又给你派了一个‘默者’,你们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我不要。除非是您,我谁都不要。”
“任性。”
“我三岁以前不是一直跟在您身边的么?”巽冉皱眉,两腮鼓鼓的。
“这个人不一样,你以后就知道了。”父亲大人神秘地笑笑,便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忍着拂袖离去的冲动,巽冉上前展现最甜美的笑容:“‘默者’大人,您好!我是巽冉,从今天开始就请您多多指点了。”
有些眩晕地看着眼前漂亮得发光的女孩,仞伢有点不好意思:“嗯。”
“大人,请问您如何称呼?或者您希望我一直这么叫您‘大人’吗?”巽冉眨眨眼睛,紫眸里一派天真无邪。
“你不是知道我名字吗?”仞伢不解。
“呀!您说什么啊?我们这不是第一次见面么?我怎么会知道您的尊姓大名?”笑咪了眼睛,巽冉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好吧。我是烈焰的仞伢。你叫我仞伢就好。”仞伢有点被气到,这丫头在搞什么鬼?
“哦?您就是烈焰新的首领呀?我真是太荣幸了。”掩嘴呵呵地笑,在其它人看来甜美非常的动作,却让仞伢感到全身别扭。
“仞伢大人,请问您需要看看我的程度吗?”巽冉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问。
“呃?我想不必了。”都交过两次手了,他们对彼此的实力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难道……仞伢大人觉得我不够格跟您切搓?”巽冉歪着头,紧蹙眉毛,满脸的失望。
“当然不!嗯……好吧。”看巽冉的样子似乎很讨厌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惹到她,但不想二人的误会加深,仞伢只好点头答应,可是在捕捉到巽冉脸上一闪而逝的狡黠时,他忽然深深的觉得自己被耍了。
洁白的小手送上一枚精致的匕首:“喏!我们用这个。”
接过匕首,仞伢才发现这柄匕首居然是用最高级的粉末钢铸造,即使上面的花纹也是为了增加韧度而设,全身没有一丝拖沓繁冗的地方。想进一步细看,却听见巽冉催促的声音:“这里太多人了,我们到清净一点的地方吧。”说罢纵身一跃,便飞进了树林里。仞伢无奈,只好也展开身形跟在她身后。
狂奔了十几分钟后,巽冉终于停了下来。仞伢站在她身后,暗暗打量四周。这似乎是宫殿外围森林的某一处,茂密的树木,厚软的土层并不太适合比试。刚要询问,巽冉便转过身来,正色道:“就在这里吧。仞伢大人,请。”
话音刚落,轻盈的身躯一飘而起,瞬间闪到身前。眼前寒芒乍现,仞伢看准巽冉攻势,巧妙用匕首阻挡。仞伢承认巽冉非常厉害,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而自己的实战经验又比她丰富许多,于是几个回合下来,巽冉已经明显后劲不济。
远远跳开,巽冉边警戒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边撑着膝盖“哈哈”喘气。忿忿地瞪着仞伢,她不甘心的想:“难道她还不够分量挑战他吗?自己明明就赢了他两次了。可是,如果前两次都没有布下陷阱的话,自己会不会变得像现在这么狼狈?”
仞伢知道巽冉已经体力不支,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今天的巽冉很奇怪,老是阴阳怪气的,看来自己真的惹怒了她。直觉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让她讨厌,所以仞伢聪明的选择沉默。
“啊……真烦人!讨厌鬼就是讨厌鬼!无论做什么都这么讨厌!”小声嘀咕着,巽冉放弃似的扔下匕首,掏出小手绢轻轻拭去额上的汗水,一脸佩服地说:“仞伢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巽冉真的好开心可以接受您的指导哦!”
笑吟吟地慢慢走近,巽冉却在走到仞伢身前的时候,迅速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另一支匕首,猛地刺向仞伢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