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前院,了解到有人仗着身法轻灵妄图越墙偷听,被机警的孙城牧射了一箭,负伤逃窜。
苏尘不赞成派人去追,城牧大人只得作罢,此时银发女孩不声不响出现,扔了一具尸体在地上,死者的心脏已被捏碎,其肩膀上赫然插着城牧大人的独翎箭。
孙城牧苦笑道:“究竟是这一方百姓之福,还是你苏尘一人之福?”
“他的死活我可不管。只是,他还欠我一个名字。”
银发少女的脸色微微泛红。
小侯爷瞬间目眩:自古少女情怀,皆是无师自通,想不到连非人类都一样啊……
冯掌柜咳了咳,说声“我去叫你仆人吃饭”就走了。孙城牧与柳飞心有灵犀走向前厅,院子里仅留下苏尘与灵狐两“人”。
苏尘也懒得追究灵狐没留下活口的失误,人世险恶,水深不见底,再如何聪颖机敏,没个三年五载是学不熟的。
慢慢来吧。
小侯爷一把抓住银发少女的手,指责道:“你看,弄得满手是血,多脏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应该注意一下卫生,马上就要吃饭……要不我们先去洗个澡——哎哟!”
男人最脆弱、最敏感的部位被踢了一脚,苏尘疼得在地上打滚,眼泪直飚,心里却莫名其妙甜丝丝的——与普通女子轻轻踢一脚的力度毫无二致,这表示灵狐是开得起玩笑的,或是意味着……
苏尘面带傻笑吃完了饯别宴,席间不住地夹菜给灵狐,俨然视其为真正的妹妹。柳飞有一搭没一搭地套话,可惜多半没得到回应,始终问不出银发女孩的本源。
孙城牧以个人名义送了些银票给苏尘,苏尘老实不客气地接下,对于怎样和赤狼帮周旋,两个男人大概交换了一下看法,初步达成了的共识。
“总之,装傻充愣扮龟孙子都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对不对?我早晚会收拾他们。”
苏尘拍了拍孙城牧的肩膀。
城牧大人笑道:“千军万马我都不怵,会怕蒙混过江的小蛇?那批货我物归原主,赤砂城再小,老夫也有铁甲四千可牧守一方,就不信血狼帮还敢造次。”
小侯爷不再多言,牵马徐行,挥手道别。
不再是掌柜的冯老汉换了一袭藏青色的云锦长衫,一身的市侩气一扫而空,人靠衣装果然有些道理。
刚加入自然要主动与大家熟络熟络,老冯瞧见柳飞器宇轩昂、神华内敛,一看就不是喜欢侃天侃地的人,那位天生丽质、粉雕玉琢的银发女孩被老城牧称为“福神”……更不是适合聊天的对象。
至于苏小侯嘛,看上去纯洁无邪,实则一肚子坏水,冯老汉再吃几亏恐怕连老命都得搭上。
“小兄弟,你叫啥名?”
斟酌再三,冯老汉选择了身材削瘦、脸色蜡黄的凌绪。
凌绪严肃地抱拳,说道:“你叫冯熙,彭老爷子提过你的名字,他说你是个不要脸的。”
冯熙怔住了。
“呃,我记错了。”
凌绪纠正道:“他说你是个老不要脸的。”
冯熙默默捋着短须掩饰自己的尴尬,好一会儿才平复情绪,再也不敢随便开腔。
一行人默默行走在官道上,有良驹却不骑,其中那位银发蓝瞳的美丽少女更是吸引不少路人驻足而观,苏尘带领众人离开官道顺着黄泥小径一直走,及至月色阑珊,总算来到了流苏河畔。
几十户人家尚未熄灭灯火,见到这几个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村民们先是吓了一大跳,不少正在哄宝宝入睡的妇人更是被一脸凶相的凌绪骇得大声尖叫,差点就进入梦乡的孩子们就跟比赛似的哭声一个比一个响亮,最后露面的苏尘一脸不悦,语重心长地嘱咐凌绪把那柄剑用布包好,不要整天拿在手里晃悠。
冯熙毛遂自荐站出来向众村民解释情况,瞧着却似有越描越黑的趋势。苏尘果断让柳飞出面,后者极不情愿地站出来,本想说“我们是好人”又觉得难以启齿,只得认认真真说了六个字:“我们并无恶意。”
事实证明,比起口沫横飞的冯熙,柳飞长得更有说服力。
小小村落的渔民们临水而居,房屋以竹、木为主要材料人工搭建而成,干栏悬空,竹屋看上去摇摇欲坠,不免让人怀疑其遮风挡雨的能力,真走进去了,才能体会到村民们世代传承的灵巧手艺堪称一绝:依势而建以拒风,悬空吊挂以防潮。
苏尘摸出些碎银分给各家各户,亲自挑了两条五斤左右的鳌花鱼交给冯熙,吩咐道:“你做的若没他们的好吃,就留在这里学做菜吧。”
冯熙气得吹胡子瞪眼,提起菜刀,拍胸膛道:“等着!”
虽然赤砂城的酒肆如今只卖浊酒与花生米,但冯熙好歹也做了十几年的掌柜,手艺确实是有。
众人尝了尝,苏尘率先竖起拇指,凌绪紧随其后,柳飞把两个拇指都竖起来了。
最让冯熙感动得差点老泪纵横的是,银发少女竟然也有样学样……
老子的厨艺连神明都赞!
冯熙直想仰天狂笑。
竹扉外头几个小孩吞咽唾沫的声音不绝如缕,苏尘另外掏银票买了些鱼,让冯熙去外头燃了几丛篝火,招呼各家各户吃喝自便,今晚的开销苏尘一人包了。
这些渔户们通常将鱼养在水槽中,天还未亮便早早起床,燃上船行灯,在河面的浓雾中小心行驶,赶在开集之前将鲜活的鱼虾送到镇上,靠换来的铜钱购置些米面、油盐、棉麻。
鳌花鱼这种价格不菲的鱼类,平时是没有哪家哪户会吃的。
起先认定这伙人是悍匪的渔民们看着兴高采烈的孩子们,眼眶有些发红,兴许是被篝火燎红的,男人们起早贪黑一年到头,也没今夜赚的钱多。女主人给苏尘他们换好床被,便要带着孩子们去邻居家借宿,被苏尘喊住。
“不用麻烦,我们身上都是灰,睡外头即可。”
苏尘指了指众人身上的灰埃,笑道:“不过明天得劳烦你家男人送我们一程。”
男主人连声答应,觉得这位年轻公子哥说话温文尔雅却又不失实在,便与小侯爷从家长里短聊到了丹阳风物,等到小孩子们都去睡觉之后,一直默默不语的柳飞突然说起了丹阳郡最近那十几宗失踪案,这个话题很快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众人轮流各抒己见,倒是小侯爷忽然不再开口,只是平静地倾听众人的观点。
夜渐深,男主人的眼皮子不住打架,固执地送了几条毛毯出来,这才打着哈欠回屋。
凌绪和冯熙席地而眠,苏尘默默看着睡相甜美的银发女孩,小声问柳飞:“把太守都难住的疑案……成人礼,包含了这一环节吧。”
柳飞也不卖关子,点头道:“先与严太守碰个头,了解一下官府掌握的情况。百姓们的说法大多是凭空猜测,当不得真。”
“有个猜想,距离真相不远了。”
苏尘嘴角微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