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终于明白她为何这么生气,马雯小产,牵扯到了五爷,那肯定是皇上的意思了吧。心中苦笑,圣上对小姐执着,还真是愈沉愈厚。
秦宁望着仍是一脸温润的吴太医。他未用敬语,甚至直呼马雯的名字,可见他的桀骜,也听出了他对马雯的成见。只是这般桀骜的人,怎么屈居宫门之中,整日受那清规的束缚。实在想不出凌烨竟有如此能耐,能请得动这般世外高人。微微一笑,抬了抬下巴,望着他,“我从未说过与她有关,况且你我心中皆知胎儿并非死于当日的红花,反而是它,救了马雯一命。”望着他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丝僵硬,一字一顿,轻吐出残忍的话语,“如果薏仁与红花只是让已早已中毒的胎儿排出体外呢。”
安青顿时跌坐在地上,她竟查的如此透彻,再也没了念想,脑中唯一想的是,该怎么办,该怎么跟皇上说。望着秦宁一脸的沉静,心终于慌乱了,她到底想干嘛。
凌瑄在门外碰巧听到了这一句,推门而入,望着那位曾经自己深信的、愿意用娘的性命来跟他一起赌了命运的人。
秦宁见他进来,皱了皱眉,她已没了力气去呵斥任何人,亦不想让凌瑄听见这些血腥的事。挥了挥手,唤了穆念,“瑄儿跟穆师傅下去。”
穆念望着这般的无力,心知她早已心力憔悴,不忍在多说什么,带着凌瑄就要离开。
凌瑄拦住了他,已明了今日娘动怒,是因为马雯之事,那件事他并不想知道太多。他于马雯,没有娘那般情深,有的只是深深的怨恨。况且他也知晓,若自己想知道,事后娘定会讲与他听,只是此刻,他有一事不得不问。向着那位已恢复了一脸温润的吴太医,问道,“我只问您一句,当年在扬州城外若兮遇见的许诺到底是何人。”
望着那张酷似秦远的小脸,吴太医会心一笑,“南宫少主,南宫谨。”
凌瑄了然,果然是他,点头致谢,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吴太医心中突地就跳出了一个念头,那个心心念念念着沈若兮的少主要有对手了。
秦宁在听到南宫两字时,深深叹了一口起,也只有他会对哥哥的死,这般耿耿于怀。挥了挥手,无力的说,“算是故人了,坐吧。”又转头对跌坐在地上的安青说道,“起来吧,自己寻地方坐了,别在我眼前晃荡。”
安青明了,这会她气大发了,心有余悸的望着眼前的两人。她不要坐着,若可以,她现在只要跑去知晓了皇上。
吴太医冲她轻笑,示意她安心,倘然在秦宁面前坐下,自顾自得斟起了茶。
秦宁笑,他还真不客气,“能让五爷甘心入宫,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舅父的意思,还是南宫盟主的意思。”
吴太医朗声一笑,提起茶壶,又为她斟了一杯茶,“不要见外了,五爷,不过是戏称,我单名一个矛字,矛盾的矛。你叫我吴矛就好。”
秦宁望见他的坦然,也会心一笑,抿抿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吴矛轻笑,这般俏皮,才是如他所讲的,将前事婉婉道来,“前年在扬州城巧遇若兮小姐,后来得知林丞相身体微恙,南宫盟主命我入京为林相治病。入京后,才发现林相已时日无多,为尽量延续他的性命,决定留在京城。林相知我曾与若兮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不想她太早牵扯近江湖中事,所以才命我以太医的身份进入林家,避开若兮小姐。”
秦宁了然,于若兮和瑄儿,舅父向来谨慎细致。只是…微微蹙着眉,不解的说,“我记得你是马冽举荐入宫的。那马冽怎会举荐你入宫呢。”
闻得马冽两个字,吴矛满脸嗤笑,脸上满满的讽刺,“马冽虽与盟主结拜,但他从未去过锦城,南宫府的大门朝哪边开,他怕是都不知道。”说着又扯了扯嘴角,一脸不屑,“那年在他南征途中,碰巧救了他,也是看在秦兄的面子上。只是没想到还为这事留下了个伏笔。”
秦宁感觉到了他对马冽浓重的恨意,南宫怕也是如他这般吧,“当年那事,他亦有他的苦衷。”
“秦宁,够了。”还未说完,却被他沉声打断,“我始终不理解你与林相怎会轻易原谅了他。在我们江湖中人眼中,没有什么苦衷不苦衷,兄弟是该用自己生命去保护的,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顿了顿,似觉得自己太过激动,缓了缓,直视着秦宁,冷冽道,“马雯之事,我从未后悔,若有来次,我还是会照做。”
秦宁叹息,江湖中人向来以义为重,她不想再跟他纠结马冽有没有苦衷这事,提起这事于谁都是活生生的将结了痂的伤疤再血淋淋的撕开。低头吸了吸鼻子,抑制住了眼中的泪,抬眸问,“是皇上的意思。”
吴矛明了她所说何事,望着她清澈的眼神,也不再隐瞒,“当初林相辞世后,我本就打算离开。后来凌烨来找了我,说了这事。凌瑄是秦远的外甥,是他唯一的血脉。我怎能允许马家之人肖想了他的位置。况且让凌瑄继承大统也是林相的心愿,林相于南宫家恩重如山,他不忍做的事,那就我来做。”
秦宁皱眉,直呼名讳,他可真是大胆。只是没想到他竟与凌烨一般执着,含着泪,似在控诉,“你明知他不忍,又为何要做。”
吴矛望着她凝着泪的双眸,知提及了她的心伤,狠了狠心,“秦宁,不要自欺欺人了,他已经死了,秦远也死了。”
秦宁闭了闭眼,满脸苦楚,泪终于顺着脸颊划了下来,是啊,都死了,所以身后之事都可以视而不见了。睁开眼,哽咽着望着他,“所以你就借着马冽的信任,留在了马雯身边,从一开始你就在给她下毒。”想着还是自己给马雯建议,让她寻了他为主诊。不觉得好笑,明明之中是不是真有天意,这一切都像是自己主谋的一样,是她指使了吴矛去害马雯的孩子。突而又想起了凌烨曾对自己说过,“你亦有事瞒我,为何却要我对你坦诚相告。”原来他就知道了自己为马雯出谋隐瞒他胎儿性别之事,自是没想到她们精心寻得心腹却是他的内应。惨笑一声,多么滑稽。
吴矛望着她满脸的惨淡,知她心痛,如实道,“我未下过毒。马雯酷爱花香,我只是在她的香囊里动了些手脚。”
秦宁愣住,怎么可能,马雯平素极为小心,不置信的说,“晓儿,每日能会仔细检查了她的衣着配饰。”
吴矛轻笑,她未免太小看了自己,淡淡的说,“夹竹桃,我掺了夹竹桃的花粉在里面。不是麝香,她不会起疑,用量极少,况且我用兰花遮盖住它的味道。”
夹竹桃!秦宁撑大了双眼,怒吼道,“你不仅要她小产,你是要她的命。”
吴矛早料到她会这般激动,低头请扯了扯嘴角,要她的命又如何,“是,我本意如此。只不过是凌烨怕你伤心,再三的要求了我留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