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脱如郭绍风者,也不免出了一身冷汗,这一枪莫不是射在了自己身上?可是却没有半点感觉,自己不是没有中过枪,那种滋味如今想起仍是有些后怕,可现在...郭绍风正思量间,却看见吉铭身子慢慢的往后仰,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而他这一倒下,在他后面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手持短枪的人,正是覃王首。
郭绍风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正当吉铭想要暗算自己的时候,随后赶过来的覃王首抢先一步开了枪,所以这一次进鬼门关的人也从自己换成了吉铭。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天意,这才走过去。
确认了吉铭的确死了后,一步窜到覃王首面前,将其紧紧抱住。害得后者大叫:“大人,能不能放手啊,我不习惯这样的。”
“我呸...”郭绍风一把推开他,佯怒道:“你以为我愿意啊,刚才有多险你是知道的,我现在这小心肝还在卟通卟通的跳呢,借你的肩膀靠一下不行吗?”
覃王首早就习惯了他的玩笑方式,咧嘴一笑,道:“属下幸不辱命,能及时赶到,只是让大人受惊了。”
“算了,受惊总比死了好”指着吉铭的尸体道:“你看看,多么嚣张的人啊,现在还不是一具死尸,跟叫花子的尸体有什么分别。”
看覃王首一副不屑的样子,忽然想起他是怎么会过来的,忙问:“喂,你怎么会来的,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覃王首忽然跪了下来,这情形让郭绍风觉得似曾见过,心中一震,不会吧。问:“你这是干什么?”
“大人,从我离开军营时起,荣将军就跟我说,我再也不是大清的军人了,我只有一个上司,就是郭绍风大人,大人,从现在起,我和我手下的弟兄们就是你的人了,你要我干什么都行,就算是你让我把荣将军的头提来见你,我也不会有二话。”
郭绍风忽然觉得眼里有些什么东西闪烁,忙抑制住心情,道:“我也不多说了,你既这么说了,又是荣将军的意思,那我也不客气,从现在开始,你我就是兄弟了。老覃,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大人请吩咐”
“你马带人到西安城的东面二十里处等我,明早天亮之前要是还没有我的消息,你就带着人再去找荣将军吧。”
“大人,荣将军说了,若是大人你的什么意外,那我也不用再活了,所以大人,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这就带人去,若是明早还没有等到你,我会带人打过来。”不等郭绍风再说话,告辞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郭绍风眼眶里的泪水终还是流了下来,先是荣禄如此,再是荣恕如此,而仇黑虎和覃王首更是对此毫无异意,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
默念了一句“陈汉,你可以安息了”。走出几步,又回来,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心有不忍,不论怎么样,人家已经死了,总得来个入土为安吧,天大地大,死者最大。这才后悔怎么没有让覃王首留几个人给自己,现在好了,要亲自动人埋人了。
当然,他郭大人又怎么会亲自动手埋人呢,正当他为此发愁的时候,原先被打散的人也都找了过来,一共约莫还留下一百多人,算是损失惨得了,但郭绍风见到这些人高兴的原因则是终有人来替他做这些体力活了。
处理好战场后,已是半夜了,时间不多,郭绍风立即下令起程赶回城里去,说不定姚依依和纳兰她们还有小王已经在等自己了。
当他们赶到东门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让几个士兵过去跟守城的打探,得知这几个时辰都没有人出城,心想这可就怪了,若是姚依依那边因为人生地不熟有什么差池,小王那边也应该很顺利啊,怎么会两方面都没有消息呢?这可真是急死人了。
正当他急得不行的时候,城门开了,当先一骑出门,并不是自己等的人,而是一班军士,一看就知道是城卫军的,一行人拥簇着几顶官轿出了城门,看了没看呆在一旁的郭绍风,就径自朝着东边走去。
郭绍风还以为真不是自己等的人,却听到其中一顶轿里面传出一句话来,是荣禄的声音:“臭小子,还不快跟上。”
心头一喜,对着黑暗处的手下一打手势,便尾随而上。
大约行出三里多咱,队伍才停下来,中间的一顶轿子里出来的果然是荣禄,这位已年逾古稀的老人此刻在月光下越发的显得苍老,但却丝毫不损威严,瞪了郭绍风一眼,道:“你干的好事。”
郭绍风不敢多言,垂手一立,心里却满是温情,他知道这个老人是真的关心自己,这里面没有丝毫利用的成分。
“人我都给你带出来了,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荣禄的意思很简单,但分量却不轻,他不会随便把人交给郭绍风的,至少得知道把这几个人交给郭绍风能不能得到安全的保障。
“大人,现在情势很不乐观,让她们呆在荣府也不是办法,反而会给人落下话柄,所以小的斗胆把她们接出来,准备在适当的时候送他们去五峰山,现在对她们来讲,也许只有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嗯...”荣禄顿了顿,道:“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你也要注意,你久不在山上,首先得弄清楚山里的情况再作决定,人我是交给你了,如嫣是我看着长大的,等于是我的孙女,英子这丫头我也很喜欢,你若是让她们出了什么意外,我可饶不了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寨主。”
“现在宫里的情况也很乱,皇上蠢蠢欲动,那李莲英最近动作频频,也弄不清他到底是哪方的人,安贝勒与你有交情,但你也得提防着点,他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不久我们也要回京了,到时候是福是祸我也不知道,你要好自为之。”
“小的明白,还望大人多多保重。”
“我不用你操心,你还要记住,洋人不可信,朝廷的人更不可信,就算是你的好兄弟周凡平也未必可信,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我还是要说,这个世界,能够相信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自己。”
“小的记住了。”郭绍风只能应是。但心里却不以为然,若周凡平不可信,还有谁人可信,没有人了解他与周凡平之间的感情,那不是一般的兄弟情,两个流落在异时空的患难之交那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你今日能从向阳镇脱身,说明那吉铭的气数已尽,这是好事,至少以后在朝中就不会有人处处要置你于死地了。我知道你要去房山,其他的我也不再说了,你记住,在房山义和团里面,也有朝廷的人,而且地位不低,这一点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你得尽快的把你房山的人拉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大人指点。”
“好了,你好自为之吧,我走了。”荣禄说完就要回到轿中去,却被郭绍风叫住。
“大人...荣妍还好吧?”
“她很好,她现在不方便出来,但你要相信,总有一天,你们会再见的。”再也不理会郭绍风,上了轿子,一班人马再原路返回,只留下一辆马车,几个作军士打扮的小王他们和一个骑士,这个骑士不是别人,再是此刻作军士扮相的姚依依。
马车上跳下了个娇小的身影,一下子扑到了郭绍风的怀里,哭叫道:“哥哥,还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这就是小英子。在小英子后面下车的是纳兰如嫣,她的反应很平常,只是笑道:“绍风你福大命大,荣大人说得不错,要你命的人只怕现在还没有出生呢。”
郭绍风一把拉开英子,帮她擦干眼泪,对纳兰如嫣道:“他真的这么说?”
“我还骗你不成。”
“嘿嘿,他也说得太夸张了点吧,我这一回是捡了一条命,若不是有人及时赶到,我早让吉铭给...”没再说下去,因为发现姚依依身子一颤,很显然,这个姑娘当时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危险,这一路只怕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的,就算是现在看到人了,但当有人提起当时的情形的时候,她还是不免一阵胆颤。
“依依,这一回辛苦你了。”走到马前对姚依依说。
姚依依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旁边的纳兰如嫣过来说道:“这一回也亏了依依妹妹,若不是她及时赶过来的话,我们可出不来,留在这里会有什么样的危险还不知道呢。”
小王也凑上来说道:“老板,现在我们去哪里啊?”
众人唠叨一番,看看天色,郭绍风暗骂一声真是蠢,这一耽误时间,覃王首那边说不定就乱了阵脚了,忙道:“别再多说了,此地不易久留,我们还是赶快上路吧。”
总算是顺利的和覃王首会合,郭绍风这才把心放下来,有这一千人的护卫,只要运用得当,顺利到达房山应该不是问题。
破晓时分,开始赶路,打的还是清廷的旗号,反正现在兵茺马乱的,出现一支队伍也是正常的事,况这里真的就是一队官兵,也不怕被人缠问。
郭绍风和覃王首并骑而行。
“老覃啊,你这一路上来,有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冷不丁的被郭绍风这么一问,覃王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望向这位上司。
“看什么看,你聋了?我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
“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听说好像东边又打仗了,不是跟洋人打,好像是一个叫什么周凡平的造反,把德州还有周围的几个城池给占了去了,现在袁世凯正在向朝廷求救呢。”
“什么?”郭绍风差点没有从马背上掉下来,急忙问道:“是真是假啊?真是是周凡平吗?”
“我也是听一些路人说的,不也确定,不过他们说的就是那个龙魂骑兵的周凡平...大人,你认识他吗?”
郭绍风没有听清楚覃王首后面说什么,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德州,真是没想到周凡平还真的干了,这一下龙魂骑兵可就不会再有以前的优势了,人人都知道德州就是他们的窝,现在想要藏也是藏不住的。更不解的是作为威虎寨的寨主,他郭绍风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这个事,也不知道那些个情报人员都怎么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总不会是这些情报人员都让朝廷给破坏了吧,就算是破坏了也不可能一网打尽的,这些人平时可都不联系的,每一个人所知道只是自己的上下两头。朝廷要想弄清楚整个情报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至少得要上一年半载的时间。
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事就让他顺其自然吧,自己不在也不能怪别人,周凡平既能这么做,就应该有他的道理,郭绍风很清楚周凡平用兵的谨慎,他应该不会做什么蠢事。
1900年的十一月,对于龙魂骑兵来说是不平凡的一个月,原来还说朝廷和洋人都摸不着行迹的他们,就是在这一个月里面,在周凡平的带领下以三万之师荡平了德州及周围几个城池的清兵,并宣布起义。龙魂骑兵的旗帜终见天日,飘扬在德州城的上空。
身为山东父母官又是武卫右军统领的袁世凯急了,一连几道急报呈往西安,但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这一刻,他也许尝到了当初不顾朝廷安危擅自离京所带来的后果,如今他一人在山东独力难撑,朝廷竟也作起了壁上观。
于朝廷不同的是,洋人对此事极为观注,自龙魂骑兵现于华夏大地后,洋人每与之战总以失败告终,在洋人眼里,消灭清兵那是举手之劳,那些长辫子根本不足为虑,而龙魂骑兵才是他们的心头大患。
龙魂骑兵一日不除,他们八国联军就一日无法在华夏稳立。这是洋人指挥官们一致的看法,而八国联军的总指挥摩西尔更是为此烦虑,他不担心龙魂骑兵的战斗力,说白了,在他眼里,那中国人的战斗力就跟小孩子一样。让他一直担忧的是这龙魂骑兵的踪迹一直让他们无法捉磨。
现在好了,龙魂兵骑兵盘据德州,这对洋人来说是好事,至少他们知道自己将要对付的人在什么地方,这也方便他们去查探对方的一切情况。
为此,摩西尔招集各国指挥官开会,齐力商讨对龙魂骑兵的剿灭计划,只是说来说去一直无法统一竟见,俄国人表示只对满清朝廷有兴趣,而意、奥、德三国则认为应联合袁世凯对付龙魂骑兵,美国人认为应该暂时联合龙魂骑兵对付满清,毕竟满清虽然连朝廷都退避西安,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还有大量的军队。日法两国的看法则一至,他们认为应该将龙魂骑兵全部消灭,且同时不能给满清好脸色。
摩西尔算是个中国通了,在各国指挥官热切讨论的时候,他的思绪却不在会议室里面。他很担心,担心自己最终的结局,他太了解这些中国人的,这些长辫子虽然软弱,但若是把他们带急了,将会散发出超越一切的力量。
摩西尔的偶像是拿破伦,他一直都很赞成拿破伦的一句话,那就是“中国是一头沉睡的雄狮,一旦醒来,世界将为之震惊,那么,就让她继续的沉睡吧。”可是摩西尔也清楚,终有一天,这头雄狮会醒来的。到那时...看着激辩中的这些高级的将领们,摩西尔安静的点起一支雪茄,深吸一口,吐出一口浓烟,露出一丝浅笑,也不知他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眼前的这些人,亦或是笑自己的对手。
而占据德州的周凡平并没有闲着,一面招兵买马,一面屯集粮草,准备大干一场。虽然现在四面竖敌,可是他并不担心,四面竖敌的并非他一人,纵观现在华夏大地上的每一路人马,包括洋人还有朝廷在内,谁不是四面竖敌。只是自己略为明显而已。
靠着郭绍风组织起来情报系统源源不断送过来的消息,周凡平几乎掌握着所有敌人的每一步行动。加上各地又源源不断把各类补给送过来,现在他可以说是人强马壮了,就等着大显身手。
但这只是部下们看到的样子,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却总是暗自嗟叹,远方吉凶示卜的郭绍风总是那么无时无刻不牵动着他的心脏。
周凡平很清楚自己做的一切将给对郭绍风带来一些什么样的打击,但此刻他已无退路可言,唯一希望的是郭绍风能够理解自己。
一个月下来,龙魂骑兵已经壮大到了近十万人的规模,装备齐全的也有近六万,只要假以时日,一支十万人的队伍将会模扫整个华东,到时候不仅是龙魂骑兵名扬天下,他周凡平这个名字也将随之轰动,这就是他想要的。他不像郭绍风那样,郭绍风一向只追求正义,道德。但他周凡平眼里,权力也许比什么都来得重要,而在这个世界里,也只有权力可以让他心动,当然,除了与郭绍风的兄弟感情之外,可那也许将成为他内心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