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一阵,等姚依依情绪稍微平静后,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原来在一个月前,她与父亲到石家庄赶集。
那个时候石家庄虽还没有被洋人占领,但城里也有很多洋人,而且一个个飞扬跋扈,当时两父女就遇到了这么几个洋人,围着两人调戏姚依依。
父亲一怒之下与洋人动起手来,当然,若只是论身手洋人根本不可能是父亲的对手,不幸的是他们遇到的是洋人,所以没几下洋人就动了枪。
姚依依一直不能忘记父亲被子弹洞穿后奋力拦住洋人大声提醒让自己先走。吓蒙了的姚依依不知所措的逃出了石家庄,而父亲则成了洋人手底下的又一个孤魂。
讲完这些,女孩已经是泣不成声了。郭绍风默默的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心里却是在翻江蹈海,洋人不驱,国人将永不得安宁。
“你一直都在跟着那些洋人吗?”
“嗯,一路跟着他们西来,就到了这里,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下手,他们人太多了,这几天还跟几个当官的来往。”
郭绍风一怔,问:“他们有什么异常没有?”
“也没有什么,肯定就是互相勾结吧,不过好像要对付什么人一样,在镇子里召集了好些人马。”
“什么?”郭绍风吓了一跳,真有大队人马,忙问:“你真的看见他们召集了大队人马?那有多少人?”
姚依依想了想,道:“我本来只是想去刺杀那个洋人的,可后来却发现他们住的地方四周有很多的官兵,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兵,穿的衣服也不一样,我以前听爹爹介绍过军营的事,他们应该是神机营的吧。至少在一千人,就像今天就有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大人物进去过,洋人对他都很恭敬。”
郭绍风明白了,那个年轻的大人物肯定就是吉铭,肯定是有什么不勾当不能让老佛爷知道,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要来,如果不知道那还好,但如果知道的话,那自己还有那些部下今晚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
“还发现其他的吗?”
“其他的就没有...对了,有个老头看上去身份下不低,说话阴阳怪调的,我听到他跟洋人说过什么晚上行动什么的,听得也不是太清楚。”
郭绍风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这一次的行动绝对会中人家的圈套,看来自己也真是够笨的,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吉铭的地盘,他的事自己能知道,自己的事他没有理由不知道啊。
想到这里,暗叫一声不好,陈汉跟小王他们还不知情呢,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让人来个一网打尽。不能这就么完了,郭绍风看了看姚依依,道:“依依,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去办,你得想办法出去,帮我送一封信。
姚依依虽然舍不得一相见就要离开,但也知道郭绍风肯定是有急事,道:“郭大哥,你说吧,让我去哪里?”
拿出一锭银子递到女孩手里,说:“你赶快潜进西安城,无论如何要在天亮前找到荣禄大人的孙女荣妍,还得想办法弄一辆马车,因为我要你去那里接两个人出来,到时候我会在城东的小树林里等你。”
说完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纸笔,飞快的写了一封信,交给姚依依,道:“把这封信交给荣家小姐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依依,我知道这事很难办,不过我只能靠你了。”
女孩坚定的点点头,擦干脸上的泪痕,道:“郭大哥放心吧,我一定把信送到,把人接出来跟你会合...不过,你也要小心啊,千万保重。”
“我会的,现在时间不多,我得马上走了,你记住千万不可拼命,如果有危险就算了,这事也不是非今晚办不成。你现在赶到镇西头的林子里,你送我马就在那里,怎么唤它你比我更清楚。”
不再等姚依依的答付,闪出了小胡同,往东边陈汉他们埋伏的地方赶去,他得在镇里的官兵出动前把人带离这个地方,否则的话只怕到时候哭都流不出眼泪了。
郭绍风终是晚了一步,当他偷偷赶到小镇的东头的时候,人还没到,已经听到了大作的枪声,心道不妙,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陈汉和小王这个时候真是叫苦不跌,本来只是以为偷袭一小撮敌人而已,没想到会冒出一大堆上千人神机营人马,两方论装备就差了一载,再加上人数的差距,他们怎么可能是对手呢。
只是第一轮的交锋就在数十个兄弟倒下,但众人都没有退意,因为郭绍风这个时候不知去向,他们若是退了那郭绍风很有可能就会陷入重围。小王心里暗暗担心郭绍风的吉凶,咬牙苦撑着,而陈汉则是大骂着指挥手下进行防守,从偷袭到防守,真他够倒霉的,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缺德事,可能是前世的问题吧,要不然为什么倒霉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扑过来。
郭绍风手持双枪,以最快的速度往交战的地方赶去,幸运的是沿路都没有遇到拦截的人,也许是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的战场上了吧。
当他赶到的时候,陈汉他们几乎已经撑不下去了,剩下不到三百人,可以说是损失惨重,但斗志却未低落,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也都明白害怕的人死得更早,所以个个都玩起了真格的。
一个飞纵跃到陈汉身边,问:“情况怎么样?”
一听这个声音,坚强如陈汉者也几乎要流下眼泪,但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他娘的,你跑到哪去了,再晚点兄弟们可就全都见鬼去了。”
郭绍风本就心在内疚,也不辩解,道:“不能再打下去了,没有意义,下令撤退,一齐往南边退,不可恋战。”
陈汉也不再说什么,大吼道:“兄弟们,撤退,大人回来了。”
这句话一出,手下们居然是一阵欢呼,接着就是把郭绍风等人护在中央一齐后退。小王护在郭绍风的前面,道:“老板,我们不回西安了吗?”
“不了,小王,你赶快一个人出去,赶去西安,把城里的几个兄弟带出来,我们在城东会合。”
“要不要去荣府?”
“不用了,我自有安排,你快去。”
陈汉一旁边说道:“大人,还是你出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少废话,大家为我拼命,我怎能一个人出去...小王,你呆着干嘛,没听到我让你快走吗,再晚就来不及了。”
小王应一声,也不再停留,对陈汉交待一声要保护好大人后独自一人闪出战圈,往西安城赶去。
虽然已经开始了后退,但敌人的火力一点也没有减弱,依然如浪涛一般涌过来,让这两百多号人越发的感到吃力。
且战且退,但后果却并不随人愿,敌人竟然紧追不舍,这让郭绍风极为纳闷,这不是清兵的风格,这种没有来由的赶尽杀绝一定有什么原因。
就这样一方退,一方追,一直折腾到了三更时分,战斗依然激烈。而郭绍风这边几乎已经陷入了对方的包围圈,没有了退路。
陈汉护在郭绍风身前,对着手下的兄弟叫道:“给我加强火力,掩护大人。”说完不由分说拉着郭绍风就往外面冲去。大家都能感受到子弹从身边飞过的惊险,两百多条枪一齐开火,为的不是自己的活命,而是要让郭绍风能够安全的冲出去。
郭绍风已经蒙了,这是自己头一次如此狼狈,想当初带五百骑大破日军时多么的威风,可惜如今空有五百战士去被一千多的清兵给团团围住。没有其他原因,一个是自己料敌不周,二是被占了先机,现在自己一方完全处在被动位置,跟本没有翻身的可能,除非奇迹出现,但会有什么奇迹出现呢?郭绍风心里面已经开始绝望了,个人生死倒也罢了,还害得这么多人为自己陪葬。
就在陈汉护着郭绍风突围的时候,敌方已经架起了大炮,目标正是两人,陈汉首先发现,就在这生死之间,他一把将郭绍风推倒在地,然后一个前扑,趴在了郭绍风的身上,紧接着一声巨传来。
炮声过后,郭绍风推开身上的陈汉坐起来,笑道:“你他可真是重啊...”
陈汉没有说话,根本动都没有动。郭绍风心下一沉,推了推他,没有后应。扑过去,捧着陈汉的脸,才发现这个汉子已经死了。本来这个时候对于郭绍风来讲应该是莫大的悲痛,但是他去表现得很平静,放下陈汉的尸体,目光冷冷的站起来,看着外围一步一步接近的敌人,赤红了双眼。
就地的一个翻滚,避过一排子弹,一个飞纵闪到一棵树后,高声道:“弟兄们,分散开来,各自逃命去吧,我这里很安全,马上就会出去了。”
说完后连开数枪,解决了几个最接近的清兵,再闪。当敌人扑到他所在的位置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出现在另一边开枪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往反方向冲出去的时候,他去反过来,往敌人大队中心慢慢的移过去,就算是死,也得干个够本,如果幸运的话吉铭本人在军中,那就值了。
他想得没有错,吉铭正在后面由三百多人护着指挥战场,这个家伙此时脸上的神色甚是得意,百战百胜的郭绍风终要落到自己手上,甚至有可能死在自己手上,到时候也算是给了自己上头一个交待,再找机会把龙魂骑兵一起给吞了,那时候何愁天下不得。
郭绍风在林中窜来窜去,终是接近不了,时间一长,不免有些泄气,但是他没有退路可走,看来是难逃一死了。
就连吉铭也认为郭绍风难逃一死的时候,东边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听上去人数不少。当马蹄声到得跟前的时候,最接近的清兵还没有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就被那赶过来的骑兵给解决了。
突出其来的变故让郭绍风和吉铭都一时反应不过来。吉铭一听枪声就知道不妙,他想不到郭绍风居然还隐藏着力量,看起来实力还不弱,自己一方已战了这么久,士气开始低落,对方却如猛虎扑食般冲过来,胜负立判。
当枪声重新大作的时候,郭绍风才开始相信来的是自己一路的人,他想不起到底是谁会来救自己。荣禄?不可能,他不可能直接跟朝廷作对,特别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刻。
想归想,有人来帮总是好事,一时精神大震,继续往吉铭那边靠过去。
吉铭已经开始慌神,知道再这样下去只有全军覆没的份,好只下令全军撤退,这道命令一下,顿时乱成了一团,有些还在与来敌纠缠的人也开始不顾一切的后退,结果就是一退便死。
吉铭万万没想到的是来敌速度之快,很快,对方的前锋已经冲到自己这边。对身边的人下令死守后,一马当先的退了出去,最要紧的就是自己的命,其他的都不重要,打输了可以再来,命丢了可就没有机会翻身了。
骑兵对步兵,冲击力是惊人的,神机营的人抵抗不了多久,已告失败,纷纷缴械投降。一个将军跃下马来,问:“有没有发现郭大人?”
几个战士一齐摇头。这个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覃王首,一路追着郭绍风来的,只是郭绍风赶得太快,所以一度失去踪迹,好在这几天一直在西安城外面绯絗,更有幸的是适才在路上碰到了小王,才得知郭绍风在这里遇险,也不顾其他,率领着众将士就赶了过来。
见没有人发现郭绍风,他心头稍稍放松了些,这就是说还没有死,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下落而已。不过在他们心里也不认为郭绍风会那么容易就遇难。
正伏在一个小山坡上的郭绍风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心想又是谁在骂自己,眼睛却注意着来路上,他猜测着吉铭如果不敌肯定会顺着灾条路退回向阳镇的。
他没有白等,来路上果然出现了吉铭的身影,一人一骑往边边逃过来。郭绍风暗叫天助我也,这家伙居然只有一个人,也不再犹豫,跳将出来,一个人站在了路中央,双手按在腰上的枪托上,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有自信,也许功夫不敌吉铭,但是对于玩枪,自己绝对是个大行家,至少在这个年代是的。
吉铭了发现了他,停了下来,端坐在马背上,笑道:“本来还愁今天杀不了你,看来你是急着找死啊。”他应该很高兴,因为本来这一次的任务就是要置郭绍风于死地,只要能杀了他,损失几个兵根本不算什么,不仅没罪,还有功呢。
“我是找死,但未必能够如愿,你以为你还能杀得了我吗?”
“哈...就你?你那点功夫耍来玩还可以,跟我打,哼...只怕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郭绍风笑笑,道:“只怕刚才你也一定在想,会让我郭绍风一败途地吧,如今看来,到底是谁败谁胜?”
吉铭心里打了一个突,是啊,每次与这郭绍风交手,都是到了最后关头败给他的,不是他运气特别好,就是这个人还有藏得更深的一面没有让人知道,现在看来后者居多,因为运气不可能三番四次的好。头一次在京城的时候本来就差那么一小会儿就可以要了他的命,却半路杀出几个人来救他,让他逃得一命。
第二次在小屯镇是因为纳兰如嫣,当然那也是自己被那小妮子吓跑。
再就是这一回了,本来是胜券在握的,结果却...虽然心里面这么想,但神情上去装得甚是轻松,似是丝毫也不是郭绍风放在眼里一般,道:“你说得没错,但是现在不会有什么意外,你我单对单,凭实力来讲话,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郭绍风摇摇头,道:“你太落伍了,别以为拳脚能解决一切,现在是枪的世界,有枪不用用拳脚,你傻啊?”
并没有被吓倒,吉铭扬了扬手上的毛瑟枪,笑道:“我的枪在手上,你的枪在腰上,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拔枪经我开枪还快吧?”
“你可以试试啊,看看是你天真还是你无知。”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吉铭手上的枪,特别是他握枪手。
吉铭脸色一变,道:“那就试试吧”
枪一扬,对准了郭绍风,但是没等他开枪,枪声已经响起,郭绍风的枪正对着他,是两支。开枪的是郭绍风,他拔枪的确比吉铭开枪快。
子弹击中的是吉铭的左胸,那是心脏的位置。没有惨叫,没有怒吼,吉铭无声的倒下马来,翻滚在地上,不再动弹。
吹了吹枪口,对自己的枪法甚是满意,提步走到吉铭身边,道:“你不要怪我,怪就怪你把主意打到了荣妍的头上,你可以对付我,但绝不能冒犯她。”
踢了踢地上的人,见没有反应,把枪插回腰间,拍了拍手,再道:“你本来也算是个人才了,可惜心术不正,要不然足可当得了大清的栋梁,可惜啊...”
说完转身往来路走去,战斗已经结束,他得弄清楚到底是谁救了自己。走了不到十来步,背后枪声一响,心头一凉,慢慢转过身来,见吉铭居然站了起来,手上的枪正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