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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造势(1)

数月以来,武汉的同盟会频频造势,终于在武昌一举发动起义,大获成功,起义军占领武昌全城,全国各地革命党志士异常振奋,各地的起义纷纷爆发。

向南风听到消息后,难掩心中激奋,抓住李铁柱的手臂说:“兄弟,革命的曙光到来了。”

李铁柱觉得向南风的一身模样变得洋气之后,连说话都是不土不洋的,老是说些自己听不明白的话。眼下,北山是回不去了,李铁柱好几次都想带弟兄另立山头。但迫于形势,又想手刃清兵,只好忍气吞声屈于向南风之下。

秀才出身的陈竞存乃省谘议局议员,从省城广州回到惠州府,联络各地会党志士和民众,谋划拿下惠州府城,以发东江呼应全国各地的起义。向南风跟李铁柱带着山匪帮和三点会的白来号弟兄,一路避开官兵,夺僻道赶赴陈竞存所带的起义军。

惠州府各地革命党人发动民众举事,邓铿所带革命党在淡水发动民众圈攻淡水警署,缴警枪三十余支,子弹千余发。接着,惠州府各县连连发动起义。很快,起义军增至三千人,枪支有千余杆,手中没有枪支的民兵,有的挥大刀,有的执戈矛,连扛着锄头的都有。

向南风为所带革命军的副队长,带着李铁柱一众弟兄转战多处,连克清兵。李铁柱心头大快,嗤笑清兵一个个都是胆小鬼,见了自己就尿裤子跑人。这一路下来,李铁柱忽然觉得干起义要比打劫还要有意思得多,恨不得能跟清兵来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向南风带着李铁柱一众弟兄赶到平潭白泥塘,汇入陈竞存司令的革命大军之中,以谋进攻惠城。

起义军在淡水墟收缴警枪后的第二日,陆路提督秦炳直闻报后,便令惠州知府徐书祥筹办团练局,就地招募练兵三十余名,发与枪弹。另外,他又调各地巡防营兵赶到惠城候命,派洪兆麟统带巡防营兵一营和炮兵一队,驻守飞鹅岭及临近乡落,许德普统带巡防营兵一营和炮兵一队,驻守惠州府城,另有许部一营驻守归善县城,还有巡防营兵约三百人驻守环城一带。惠州、归善两城城门均有重兵巡守,除府城大东门和县城西门留为交通孔道,仍旧开放外,其他城门一律关闭,以待革命军前来攻打。

清兵巡防营六百余人在馒头岭集合后,随即进至马鞍,与民军相遇,两军交战两个多时辰,互有进退伤亡。这一战,李铁柱手刃清兵数人,大叫着说:“大当家,你的命抵上了,我还要给你赚一把。”

清军见起义军英勇难挡,不敢恋战,迫得退守原防。

次日,起义军再与清兵一较高下,仍是未分胜负。

第三日,两军激战于马鞍,起义军奋勇击敌,破清兵防地,占据险要之地二圣宫。革命军大队长陈经英勇过人,身先士卒,连连冲锋陷阵,不幸被掳遭杀。

随后,清军出战,被起义军分路包抄猛击。交战之时,仍有各地民众汇入起义军,令起义军愈战愈强,清军畏缩不前,败退回防固守。

秦炳直因战事失利,密电两广总督张鸣岐,请求派兵援惠。但他等不到援兵,只好停战。

此间,惠州各路绅商传说纷纭,有人说陆路提督秦炳直想投降,以消弭战祸。还有人说,秦炳直与何师爷两人约定,誓不投降,要与城俱亡,并命守城的许德普,在两城通衢地下暗藏火药地雷,准备在起义军入城之时,放火焚炸。

惠州府各路人士得此消息,无不惊慌失控,愤恨填胸。许多绅商这才想到,除了说服巡防营官兵起义以外,已别无解救良谋。

陈竞存逮住时机,顾及城中百姓之安危,民生之安定,以孙子兵法中不战而屈人之兵之策,屯兵城外,围困惠州府城,并多处着力,劝说乡绅商贾说服城内官兵起义反正。

几多日来,李铁柱一直带着弟兄打头阵,向南风给他一把火枪,他还不要,说是刀落血出才够狠,斩杀清兵上了瘾。这时,他见起义军静守城外,迟迟不攻惠城,急得焦头烂额,找到向南风冲口就说:“向队长,都打到人家家门口了,怎么就不攻进城去,是不是怕人家兵强炮猛,泄气啦?”

向南风厉声喝道:“紧要关头,万不可乱说扰乱军心的话。我们要是强行攻城,两军死伤将不可估量,且殃及城池,误伤城内百姓。如此,恐乱民众之心。陈司令自有良策,令惠城不攻而克。”

李铁柱听后不以为然,心想战都打了,还怕伤到百姓坏了城墙,清兵的命不一样也是命,杀清兵就该当,难道死一个百姓就不成!

秦炳直怀疑绅商各界和留省学生,与陈竞存等革命党人有旧交,为革命军内应,四处造谣,扰乱军心,遂派出巡查队在城中各处侦缉,并派巡防营兵围缴团练局枪械。

这时,团练局局绅们惊惶失措,各自逃避。是日黄昏,府城大东门和县城西门,半开半掩,来往行人均受盘查,方得出入。大东门的城楼上,又装置了大炮,正对着最繁盛的水东街和县城西门一带。

有人出密函劝洪兆麟领兵起义,以免致使全城涂炭。不久,洪兆麟果然反正起义。秦炳直接到洪兆麟起义的消息,即可商于何师爷。何师爷无奈地说:“大势去矣!”

秦炳直听罢,遂入房内,想服鸦片自杀,以践前约。秦之老母妻子围在面前,求其珍重性命,静候调解,另其犹豫未定。惠州知府徐书祥赶来相劝,让他献城与革命军,这这才点点头应承了。于是,知府大人徐书祥令归善县县令严梦菊为惠城临时代表,前往革命军司令邮协商献城之事宜。不久,革命军不战而得惠城,各路绅商百姓对陈竞存大为敬服。

李铁柱未能在昔日逍遥快活过的惠州府城与清兵激战一番,甚为失意,正值百无聊赖之际,向南风又让他兴致大发。

向南风受命带领人马支援陆阳起义,力图占领碣石卫,以谋进取潮汕各县。向南风和李铁柱分开两路进发,向南风打向陆阳县城,李铁柱跟着大队打往都司驻扎之地甲子。

陆阳县太爷见势头不妙,早已携带家眷潜逃了,向南风和李铁柱双双取得大捷。陆阳境内,只剩粤东总兵府重镇碣石卫。

人心惶惶的沙塘乡,还没有出现过革命军的踪影。雅姿娘这才信了向南风的话,起义真上势头了。这时的雅姿娘,非但没有了惊喜,反倒多了几分忧虑。她在沙塘乡住了好几年,愿意过上这种寻常平淡的时日,再不愿听见什么反清造事。可就在她不愿再参合外头的世事时,外头的世事偏偏打破五乡四里的宁静。

溪南八大乡里的乡族长再次齐聚一堂,许多乡族长当场就说,当年革命军起义造事,路三爷两头不靠的做法很是见效,这次也应效仿。众人拥者为多。

路三爷反倒心里没底了,但他没有说出来,担怕乱了大家的阵脚。他实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还是照旧防守。

眼见革命军势头大好,拥者甚众,路三爷开始反思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了偏颇。为何平民百姓都要拥护起义军反清?清廷为何如此不得人心?几百年来,沙塘乡子孙一直都是清廷的忠臣良民,难道这下也该跟了大流反了清廷?

路三爷心里拿不定主意,只得令各乡里的乡族长加紧操练民团,以防不测。

在沙塘乡,能瞭解路三爷心思的,恐怕唯有路老爷了。路老爷见路三爷虽然面无惧色,但还是知道他心里其实担忧不已,便对他说:“三儿,天下大势,时来运转,静观其变即好。”

路三爷点点头,说:“以不变应万变。”

这些时日,路三爷常去凤鸣楼,常常一坐就是大半日。乡亲们都无心思下地做活,路三爷心里实在不好受。

雅姿娘劝他说:“三爷,我们做老百姓的,再勤再俭,也未必能把日子过好,还是得看天下大势。”

路三爷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清廷也好,革命军也罢,他们都是为大战而生的。但老百姓不是,老百姓是为田园土地而生的。如今战打起来了,老百姓都不敢下到田园土地,一日到黑躲在乡里。难道清兵和起义军都是打打战肚子就能饱的?他们吃什么?还不是吃乡亲们种的粮。他们倒好,打得火热,老百姓不敢下地,没了收成,还得拿藏在家里的粮草给他们,这让老百姓的日子怎么过?”

雅姿娘:“三爷,是人都能像你这样想,那天下早就太平了。”

路三爷:“天下永远不会长久太平!安而乱,乱而安,已是世道之理。”

雅姿娘:“那就等这一乱过后,我们再安心过完余下的日子,好入土为安吧!到那时候,人世间再有什么是非恩怨,都与已无关了。”

拿下陆阳县城之后,向南风受调遣带人折回惠州府城,其余进驻陆阳的各路民军汇成大军,进逼碣石卫。

因惠州府城已失,卫城内军心不稳,清廷总兵官李梦说心里又倾向共和,加之早已潜入卫城的革命党人先行策反,碣石卫总兵遂向革命党投诚,而潜在城内的革命党人率领巡官警长,举城独立响应城外起义军,起义军遂入城安民。这样,革命党人又不费一枪一卒,一日之间,将明清两朝的军事重镇碣石卫轻易克复。

李铁柱原本正打得畅快,到了卫城后,又是大踏脚步轻轻松松跨入城门,心里顿然觉得起义战事索然无味。他原本以为,起义军就是打清兵的,把清兵往死里打才是目的,没想到,这些革命党图的全是城池。

入城后,各路民军由于没有统领,各自为政,为私利而乱军纪,结果,招致革命军不流血于攻城之前,而流血于入城之后,革命军各路军民为了主政卫城,相互算计,还大胆厮杀,碣石卫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最先造成局面混乱的,是革命党人入城后哄抢清兵交出的枪械。但他们还都不知道,清兵交出来的枪械,都是废弃之物。

李梦说见民心有所转向,遂被民众举为一城盟主,当即抓拿革命党人,革命党人也分各路门派,与李梦说交好的头人,便与李梦说私下结盟,对付异己。即便这样,由于局势过于混乱,跟李梦说私下结盟的革命党人也有被错杀的。

霎时间,一城之内,火光照天,遍地搜索,外来之人皆魂不附体,纷纷逃命。各路民军招架不住,很快溃散,一些革命党头人也纷纷逃避。

李铁柱还是心眼细的人。他带着弟兄进了城之后,也不跟其他各路的革命党哄抢枪械和粮草,而是找了个城边清净的地方,谋划起自己的心事。他心想,既然革命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又何必继续跟这帮人瞎打下去,还是不如回北山的深山后寨当匪好。但是,他迟迟没有叫弟兄们回寨,是因为心里还有一件大事未了。

这时,他见各路革命军互相争斗,知道大势已去,立即另谋出路,带着弟兄出了城。

正当革命军各路人马大乱之际,李梦说也知道见好就收,毕竟地方主客有别,自己始终是清廷从外地派来的,不想多结仇敌,趁人不留意时,带着家眷与洪书舫一同乘船离开了碣石卫,前往上海。

起义军各路党人痛定思痛,才权衡出了得失,再次召集人马,带领起义军包围进攻碣石城。碣石民众害怕革命党前来报复,便将四大城门紧紧关闭,坚守起来。

几经城内城外绅士极力调和,碣石一战才得以避免,始告平息。至此,陆城革命也告结束,各路民军渐次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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