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石子是20世纪初上海地区大藏书家。他钟爱图书馆事业,努力营造自己的“家庭图书馆”,并在1925年创建了张堰图书馆。
家庭布置有似图书馆格局
江苏金山(今上海金山区)姚氏世代书香,以藏书丰富知名。20世纪初期,姚石子主持家务后,就把家院内的许多楼、堂、馆、室作为专门的藏书、读书之所,并分别署有专称。其中有“松韵草堂”,即据远祖姚宏绪辑有《松风余韵》五十一卷而得名;“古欢堂”,顾名思义,当以搜集与研读古籍为乐事;“怀旧楼”,聚藏的大多是史籍,据班固《两都赋》“摅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而题名;“棣华香馆”是祖上传下来的,取自《诗·小雅》:“常棣之华,鄂不炜炜,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后来姚石子在“棣华香馆”楼上,还造了“华鄂楼”,那是给孩子做书室用的。他自己的书房是“自在室”,又称“观自在室”。“观自在”是梵语,意指通过读书修养来观察人生和世界,提高觉悟。又把主要的藏书室名为“复庐”,也称自己别号为“复庐”,显然是寓有自勉读书报国之意。还有属于妻子的书室,名为“七襄楼”。
这些书斋,分门别类地置放着统一规格的书架和书橱,陈列着以线装书为主的各种古今书籍。从辛亥革命算起,到日本侵华战争家乡沦陷为止,聚存在这座“家庭综合图书馆”内的书籍总数(不包括报刊),当在十万卷以上。他还分别请亲友为它们题字,用黄杨木制成匾额,挂在墙头。如“自在室”,为高天梅写。在书斋的内墙和门楹,悬挂着各种对联。其中有章太炎:“著书常载青牛背;避世无庸金马门”;傅增湘:“书林猗顿君山富;福地琅嬛石室严”;高望之:“积善云有报;校书亦已勤”(集陶潜句)。高吹万又配合写了一联是:“树立甚宏达;结交皆老苍”(集杜甫句)。此两联刻在正厅“敦仁堂”的东西两侧门上。其他如李叔同、陈陶遗、黄宾虹、谢无量等都分别写有对联。
姚石子开办这样一个综合型的“家庭图书馆”,平时还得花不少精力和时间去筹划和管理。他用正楷一笔不苟地写各种书籍的题记、序跋并编写书籍目录。在节令变换时,为了防潮、防晒、防蛀,还得细致地做书籍的保洁工作,人手不够,后来又专聘屠继麟等为文书助理。谈笑尽鸿儒。来往书斋的有高平子、高君定、周大烈以及何宪纯和他儿子白蕉等,他们也经常来看书、借书并相互切磋学问。
1908年,姚石子十八岁就同高天梅在家乡办学。他们创办的钦明女子学校,在金山和全国来说,都是属于开风气之先的。他俩先后担任校长,姚石子还兼教国文、历史、地理,且联系本乡土,自编教材。学校内设有图书室,供师生课余自修。姚石子认为教育与图书相辅相成,也就是说,学校与图书馆是互相配合的。在此期间,他捉摸着办一个适用于本区、以广开民智为宗旨的公共图书馆。那时,他经常从金山去上海,每到上海必访图书界好友,如邓秋枚。邓与黄节在上海创办国学保存会,并建有藏书楼,楼内有古籍,也有当代刊印的书籍,但仅面向同道友人;张元济主持的涵芬楼,王培孙任校长、陈乃乾任主任的南洋中学图书馆等,也是他常去之处。
1925年10月,姚石子与同侪终于创建了由他任馆长的张堰图书馆,藏书就以姚石子的“家庭图书馆”为基础。
以书会友与以友辅仁
姚石子有一句人生名言是:“以朋友为性命。”他说,书是有价的,可以用金钱买得到的,而朋友之间的真情是无价的,决不是以金钱可衡量的。他认为无论是读书、买书、聚书、捐书、著书和印书,都决定于人。书只能役于人,而人决不能被书所役。姚石子一生自奉非常节俭,而不惜花很多的钱去买书,包括高价的书。他从来认为任何图书的珍贵,不是它的市场价格的高低,而在于它与读者之间的感情契合。在他的藏书中,也确有不少价格昂贵的珍本、善本和孤本,如被识者所屡屡称道的清《张啸山日记》、明崇祯刻本《松江府志》、明沈恺《环溪集》、明李日华《恬致堂集》、明陈继儒评本《西厢记》以及清顾观光手稿等,都被认为是稀世珍本。
1931年姚石子因吴兴蒋氏“密韵楼”所藏明人集部原版及明版方志数十种将以高价出售,遂与高吹万、高君定及闵瑞芝合筹2万7千元的巨资收购。姚石子曾说,明崇祯版《松江府志》是海内孤本,当初美国国会图书馆也打算用重金收购,他知道后就抢先买下,不使它流失异邦。他还提出并实行,凡是本乡、本族对社会和国家有贡献的历代先贤有遗著和遗闻轶事尚未公开传世的,一定要设法网罗搜集,并把它们辑述和刊印出来。如《怀旧楼丛录》、《云间诗征》等数十余种。此间有他著述并刊印的《姚氏遗书志》、《姚氏摭残集》和《金山卫佚史》,还有他特别推崇的明末松江陈子龙、徐孚远等,由此校辑并刊印了《陈卧子安雅堂稿》、《徐阎公先生残集》以及《钓璜堂存稿》。凡是经他出资刊印的图书,总是免费分送给海内外图书馆。
更有甚者,1935年,当他得悉上海鸿英图书馆所藏《时报》残缺时,便将已收藏的全套捐赠,而没有把它捐给自己办的张堰图书馆,为的是能起到更大的社会效益。惟其如此,所以那时他能与图书界朋友多次举办各种文献展览会,如与苏州图书馆馆长蒋吟秋等在苏州举办吴中文献展览会,在上海与叶恭绰等举办上海文献展览会。
1937年,正当他在筹办上海文献展览会期间,日本军国主义发动了全面的侵华战争,金山城沦陷,从此他不得不寓居上海租界,姚家老屋遭到日本军队的劫掠。所幸邻里亲友把大量图书加以掩护或分散转移存放。此后在上海,姚石子与文化图书界的朋友,有更多的来往。早在抗战之前,他已与前辈国学家金籛孙及金松岑、李拔可等在上海组织国学会。“孤岛”时期,他们便借“埋首故纸堆中”,不时举行国学会聚餐会。当时,郑振铎隐居沪上,秘密组织了“文献保存同志会”,曾多次来过姚石子处借阅图书,并与之商量如何抢救文化遗产。1939年,姚石子参与协助叶景葵筹备创立合众图书馆,1941年,合众图书馆新址落成,他特地将清张啸山辑著《武陵山人遗书》及《舒艺室全集》两部珍藏捐赠。
姚石子念念不忘为中华文化遗产抢救和保护。1945年5月在他逝世前一月,还频频与陈陶遗、胡朴安、王培孙、顾廷龙、陈乃乾与范烟桥等商议抢救在沪、苏两地的文献古籍免遭毁劫。那时他将觅购得的华亭金瘦仙旧藏宋代所拓《淳化阁帖贾刻本》。特地注明,此本曾流落东瀛,现在复得,深为欣幸。
1949年5月上海解放,姚石子子女毅然将他的全部藏书捐献国家。陈毅市长为此写了171字短文,并由沈尹默写成横幅(“文革”中散佚,后由顾廷龙补写)。后来文管会请图书专家徐森玉、柳诒徵、沈迈士、尹石公等整理姚家所捐书籍。谢稚柳且把上述诸专家整理书籍的情景精心画了两幅《霞墅检书图》。40多年后,周退密教授写诗为证:“万卷缥缃逃一厄,尽输公库树先声。”还说,在全国解放之后,各地藏家不断捐书、捐文物于公库,“实姚氏开其风气也”。
(姚昆田)
链接陈毅《金山姚石子先生周年甲遐庆致语》:金山姚石子先生即世之五年,哲嗣昆群、昆田兄弟等举石子复庐所藏书公之本市,览其簿录达数万册,四部门目胥备,精校名椠灿目,而崇桢本《松江府志》,海内尤乐道之。五月廿七日为石子遐庆之辰,昆群、昆田要予一言以告亲友;因念吴会为文献大邦,上海又东南钜都,藏家局锢,习气极深。其有认识新时代而爱护文物如昆群、昆田兄弟。心量之广,择术之慎者,洵足以树则于政事嗣裔也已,爱濡笔书之。一九五0年五月。陈毅。
余思以本书所录为例,列举5位将个人藏书捐给国家图书馆的文化名人,并说明其捐赠和数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