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大殿奏起了“清平乐”。松柏枝条燃烧的香气弥漫中，众教徒按照辈份等级先后缓缓走了进来，一排排，一行行。大殿东首高台上面宽大的宝座是留给圣女的，高台下面的宽大椅子则是留给天师“他老人家的”。
张耀是鲁博威的嫡传“徒弟”，辈份至少应当是“八卦”，所以与褚一刀并行。众人来到高台下面，按照等级辈份站立。
十二声号角吹过，一个胸前绣五色菱角的道人模样中年人来到台前，朗声道：“恭迎师父法驾！”“清平乐”嘎然而止，大鼓和木琴的声音一唱一和响了起来。
听到响声，众人一起低下头去，高举左臂，呼喊道：“光我五训，兴我天下！”唾液飞溅。
张耀夹在众人之间，听到如雷的喊声，又瞧见众人发自内心的激动之情，心跳越来越快，真恐怕被众人激动之下给吃掉了。
喊声忽然弱下去，料想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便踮起脚来观瞧，见到两个少年人扶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缓缓走到台下椅子前。那老者戴青莲冠，穿青莲袍，身前绣六色闪电五菱图，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必是天师。他心中好奇：“天师刚才还是个年轻人，转眼间便成了老头子，这变脸的本事，真是了不起。”
众人都晓得天师会变回原形，但是却吃惊怎么会变成如此颓废，因为以往和处子交合之后固然会变老，但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何时让别人搀扶过。其中定有什么变故，因此众人心中都涌起了不祥之感，但是谁都不敢说什么，担心被人定“毁谤天师”之罪，遭到责罚。
那个台前的中年人见到众教徒的神情，定了定神，大声道：“所有弟子听令，合上双目！天师正在用心和大家交流，赶快潜心运气。说不定能提高你们的内力！”
大家听了这话，纷纷闭上眼睛，低下头去，振臂高呼道：“师父大能，浣我心灵！”
张耀盯着天师，料到他必是和那五训教女弟子交合，才导致损伤，心中窃喜。学着众人的样子“接受天师传来的信息”，但是除了脑袋发晕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不多时，那中年人又呼道：“圣女到！”
众人忙高呼道：“圣女纯洁，福佑五训！”
在四个身穿白绿相间衣裙的侍女陪护下，一身素白的圣女款款走到台上，欠身坐下。他仰起头来，两束目光落在圣女脸上，呵呵，圣女果然便是站着的那位姑娘。那姑娘的眼光也在人群中游动，最后与他四目相对，微微一笑，很是会心，显然是在找他。
他朝她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让我猜中了，嘻嘻。”不经意斜睨了一眼褚一刀，见到他满身大汗，好像落汤鸡一般，低声问道：“褚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在接受师父传来的神功！”
“你接受了多少？”
褚一刀一丝不苟地运力，道：“好像一点都没有、没有！奇怪！”
张耀暗笑：“天师老命都快不保了，哪还有心思给你这个八卦辈份的弟子传内功，嘿嘿！”
仪式有序进行，仿佛这一切都和圣女无关一般，圣女眼瞧着张耀，好像有好多话要说一般，急盼着“拜见”赶快结束，直瞧得他双颊泛红。
仪式终于结束了，他随着褚一刀来到一间房内休息。刚刚躺在床上，一名侍女便跟着闯进来对他道：“圣女有请！”
褚一刀等人皆很是惊奇。张耀也惴惴不安：“她找我干什么呢，难道天师追问起那件‘移花接木’的事来，她就把所有的责任推到我身上了？很可能是这样！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承担全部责任么！”
心中这样想着，跟着侍女来到圣女房前。门口两个侍女正在那里有说有笑，见此情景，心略微放了下来，暗道：“假如天师责难圣女，这些侍女就没有这么清闲了。”
圣女正坐在堂屋内挥毫作画，见他进来，道：“你过来，看我画的画。”
他低头凑上前，看了一眼，道：“这只麻雀画得很漂亮。”
“这是画眉！”圣女皱眉道。
“喔。”
圣女放下手中的笔，道：“在大厅的时候，你可看见我一直在瞧你么？”
“见了。”
“你知道为什么？”
他脸一红，道：“不知道。”心中暗想：“莫非这女子看上我了，要让我当小丈夫？这样的事情也听说过的。”
“因为我很想知道，你既非五训教的人，却为何得到天师的信任。”
他点头道：“阴差阳错吧。”
“你怎么混进来的？”
“说来惭愧。我从家乡来投奔父亲的一个朋友，到津门求学，结果被一个叫褚一刀的五训教徒捉了。他要害我的朋友，于是我就假说自己是鲁博威的徒弟，他居然相信了，把我带到这里，面见天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师就认定我是鲁博威的徒弟了，还叫我去给圣女洗澡！”
“居然还有这么好玩的事啊！真是神奇。”
“好玩什么啊，”他叹道，“倒霉透顶。”
“你是哪里人？”
“你猜啊。”
“是南方人吧？”
“不是，我从东北来。”
“从前有一个照料我的五训教徒是奉天来的，东北口音很重，可是听不出来你的东北味道啊？”
“嘿嘿，我们家乡的口音和北京话很接近的。”
圣女叫左右侍女退下，然后放低了声音，道：“那个姑娘已经苏醒了，我现在就送你和她出去吧。”
他大喜过望，道：“我正担心被天师知道真相之后死无葬身之地，现在终于有救了！”忽然收敛了笑容，道：“我不能走。”
“为什么？”圣女很好奇。
“天师一定会追查是谁把那个姑娘掉了包，如果我走了，责任就只能由你一个人承担了。”
圣女笑道：“你还很善良么！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不敢为难我的。”指着窗外道：“那边有一辆马车，姑娘已经坐在里面了，你也坐进去，车夫会拉你们出去。”
他忙连连作揖道：“多谢圣女！”
圣女笑道：“谢就谢你自己吧，因为你是个好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不为美色所动，不为淫威所惧，自然是好人。”
“您过奖了。”口中这么说，心中暗道：“我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圣女道：“将来有机会，希望还能见到你。”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再被五训教的人抓到了！”他心中暗道，“即便我再见了你，也未必认得出来你，我还没有认真瞧你一眼，您必竟是圣女。”
“但愿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