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之巅,我忘掉了一切,甚至是我的名字。
但我知道,我有名字,有故事,当然也一定有所有人该有的一切。
只是不过我忘记了,仅此而已。
可我不打算为此忧伤,毕竟我还有一个朋友,叫子午云,他乘骑一匹会飞的虎,听他的侍从说他是王城第一带刀侍卫,天下第一高手,只是王城不王城的,我基本上没有过多在意,我在意的只是他是我的朋友,而且在我看来,他就像是个侍卫,安静,冷俊,铮铮铁骨,而且修为卓着。
如果我所料不差,放眼天下,在修为上可与他比肩的不会超过两个。
这就是他,一个真正的侍卫,更重要的是他懂我,不会让我回忆起那些我本不愿意回忆的人,每年我都会去王城看他一次,吃生肉,喝烈酒,陪他说会话,等到冬天来的时候我就又回到这荒山之巅的无忌崖,在此茫茫的雪域我筑了一椽茅屋,叫离人居。
离人居,本就我一个人,这么多年别人上不来,我也不怎么下去,俯视苍生,与世隔绝。
而就在我快要忘记他的时候,驭凤突然又一次来到荒山。
我有点诧异,因为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第一次来荒山时候的精神,可打扮依然是晦涩斗篷,斗笠也没换,我惊奇的不是他的打扮,而是他居然还活着。
生命呐,生命,不好说也说不好。
其实他能爬上荒山其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神奇,我不知道他又一次来到荒山想给我的是记忆,还是他想给我彰显的是生命的传奇,可出于对他那种不舍不弃的精神,我还是听他诉说。
他跟我说,猛虎肋生双翼就会化龙升天。
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今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不能离开的无忌崖,否则我就会死,而也就是这句话我杀了他。
我就是这样,自负且狂妄,我自负普天之下除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之外无人可以有这样的能力,而这个人怎么会忍心伤害我?
所以他在当着我的眼睛骗我,仅这一点他的死因就足够。
我杀了他,不是不同情,而是他触犯了我既定的规则。
从一出生,对背叛跟欺骗的仇恨早就熔铸在我的灵魂深处,所以如果说是擒龙骗我,我仇视天下所有的方士,驭凤骗我,自然不能幸免一死,因为在我心中天下间除了雪宜应该没有人能杀得了我,可是雪宜,我的爱人,你知道么,天下间只有你能杀死我,可是你在哪儿?
这么多年,我隐匿荒山,只因为你说过,你喜欢雪的,你喜欢的,我就喜欢,没有条件。
时间过去,我记忆都已灰白,唯独你。
唯独你是我记忆中唯一的完美,我就算忘记时间,忘记你,也忘不了对你的思念,因为它早已变成了一种习惯,如果没有了这种习惯,我不知道还能否忍受窗外的雪落人离。
雪落?人离?
雪,每当雪落人离的时候,你看到了么,那是我的思念,它在等你。
时间老去,我依然在。
我在今天,明天之前,如昨天一样,又开始飞雪,而我依然不知道为何比昨日更想你,不经意间,才发现白发已然千丈,清风吹动,牵引我的思念。
雪,不知不觉这尘世的历史已记录了你的容颜,可惜我的眸子开始模糊,衰老,再也不是当年爱追梦的少年,而那写幻想中的天空早已成了生命的尽头,而尽头的你,是否还在?
我知道我已经不再年轻,或许我活不过今年的冬天,如果你就在那生命的尽头,我们就快相聚了,我只是不知道就在那尽头有没有空气,有没有雪落。
如果有,那少不了人离,如果没有,那隔夜不眠的你该如何纪念?
前尘轮回中的,有谁在我的故事里老去?
秋去春来,又有谁会在我的宿命里挣扎,执迷,不悟,如你?
历史篡改,谁会为此心伤已再不重要,那天空中飞去飞来的乱絮是幻想你的笑容,因为在这冰雪不语的寒夜,有你无语的情愫。
世事无聊,诸神笑我繁复的人世留下太多纪念,可终归还是难解的你。
誓言不死,我亲爱的爱人,如果要是真如他们所说我还有机会再见你,哪怕死,哪怕死在你的手中我也愿意,可是你在哪儿?
子午云曾答应我说他愿意为我找寻,可转眼又是一个冬夏过去了,他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造化着被给与,孤独者被剥夺,剥夺他该有的快乐,尽管那是我用自己仅有的骄傲换得的,可依然被无情的带走,可我知道时间能带走我的一切,却不能带走我的过去,我也曾年轻过,骄傲过,自然也应该爱过,跟所有的人一样。
我有我的骄傲与孤独,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过去,我的过去没有人能改变,我过去不能,现在也就不可能有更多的改变了。
或许我曾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那些过去我不能改变我孤独,骄傲的过去,也从没有想过要去改变什么,最终时间带走了我的骄傲,只剩孤独,可我还是我再等,等到了花白的头发,思恋我一生的挚爱。
记得雪宜她说当最后一片雪花飘落的时候她就会回到我的身边,再续前缘。
俯仰之间,天还在飘雪,我只能轻轻握着爱恋信守着她的承诺。
一天,两天,十天过去就是十年,而我怀里只有一柄长剑,起名雪落,纪念已然离去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