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雪中相识,在雪落的时候离别。
因为雪,我喜欢上了寂寞。
寂寞如我,我如寂寞,子午云曾说他很喜欢这句话,雪落破空,阴阳相隔,可我觉得应该是在雪花飘落的时节里,雪宜舍我而去,而且不复返。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可怜见,我跟他成了朋友,而且是可以说心事的那种朋友,或许天下第一跟第二同样寂寞吧!
秋天过去就是冬天,冬天是个残忍的季节。
无忌崖过了秋天,就又会有十年的大雪,而且特别的安静。
我喜欢安静,静静的一个人看着漫天的大雪,这时候思恋就成了我活着的唯一。
风刮过,霰雪散落。
一群鸾鸟排着忧伤的队形从遥远的东南方向踏雪而来,它们呼扇着雪白的翅膀,在崖顶围成圆圈,可被不知名的寒风吹散,它们散乱之后,各自盘旋,昂首悲鸣,叫出雪崩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它们来了,我在。
它们离去,我依然在。
我知道来了会离去,这是注定的结果,只是我不能区分它们到底是不是去年的那群,只是它们一个个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可始终未能带来雪宜的消息。
思虑至深,那伤,难忘。
为我,也为这鸾鸟,因为来来去去,匆匆奔忙,这都是注定。
是的,他们一开始的时候跟所有的飞禽一样都是有两只翅膀的,可在龙隼越之战的时候折断了它左边的翅膀,虽然这样但他们还是用仅存的那只右翅膀飞翔,然只能滑翔,不能奋飞,所以这群只生活在空中的鸟当它们第一次离开巢穴那一刻,选择天空,这就意味着会一生翱翔。
哪怕风雪多大,哪怕伤痕累累,它依然要昼夜不停的在天空翱翔,直到在死去的前一天,它才会离群远去,然后振翅傲天,搏击长空,直至力竭而死。
它们这样辛劳或许有它们的理由,可即便如此,没有一只鸾鸟不曾傲天,当然没有一只鸾鸟死于鸾群,我想它或许是不想让同类知道它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再或者是它不想就此消亡,毕竟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上他本身就是神奇。
它们活着就是翱翔,死后便箭一样直插深涧,头撞石壁,血肉横飞。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宿命,如果是,那我确定他们生是一种宿命,死同样是另外一种宿命,从生到死的轻凌与安然,只是它们的这种轻灵与安然就像是雪那无瑕的爱一般执迷不悟,还有无悔。
是的,她的执迷,她的不悟,她的无怨无悔,利剑一样伤透了我的心……
往事如烟,可早已淡忘。
纯白的雪,圣洁,就像是泪水洗过的良心,带着淡淡的忧郁来到凡尘净化世人不洁灵魂。
因为雪,我喜欢上了这个季节,喜欢上了鸾鸟,喜欢看它离去,然后再等它归来,看着它,我就感觉到了希望。
希望?
希望?
对,是希望,有希望是幸福的。
雪花是上天对所有人的感念,是每个人前世所有感情的寄托,带着千年的遗憾飘落九天,抚慰人性的彷徨与不安,甚至于绝望。
我一直这么认为,因为那是雪宜唯一的寄托,给我一个人的。
她的寄托一生就一次飞翔,我怎么可以错过?
一个人徘徊在离人居的外面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看着世界在眼中慢慢变化,无论风过还是雪落都能勾起我的回忆,让我忍不住思恋我这一生的挚爱。
狂放的年代,青涩的懵懂,我有我的坚持,雪宜她有她自己的思慕,就像是我年幼的幻想,始终难忘,只是这些记忆在我内心深处比雪的离去更快,甚至瞬间灰白,而且那些我曾自负可以为之放弃天下的自由都随着我不经意渐渐远去。
是我,或许是我?
或许真的是我在不经意之间把他们都尘封在了记忆的深处,而雪却成了最深的唯一的完美,这些记忆无论如何都必须完美且毫无缺憾。
她说过的话,我用心牢牢记下,那些坚定,曾经的骄傲连同所有的忠诚以及在我内心从未忘记也不敢忘记的仇恨远比雪的离去更快,可即便如此,就在雪落的季节里我还是喜欢上了她。
她会抱着我说,离,你会喜欢我吗?
喜欢,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了你,我们会在一起的。
真的吗?
我发誓,我们生死不离!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好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
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了什么这么说,可我还是会紧紧的抱着她,看着她把头深深的埋在我的狐裘里,泪水落下她的脸颊,打湿我的心,那一刻仿佛就是永远。
她走了,我想装出幸福的样子笑笑,为她一个人,可笑容瞬间凝结到了思念的冰点,最后化成了一种寂寞,直是寂寞之后,香魂一笑,瞬间灿烂。她时时也三更入梦,每每想来,痛苦超越思念的脚步,我的心底就已泪流成河。
时光仿佛穿越千年,而如今同样是雪落的季节里,我一个人望着漫天的大雪飘落在无边的远方,空旷而又悠远。
淅淅簌簌的声音仿佛是雪宜又在问我,你会喜欢我吗?
再回头时我已经是泪流满面。
泪水,我的伤,或许剑能保护我,我希望它可以。
长剑出鞘,雪落破空。
雪落,就像是我迷乱的眼神,风一样破空而过,割开我忧伤的泪水,连同空气一同埋葬。
千年修行,千年寂寞。
十年之前,雪落出鞘足以横行天下,十年之后,我已然能割裂泪流,这绝对是剑道的新境界,或许已经超越幻灭,我叫它雪落人离别。
雪花在空中旋转,飞舞,升腾。
越升越高,可最后还是注定了的下落,等它们落下的时候,我再一次展开双臂,把他们送上更高的天空,便化成一道锐利的波痕向着离人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