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时机已至!能否完全王爷地重托,能否为战死地几万兄弟报仇,就在此一刻!兄弟们,随我出林杀敌!”云峰重重地朝身下地地面砸了一拳,钢牙紧咬,目露凶光狠狠道。
说话间,云峰已是拔出了身侧那柄泛着乌灰色地战刀,直起身形朝林外冲了过去,身后一片片黑色地身影也迅速地自地面、草丛、树梢、藤蔓处钻了出来,小心轻巧地跃过丛林中四处遍布铺满地横伏侧倚地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紧跟着前方高大地身影,无声无息地高举着手中的刀枪弓驽,快速地朝一片火光通明的官道处冲杀过去……
云峰奔行的速度极快,几个箭步就已冲至密林边缘处,助跑中双脚蹬地发力,身体腾空跃起,凌空就是一记力劈华山,狠狠地砍在一名犹自圆睁着双目,凝神戒备地注视着密林地近卫士兵头顶,满腔的仇恨全部溶入三尺刀锋,强劲有力的劈砍,夹着丝丝的风声,刷地一声便抽回战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若行云流水,心中的怨气顿时为之一畅。
中刀的士兵连哼都没哼出来,双目骇然圆睁,一脸不可置信地直挺挺的倒在冰冷地土地上,扑拉拉地一连串诡异的声响处,原本挺直的身躯瞬间变成两半,翻倒两侧,切口齐齐整整,腥红蠕动的内脏腑器犹似冒着淡淡地热气散落一地,鲜红地血液缓缓地流出,火光下分外惊心触目。
周围负责警戒地士兵,包括正在急行军地步卒都是一愣,一脸愕然地望着眼前的惊变突起,尚未回过神来,自林中却扑出了越来越多的凶猛如野兽的黑衣士兵,狠狠地抡动着手中的战刀、大刀,快速地扣扳着手中的弩括弓弦,咻咻咻地破空声,划破夜空,噗噗噗地入肉透骨声中,一声声凄厉惊悸地惨叫声,迅速地汇成一片,冲上半空,响彻在这片原本肃杀寂静无比的官道上空。
官道右侧密林中埋伏的黑甲军闻得官道中传来的惨叫嘶杀声,也迅速向林外冲杀而来,顿时两翼护卫地近卫步卒陷入了两面夹击之中,扑扑通通地一个个中刀中箭栽倒在地,落地的火把四处滚动,两侧密林官道边缘上一个个缺口迅速被打开!
如狼似虎的黑衣士兵,个个悍不畏死地向前猛杀猛冲,耀眼的火光照亮一张张血红狰狞地脸庞,那是愤怒地火焰,是复仇地怒火,在双眼中熊熊燃烧。
官道中前后正自急行军的近卫步卒,听闻那漫天凄厉的惨叫声,心中都是陡然一跳,一脸地惊惧骇然,本能地拔刀挺枪,正欲迎战之时,却闻上级军官大声喝斥着,令其不要理会,快速行军,正中的近卫军步卒闻得上官喝令,也不敢违抗军令,于是只得收起刀枪加快步伐,小心地躲过一支支对射而来的夺命之箭,快速的向前行进。
官道正中的步军士卒,避过一名名似地狱恶鬼般凶猛地黑衣士兵,脚下底象抹了油似的,几乎是半小跑似地向前急赶,密布在林中两侧防卫地近卫步卒,此时也已反应过来,在上官的催令下,飞快地将油箭借着火把点燃,三五人聚拢在一起,朝前方正不要命地冲杀过来的黑衣士兵射去,拼力地将打开的数个缺口堵住,掩护官道正中的大批步卒通过。
双方士兵很快就短兵相接,冲出密林地黑甲士兵与近卫士兵人数相当,但士气却绝不可同日而语,黑衣士兵已在密林中整整潜伏了两日两夜,忍受了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痛苦,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战友袍泽痛苦的死在丛林之中,今日下午一战又耳闻目睹了近三万榴重同袍为了引诱敌军而血染金沙河滩的悲壮地场面。
心中的愤怒、憋闷、怨恨早已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此时猛然间爆发出来,其威势自是不可抵挡,满腔的仇恨皆贯注于三尺刀锋,砍、磕、硌、砸、劈、捅、刺、剜,刀刀入骨,箭箭入肉,力道刚猛,强劲无匹,越战越勇,越杀越起劲,通红的地面孔上似毫也看不出这是在浓密阴暗地丛林之中潜伏了两天两夜,啃着干粮,喝着河水,枕着树梢枯草,夜不能寐的疲备之军。
双方猛一接触,战斗便迅速进入白热化状态,防卫于官道两侧的一万近卫军,皆是自军中挑选的忠勇之士,自是悍不畏死,进攻的黑甲军则完全是心存死志,满腔的热血皆是为一雪心中的仇恨,狭路相逢勇者胜。
不怕死的近卫军与不要命的黑甲军交锋之下,高下立判,近卫军手中多是强弓劲驽,弦上沾满松油布的火箭,点燃火把,脱弦扣括,一只只喷着火舌的羽箭劲驽破空而出,嗖嗖嗖声响个不停,噗噗闷响地入肉声中,自林中扑出的黑甲军,很快纷纷仆倒在地,下级士兵的软甲很易燃烧,一个个全身浴火的火人在林中边缘处,不停地翻滚,却很快便停止不动。
却是随后前仆后继的黑衣士兵冲过之时,顺手就是一刀,了结性命,结束了自己战友痛苦的挣扎,更多的黑衣士兵则毫不畏惧射入身体的火箭,或是直接拔掉箭羽,或是直接带着犹自燃烧地箭身更加迅速地扑向林外的近卫士兵,在对方骇然欲绝地眼神中,与其战成一团,或是直接将对方斩杀,或是抱着对方与其滚成一团,很快便成为一堆燃烧地火球四处翻滚着,熊熊地火焰中透出令人欲呕的人肉焦糊味,官道中加速行军的近卫士兵,甚至有不少俯身哎吐,甚至径直腿软萎顿在地,迅速被后面催喝的长官一刀砍翻,清除路障。
一支支火箭迅速地射入两侧密林中,很快便引燃了林中的枯木叶层,火势渐渐弥散开来,林中遍布的尸体更加速了火势的增长,一束束冒着浓烟地火光不时地在浓密如雾地丛林中闪动,林中渐渐不断传来声声凄厉地惨叫声,不断地在全身着火地黑衣士兵冲出密林,未及砍出手中兵刃,便栽倒在地,滋拉滋拉地火焰着得正旺,阵阵肉焦味飘出好远好远》
林内林外黑衣士兵的惨状并不能丝毫动摇林中不断涌出的伏兵,手中乌蒙蒙的战刀长枪短刀劲驽,依然气势汹汹,毫不停歇,驽箭射完,迅速扔掉,拔出战刀与近卫步兵战成一团,捉对嘶杀,凡是被砍中射中的近卫士兵,除极少数当场断气,身首异处之外,更多的则是满地打滚,手捂着咽喉伤口,不停地嘶吟悲呤,口中不可抑制地不断溢出灰白地泡沫,脸色红肿一片,深身抽搐不已。
不过这种状况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久,因为黑甲军兵刃上的毒素毒汁数量有限,往往斩杀数人之后,刀身便由原来的灰乌之色变得血红一片,而中毒地近卫士兵也很快在狂奔而过的同袍中践踏至死,或是直接迎头一击,一刀两断,彻底了结,结束了没完没了非人的痛苦和折磨,扭曲地有些变形的脸孔上竟隐隐有一丝欣尉畅快地笑容,火光映射中分外诡异骸人。
云峰此时早已是混身浴血,一身的污移,满脸犹自不停地滴着鲜血,象是来自地狱地夜叉恶魔,三尺刀锋之下,从无二合之将,一刀一个,杀的是不宜乐乎,忽地侧面掠来一道劲风,云峰侧刀一挡,转首瞧清对方竟是一名领军的佐尉,脚也毫不停歇,趁势就是一记侧踹,正中对方胸膛。
佐尉倒也不含乎,快退两步,借势卸力,稳住身形,而后横刀平扫,一招横扫千军夹着丝丝刀风向云峰袭来,后者灵活地扭身闪过,双足点地,凌空跃起,手中战刀狠狠地自上而下狠狠劈落,却混身不觉背后一支强劲地箭驽快速地破空而来,直指左背,千钧一发之际,一名黑衣士兵大喝一声,“将军小……心”
话音未落,只听扑地一声闷响,强劲的驽箭径直自黑衣士兵右胸而入贯体斜出直射入一棵大树树干之中,入木三分犹自嗡嗡抖个不停,可想劲力霸道之极,黑衣士兵跪倒在地上,低头愣愣地瞅着胸前缓缓喷出的鲜血,慢慢地向前栽倒!
云峰此时已将对面的佐尉自中一刀两断,正暗喝爽快时,却猛然听到身后的呼喝声,扭头一望,眼睛顿时一片血红,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栽倒地黑衣士兵,微一探视,便知此人已经死透了。
年轻的士兵,云峰并不能叫上名字,虽然已经死去,但他圆睁地双眼却是毫无焕散之意,似乎犹在述说心中的不甘与满腔的愤怒,云峰一双血红的虎目忽地一酸,隐隐感觉到似有液体在流动,狠狠吸了口气,将臂中的士兵轻轻轻地扶躺在路边的那棵树下,一把拔出射入树干的驽箭,回首四望,很快便发现官道对面一名近卫将领犹自握着手中已经上弦的驽弓冷笑着望着自己,驽箭的望山正慢慢瞄准自己。
只一望眼间,对面的近卫将领手中的驽括已经扳动,驽箭闪着寒光,快若急电地疾射而来,破空声嗖然响起,云峰一手推倒侧倚在树干上的士兵,身形微晃已是躲过箭驽,毫不停顿,猫腰急纵,几个纵身便冲入官道中近卫大队中,手中长刀也不歇息,四周皆是敌军,看也不看,长刀抡圆了一划一带,一蓬蓬血雨四处飞溅。
惨叫声犹未落下,云峰已冲至对面,朝着那名近卫将领疾奔而去,手上的战刀凌空劈下,身形跃起,近卫军将领眼中微露骇然,一把扔掉手中硬驽,右手翻腕,长刀横格而上,抵挡自空中疾劈而下的战刀,云峰身形落下的瞬间,手中战刀就自空中猛地一折,由劈变扫,横掠而至。
嚓地一声脆响,近卫将领犹自横格着手中长刀,双目有些愕然地低头望了望胸前的皮甲,自护心镜上端边缘起,一道细细地裂缝,滋滋地裂开,丝丝血液由缓至快,迅速地溢出,云峰冷冷地望着眼前的敌军将领,举刀轻轻捅了捅对方的护心镜,扑通一声,近卫军将领一脸不甘心地仆倒在冰冷的土地上,溅起一阵黑色烟尘。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也该这名近卫军校尉倒运,按说这种级别的将官身边应时刻跟随数十名亲兵护卫,但此时林中两翼近二万敌我双方士兵,皆是捉对嘶杀,战局已经胶漆在一起,场面十分的混乱,再加上自两侧阵前急急奔过的大队步军,整个官道更是混乱不堪,火光、月光、刀光、血光绞合在一起,绕得人眼花弼乱。
身边的亲兵和部将皆被他派出指挥或是传令去了,因尔异变突起,直待云峰一举将其斩杀之后,此时数十名亲兵才嘶吼着冲了上来,云峰一脸狞然,丝毫不惧,一抡战刀,便冲了上去,与数十名因主将阵亡而陷入了疯狂的亲兵战成一团,后面迅速地又冲上来十数名黑甲亲兵前来助战。
林中官道两侧两军交兵正战得酣,官道中步军跑得也欢,两卫步卒很快自血肉横飞,刀箭如蝗的密林中逃也似地奔了出去,林尾靠近河滩处,张天顺却是一脸的青白不定,火光中可以看出面色不是很好看!
瞧着林中闪动的火光,震天的喊杀声,凄厉若狼嚎的惨叫声,不断地扣击着张天顺那早已被战场磨励的处变不惊的心弦,回首后望,张宣的队伍早已消失在河东岸,只隐隐约隐可见一小串细弱的火把闪动,显是已经行得远了,最少也是在十里开外,心下终于了了桩心事。
“步军通过了多少?”张天顺转过头望向远处冒着冲天火光的林中战场,淡然地问道。
“回大将军,步军已经通过两万,现在除去阻敌地一万步军,仍有一万步军正加紧通过官道,林外尚有一万七千骑兵!”跳动的火把和着清凉地月光照映着季信的脸庞,却是波平如水,丝毫察觉不出一丝情感地波动,语声中一片漠然,这是一名冷血的将领,也是一名优秀将领必备的品质,所谓慈不掌兵,正是此理。
“传令,再调一万步军进入林中杀敌,掩护骑兵大队冲锋突出密林!”张天顺暗咬牙关,冷冷道,心中却是一痛!
此举是不得已而为之,丢车保帅,为了大局着想,必须作出局部的牺牲,而作为一军统帅,更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如今时间紧迫,现在已是戌时,再不冲出这片密林,恐怕连唐王大军的毛都摅不着了。
“是,大将军!”季信镇定地接令,扭马向前下达军令。
须萸,激昂悠远地号角声忽地响起,一阵高似一阵,竟隐隐压住了密林中愈渐激烈的嘶杀怒吼声,透过夜空中中一卷卷腾空而起的浓烟火光分外苍凉悲壮。
一万步军很快接令,在两名校尉地率领下飞快地冲入密林,加入到已呈绞膝状态的战圈中,密林两侧此时已皆是一片片尸体,渐渐地竟形成了两道状似堤坝地一尺高的尸墙,新加入的近卫步兵不得不跳进墙内,与友军会合,并肩作战,抵抗着林中黑甲军一波凶似一波如兽如狮地疯狂进攻。
河滩处的骑兵大队,整顿队形后,张天顺领二千亲军骑兵领先开路,身后是三营一万五千骑兵紧紧跟随,三十骑一排,健壮的战马撒开双蹄,如狂风般席卷而入林中官道,丝毫不理会两侧杀得你死我活、如火如涂地两军士兵,凶猛地践踏着道中横布的士兵尸体,骑兵们疯狂地抽打着战马,如洪流般奔腾向前,一队队骑兵迅捷无比的通过密林。
云峰此时也顾不得阻击敌军骑兵了,敌我兵力太过悬殊,而且此时时间也已不早,阻击任务应该也算完成了一半,只需将这余下的断后近卫步军吃下,就算大获全胜了,稍稍冷静分析后,果断地命令属下士兵分梯次轮换出击歼敌。
五百人一队,一个梯次两组一千人,轮流替换着冲出密林与敌缠斗,强烈而持续的攻击波犹如激海浪潮般,不停地冲击着犹如钻进马蜂窝般惊恐疯狂地近卫士兵,不断的瓦解摧毁他们已经不多的斗志和勇气。
一队队五百人为一组的黑衣士兵,将黑甲军勇冠天下的郝郝战力发挥地淋漓尽致,一队冲锋,一队掩护射箭,一队后退,另一队快速补上,一进一退,配合自如,象一把把割麦地镰刀,迅速有效地将如麦草般林立的近卫士兵,一片一片地割倒在林间官道上,密密麻麻地铺满一地,鲜血早已将原本就有些潮湿地土地浸染地黑红一片,一条条血红地小流四处流淌,不时有站立不稳地士兵被血泥滑倒,还未爬起便被蜂涌而上的已方士兵踏成肉泥。
两侧林中的黑甲军此时兵力已不足二千人,短短一个时辰内就折损了大半精锐,但敌方也并不好过,甚至更加惨烈,此时投入战斗的近卫步军总数已是两万许,除去阵亡的八千余人,仍有近一万二千人,接近一比六的兵力比对,远占人数优势的敌军却是守成有余,而攻势不足,丝毫不能有效的压制已接近疯狂状态地黑甲士兵。
林中地黑甲士兵已完全是背水一战,根本无任何后退的余地,身后皆是一片渐成火海的密林,身前则是一片银白色的海洋,密密麻麻地遍布四周,如一堆堆银蛇,吐着腥红的信子,似乎随时都可以将林中两侧这一小摄微弱的黑色吞噬一空,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倒不如多杀几个搂个够本。
几乎所有冲出密林的黑甲士兵,心中都是这个想法,不用任何人驱赶,不用鞭策,不用督战队,更不用任何人激厉鼓励煸动,死也要死得够本,死得有尊严,这是西北男儿的豪情,慷慨而悲壮!
一个个脸色黑红的一片,看不清脸孔的黑衣士兵,唯有双眼是一样的,皆是血红狰狞,双目圆睁,口中嘶哑地吼声已完全不似人声,犹如垂死的野兽疯狂反扑时发出的悲厉地吼声。
惨砺的嚎叫声碜得来回奔跑,疲于抵挡的近卫士兵心中一个劲地发怵,一心想离这些野兽远点,向前冲击的劲道也是越来越小,不住地后退,已有数段尸墙被推倒,战圈渐渐扩大到官道上,幸尔此时骑兵大队早已突出密林,否则不知又有多少士兵会被已方的战马踩踏至死。
士兵是军队的基础,倘若士兵心中有所畏惧,怯敌不前,心无斗志,则士气已衰,战则必败!任领军的近卫校尉不断地派出一队队胸系黑巾的督战队,四处奔跑,不断地斩杀向后退却地步卒,却丝毫也不能挽救整个战局,兵败如山倒,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
人数少得可怜的黑甲士兵如出林猛虎般,不停地撵着多得如蚂蚁般却惧得似绵羊般的近卫士兵到处窜逃,失去战意、失去斗志、心中皆是恐惧地绵羊,又如何与疯狂地猛虎相斗,往往一个黑甲士兵就可以独自斩杀数名甚至数十名身强力壮却奔逃不停地近卫士兵,领军的两名校尉,见情势不妙,再一察看骑兵大队并中军此时都已窜出密林与林外大军汇合去了,再战下去也是徒劳无益,悄悄带着亲兵直属士卒,且战且退,慢慢朝官道西侧杀去……
此时,刚刚冲出密林的近卫骑兵大队,正迅速地与自林外扎营的三万骑步大军汇合,整顿队形,清点伤亡,不多会功夫,季信已快马奔来,“大将军,四万步军,二万五千骑军,皆已整军完毕,下一步该如何行事,请大将军示下!”
“兵贵神速!大军迅速前行,务必在天亮前赶至落日峡,明日午时之前追上唐贼溃军!”
“是,大将军!”季信快速地扫了一眼喊杀声正浓的火红一片地密林深处,毫不停顿地扭马而去。
军令下达的非常快捷,依然是二万五千骑兵任先锋,护着中军,其后则是将近四万的步军,一路加快步伐,飞快地向落日峡行去。
行军的路上,却是不甚平静。边走边吃士粮的步卒固然是气喘吁吁,骑在战马上的骑兵也是个个心中皆有怨气,颠簸起伏地马背上啃士粮的滋味更是不好受,一不小心就给呛个半死,水囊中的水也是多半喝不到嘴里,尽是洒落马后。
一直在天京城中养尊处忧地近卫骑兵向来就是军中的佼佼者,平日里吃喝玩乐,溜鸟斗鸡,自是不在话下,自誉也是弓马娴熟,战力不凡,对张天顺这位统兵的虎威大将军,更是心服口服,任赁驱策!
但心中的怨气却是一点也不少,折腾人也不是这么个折腾法的,左日青川城外大战一天,未及好好休整,今天又在这恐怖诡异地密林中打了大半天,虽说是追击敌军,刻不容缓,可也不能这样呀!人不离鞍,马不停蹄,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面整吗?
心中想着,勒缰地手便不自觉松了下来,腿上的力道也不是很重了,疾驰地战马悠然地一顿一顿,顿时马背上地骑兵感觉身上轻松舒适了不少,不过这样一来,无形中整个行动迅速的骑兵大队速度也自然而然不着痕迹地慢了下来!
张天顺的中军紧跟着前方开路的骑兵大队,自然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行军速度地渐渐缓慢,心中又是焦急,又是苦闷,却也是毫无办法,俗语说法不责众,现在全军上下,无论骑军还是步军皆是疲乏不堪,连番血腥大战之后未作休息便连夜急行军,这帮子多半是少爷泼皮出身的近卫军自然经受不起这种折腾,有些怨气火气也是正常的。
若是强行驱赶或是动用军法责罚,固然可以加快行军速度,但倘若两军交阵之时,这帮子杂碎在其中乱搅和,则全军必然一败涂地,得不偿失呀!
再加上刚才下达的军令,已让已方万余步卒被孤零零扔在了密林中与敌作战,完全成为了弃卒,他们的命运只有死亡!张天顺心中本就略有愧疚,更是不欲在此时再加责罚帐下军卒,且由他们去吧!
总之,只要可以及时赶上唐王主力,将其一举击溃,此行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正当张天顺率近七万骑步混合近卫军正挑着火把连夜急行军之际,蓝宇已率三万骑军并三千步军险险赶至落日峡。
蓝宇所率这三万骑兵,当中有一万骑兵是自青川昨时从战俘营中拉出来的,出身多不是骑兵,不过在其余二万黑甲骑兵紧紧的围拢驱赶下,在高举的马刀和挥舞的马鞭强烈地威胁和刺激下,这些半路出家的骑兵的骑术进境甚快,一路上竟是没有人掉队,跟着大军一直赶到了落日峡。
蓝宇摧动疾雷行于大军最前方,进入峡中借着身后的熊熊火把散发的光亮,四下打量一番,感觉到峡中非常的平静,峥嵘地山岩在月光和火光映照下反射着一团团灰蒙蒙地光点,时隐时现,两侧陡峭地峡壁高耸笔直,峡顶黑压压的一片死寂,夜风阵阵掠过,丛草树叶沙沙作响,给人一种阴森森的荒凉之感,竟是丝毫也感觉不到有伏兵的存在。
当然,蓝宇的六感由于修练天魔诀的关系已经得到极大的开发,与常人不同,他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两侧峡顶潜伏的五千伏兵确切地位置,就连俯在草丛中地面上士兵有些稍显急促地呼及以及有些已自入睡发出地轻微酣声也是清晰入耳,不过其余人却是丝毫也感受不到,清冷的空气中一点点杀气也没有,峡外的探哨早已告知了负责指挥伏击的王超所来何军,峡顶军士皆刀剑入鞘,又何来杀气之有?
“王爷,是否与峡顶步军汇合?”海熊灿见蓝宇勒马而方,似在侧耳倾听什么,打马上前轻声询问道。
“嗯?噢!不必!”蓝宇回过神来,挺直腰肝,忍不住又侧首望了望身后不远处的那辆四轮马车,冰冷森然地眼神中隐隐透出一丝暖意。
马车里面置放着两具纯银打造的棺椁,春夏二女正安静地躺在棺内,就象陷入沉睡中的睡美人,两具棺椁份量很是不轻,一路上可是把四匹骏马健驹累的不轻,此时仍在不停地喷着响鼻,前蹄犹不停地轻刨着地面,似乎是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王爷,末将参见王爷!王爷一路辛苦,未知现在战况如何?”王超已自峡顶一侧溜了下来,一路小跑奔至蓝宇马前,俯首拜道。
蓝宇瞧了瞧马前俯拜的王超,轻轻抬了抬手,示意其起身,还未及开口说话,身侧的海熊灿悄悄冲刚起身的王超,猛打眼色,后者微微一愕,迅即心中便已是了然,暗付,青川一战必定战况不佳,恐怕十有八九是败了,一时心中不禁有些揣揣不安,深恐刚才发问惹得王爷悖怒。
“不必如此!不错,青川一战,本王确是败了,黑甲军折损大半!败便败了,本王承认!那又如何?!本王败得起,从那里跌倒,就从那里爬起来!张天顺让本王失去的东西,本王会亲自取回来,连本带利,绝不拖欠!”蓝宇听似豪迈的话语,却透出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悲凉。
“是,王爷!王爷虎威,勇冠天下,张天顺胆敢冒犯,必定会饮恨折戟,死无全尸!”
“好了,别拍马屁了!这里还有三千步军,本王一并拔给你指挥!另外,多去搜寻些菜油、松油、硫磺、硝石之物,将这峡底铺上枯枝树叶,多挖陷坑,多备火箭!哼,本王要张天顺也尝尝烤全羊的滋味!”
军中殿后斥候队早已将金沙滩与密林战况飞报蓝宇,后者心中痛恸之余却是灵机一动,何不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若不是对方用此一法,自己险些将这么好的计谋给忽略了。
“是,王爷!末将必定依计而行,狠狠痛击敌军,绝不负王爷重托,誓将张天顺首级献于王爷帐前!”
“不必!张天顺不是那么容易杀的,本王令你在此伏击,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大量地杀伤折损其兵力,拖疲其军卒,一步步瓦解其士兵的斗志和士气!切记,绝不可恋战,时机一到,尽快撤退,本王可不想为了一个张天顺再折损一员虎将,那就太不合算了!”
“是,王爷!末将明白,多谢王爷厚爱!”
“好了,时间紧迫,速将步军引上峡顶安置,本王也要率军离开了,伏击一事由你全权处置,切记要适时随机应变,万事小心!”
“是,王爷,末将恭送王爷!”
“……驾……”蓝宇深深瞧了一眼再次俯首于侧的王超,也不说话,猛地挥动马鞭,疾雷欢快地向前奔去,身后海熊灿、刘海率领大队骑军紧跟着疾驰而去,通红的火把照射下,峡中尽是一片片卷起的烟尘……
青川城中,府衙后堂之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阵阵悦耳悠扬略带妖媚地丝竹乐声与碰杯谈笑声自厅中传出,弥散在夜空之中久久不散,在这清冷寂静犹如死灰一片的空旷的街道上,份外的刺耳与不和谐。
崔呈斌与连全以及一从心腹摆下酒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触杯交错,推杯换盏,酒意正浓,厅堂之中粗大的黄烛映射得满厅皆是柔和温馨地光芒,堂下几名身形娜婀、面容妩媚,身披薄纱,雪嫩地肌肤若隐若现的舞姬正和着悠扬地乐声翩翩起舞。
阵阵香风拂面,酒香、肉香、菜香纠缠在一起弥漫在若大的厅堂之中,满室皆是春光无限,崔呈斌一张肥胖的圆脸也是红光满面,烛光下泛着丝丝油亮地光芒,连全瘦俏苍白的长脸上也是一脸地笑意,四周皆是一片阿诌吹捧之声……
“报!张大将军帐下校尉张宣求见!”厅中诸人正喝得开心,笑得正欢之时,一名不长眼色地亲兵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隔着数名犹自摆腰扭首跳个不停地舞姬,俯首于地,口中高声禀报道。
“张宣?……是什么东西?”崔呈斌居于堂上长案后,端着酒杯有些不悦道。
“这……”堂下跪着的小兵为难之极,嗫嗫着说不出话来。
“崔帅,你这就有些健忘了吧!张宣不正是虎威大将军张天顺之子吗!”连全尖锐的嗓音忽地响起,竟隐隐盖过了一阵阵地丝竹笛乐之声。
“噢!……本帅记性确实不好,竟险些忘了这厮正是张天顺之子呀!哈哈哈……”崔呈斌似是自我解嘲般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尽是鄙视讥讽之意,惹得堂下众人也是哈哈大笑,随声附和着,可把正在堂外等候的张宣一下子给气了个半死。
“让他进来吧!”崔呈斌半顷方才收敛笑容,正色道。
“是,大帅!”面红耳赤的亲兵连滚带爬、如蒙大赦般跑了出去,瞧都不敢瞧一眼面前一个个活色生香的诱人倩影四处摇摆婀娜,堂下诸人瞧个真切,又是哄堂大笑。
“卑下张宣,拜见大帅,拜见监军大人及诸位大人!”张宣阴着脸大步迈进厅中,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参了个军礼,环手一拜沉声道。
“免了吧!……少将军不追随令尊追击敌军,独自返回青川有何贵干呀!崔呈斌不阴不阳地开口道,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厅中犹自舞动的舞姬退下。
“谢大帅垂询!回大帅的话,卑下乃奉大将军之命,将军中受伤中毒的五百余名士卒护送回青川,交予大帅!望大帅能征集城中医郎药材,妥善救治!张宣挺直了身形,抬头挺胸直视着堂上的崔呈斌道。
“噢?……啧啧……这么点小事,也值得劳师动众?”连全咂巴咂巴嘴颇有些不屑道。
“连大人此言差矣,军中将士拼死征战,受伤中毒,理应及时救治,又如何是小事?况且受伤的士卒多是中了各种毒素,若求治不及,必会白白丢掉性命,父帅爱兵若子,又岂能置之不理?”张宣斜瞄了一眼左上首酒案后的连全,开口反驳道,虽说老父一直对他管教严厉,少有好脸色的时候,但也是不容许别人如此污蔑父亲的声誉。
“大胆!你一个小小的校尉,怎可对连大人如此不敬!……还不退下!”崔呈斌面含怒色道,心中却快速地掂量了一下,是否借机将这个恶人之子拿下问罪,思量一番,还是作罢,目前征伐战事未停,仍需利用张天顺在军中的威名和统兵之能,这次就饶他一回吧!
“无妨!无妨!嘿嘿……张少将军不愧是将门虎子,颇有乃父风范,心直口快,咱家又岂会怪他?……”连全阴森森地笑了笑道。
“小将言语冒犯,还请连大人勿怪!……不过……受伤的士卒,该如何处置?”张宣口说知罪,脸上的表情却颇不服气,朝连全拱了拱手算作赔礼,继续追问崔呈斌道。
“将受伤步卒送入后军榴重营,本帅自当派人妥善救治!你下去吧!”崔呈斌有些不耐烦道。
“是,大帅!卑下告退!”张宣拱拱手,施施然退了出去,却全然没有察觉一旁连全眼中闪过的一丝怨毒之色。
“大帅,依下官看,这张天顺父子当真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通通都是如此不识时务,不知进退!”
“是呀!好好的一场酒宴又被他给搅黄了,当真是可恶之极!”
“没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对连大人出言不逊,理应严惩!”
“一个小小校尉也敢如此行事,当真是可恨,其罪当诛!”
兴许是联想到两次大帅宴请众人皆被张天顺父子搅局,心中不忿之下,堂下诸位崔连二人之心腹纷纷出言指责垢病张天顺父子,众说纷纭,舌若莲花,各展诬人之所能,乱喷一气,直把张天顺父子说得是十恶不赦地绝世大恶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却把崔、连二人拍得是通体舒畅,感觉好象飘上了云端。
“好了诸位,今夜时辰已晚,大家都下去歇着吧!待明日,本帅再宴请连大人及诸位共饮一醉!”崔呈斌耳听着堂下诸人由指责怒斥张天顺父子,渐渐变成了奉迎拍自己和连全的马屁大会,开始心里还挺舒坦地,不过到最后不止自己,就连堂下的连全都是听得有些脸红,这才忍不住开口制止了众人的诌词如潮,否则照此情形发展下去,就算不被阿诌溜须之言淹死,也得耗到天明不可。
堂下众人见主子发话,忙起身行礼告退,很快厅中之人便走了个精光,连、崔二人也起身来到书房,来个品茶夜聊。
“……梆……梆……。”一阵阵清脆幽远地梆子声回响在寂静无比的青川城大街小巷中,分外清脆刺耳,夜风习习中传得好远好远。
秋风起,凉意浓。已经是二更天了,城中的居民皆已在连日来地惶惶不安中折腾地筋疲力尽,昏昏入睡,就连城墙上的守军也是频频打着磕睡,只余几队没精打采的士兵来回在城墙上走动巡视着。
连日来的连续行军和激烈征战对这些一直养尊处忧,鲜少出战的少爷兵们,是个不小的折磨和考验,不过很显然他们并未经得起残酷战争的考验,看看那一张疲备不堪。不停打着哈欠的脸,一支支歪歪斜斜拖地长枪和战旗就知道了。
城中西角一户私宅大门紧闭,门楼上高挂的两盏气死风灯也是有气无力轻轻在夜风中晃荡着,院中却是守卫森严,数以百计的黑甲士兵将整个院子防守的是水泄不通,门墙、围墙、主屋、厢房、回廊,密密麻麻的全是抚刀挺枪、神色凛然的士兵在守卫。
清凉地月光下,一支支锃亮锐利的枪头发出一片片熠熠寒光,主屋的厅堂中隐隐透出一丝灯光和一阵阵低沉地谈话声,一盏昏黄的油灯下,一矮二高三名身披黑甲的将领正趴在桌子上研究着一幅粗糙不堪地羊皮地图,却正是赵康云和崔、石二将,三人此时身形都稍显臃肿,原因是甲袍内全是包扎的厚实的绷带,不过这丝毫也不能影响他们杀敌夺城的决心和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
“大将军,城中的地形及敌军布防的大致情况属下都已打探清楚,皆已在地图上标明位置和数量!”崔远中双手按着桌沿,小声地开口道。
“真是奇怪,为何崔呈斌会把刚刚逃回城的七千余原青川守军全部关押起来呢?”石从虎摸了摸脑袋,有些疑惑地,又象是自言自语道。
“想来必是崔呈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唯恐有我军士兵混入青川守军之中,因此干脆将他们全数关押起来,也好加以防范,说来也算是谨慎稳妥之策!”赵康云摅了摅颌下为数不多短短地黑须开口道。
“小将以为,崔呈斌和连全恐怕都不会如此谨慎,说不定纯粹是为了少点麻烦,图个省事罢了!”崔远中最善揣摩他人心思,这次还真让他说对了,崔呈斌确实是为了图个省心省事,因此直接将张天顺送回的原青川守军就地看押起来,完全当作战俘来看待,丝毫也无半点同袍之情。
“嗯!有道理!这崔呈斌也真算得上是个“人才”了,将三万士兵分兵四处不说,最重要的粮草大营和西门竟只派了那么点兵力守卫,反而是城中最安全的府衙却足足有五千精兵保护!呵呵……怕死怕到他这种程度,也算是一绝了!“赵康云看着桌上简章构画的敌军兵力布防图,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大将军言之有理,小将也有同感!这崔、连二人确是天作之合呀,配合无间,志同道合,都是一样的昏溃无能,又贪生怕死!”崔远中也是一脸深以为然的轻笑,轻蔑地回道。
“大将军,现在已经是二更时分,是否可以准备行动了!”石从虎对这些事情向来也没什么兴趣,说过就算,直接开口请战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你们二人先下去准备,四更初刻动手!崔远中领三千士兵冲击敌军后军大营,目的就是扰乱敌军大营,放火烧营,制造混乱;石从虎领四千士兵进攻西门城楼,务必趁其不备,一举而下;本将则率三千士兵直接进攻府衙,希望可以将崔呈斌生擒活捉,献于王爷!望诸将齐心协力,奋勇杀敌,一举夺回青川,扭转战局,为王爷分忧!“
赵康云沉声下令,神情慷慨激昂,不过心中却也是没底,到底青川城此时足足有十三万余近卫兵马,即使除去后军榴重营老弱的十万人,光是正规近卫军就有三万余人,兵力足足是已方的三倍用余。
能否顺利地完成王爷交托的任务,形势真是不容乐观,只是事已至此,除了依计行事,也别无他法;为今之计,只有趁守军疏于防范,疲乏懈怠之际,制造混乱,攻其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希望可以一举拿下青川,即使不能将整个青川占领,也必须要牢牢占据和守住西城,以便王爷他日回师入城之用。
似乎老天也在帮蓝宇,崔呈斌这位根本不懂得军阵兵略的大元帅,挥师进入青川后,即未派人张榜安民,稳定城中局势,也未仔细搜查过城中民宅,更未召集府中仕绅商贾前来安抚,而经验老到,谨慎稳重的张天顺却又被崔呈斌赶出城去追击蓝宇溃军。
因此崔呈斌与连全丝毫并未发现隐藏在城中几处的黑甲军,而这只隐匿的奇兵,足足有一万余人,其中三千人竟然就隐藏在府衙附近的巨商官绅的高门大院之中,至于城西的平民区内,更是藏匿有足足七千黑甲军,虎视眈眈地盯着西门城楼,随时可以予以致命一击。
至于城中两门布防一事,崔呈斌连问都懒得问,直接交给手下心腹去处理安排,结果就是一万近卫军驻守此时毫无战略意义地东门,另外一万驻守至关紧要地西门,五千精锐近卫军防守府衙,还有五千守卫全军粮草辎重存放的军机要地……东城后军大营。
这不,天一擦黑,崔呈斌就在府衙中设宴款待连全与一众心腹,不巧遭到张宣的破坏,散席之后,二人就在书房中品茶夜话,聊意正浓。
赵康云下达命令后,留下崔远中和石从虎二人召集军卒,传达命令,做好战前准备,自己则带领十余名亲兵,悄悄沿着街角小巷,慢慢地向青川府衙所在的大街摸去……
同一时间,距青川五十里外的金沙河畔西岸密林中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万余名士气尽丧,畏敌如虎的近卫军已近全军覆没,除却少数侥幸逃出密林,追着张天顺大军行军的方向亡命而逃之外,其余皆伏尸于此长长的十里官道,密密麻麻、横七竖八皆躺满了一地身披银甲的近卫士兵。
整条路面已是一片黑红,条条血流缓慢的流淌,腥臭刺鼻地血腥味即使远隔数里也是清晰可闻,令人作呕,大战刚毕,已有许多夜鹰滑翔落下,哏食着地上的尸体,其状惨绝人寰,凄凉恐怖,即使是九幽魔界也不过如此。
伏击的黑甲军也是伤亡殆尽,仅余不足百人,而且个个混身是伤,衣甲破损,深身浴血,格外的狼狈凄凉,所有人的脸上皆是黑乎乎一片,象烧焦的木炭一样,军中将领也是几乎死得干干净净,唯一幸存的将官就是云峰了,此时也是多处受伤,虽然并无致命伤,但几乎所有的伤口都在不停地向外渗着黑红的血水,时间一长也必定有性命之忧。
一大堆血战余生的军汉此时就坐在密林外金沙河滩地尸堆血沙之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受着死里逃生后这清新无比的空气和心中强烈的喜悦。
他们的身后是依然熊熊燃烧,而且越烧越旺的两片火光冲天的原始密林,滚滚的浓烟如一条条黑龙般,翻滚扭动着冲上夜空。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名声音稚嫩地黑衣士兵望着坐在尸堆上,正在擦着已经卷刃的战刀地云峰,眼神中尽是迷茫。
云峰闻言,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个已经看不清样子的士兵,也不说话,随手把战刀扔掉,自旁边一名俯卧于地的近卫将领身下抽出一把仍是血亮地战刀,弹了弹刀身,声音低沉地赞叹道,好刀!
云峰暗赞一声,反手就是一刀,将插于左臂透骨而出的一支羽箭斩断,而后抬起左臂,自腋下绕过一把将透出臂骨的箭羽拔出,扔在地上,旁边一名士兵见状飞快地上前用自身下坐着的近卫士兵身下扯下的战袍布条紧紧地包扎住仍在流血不止的伤口,云峰见状暗许地点了点头。
包扎好伤口,云峰喘了口气,稍稍歇息了下,开始整理思路,今日一战,已方折损兵员近四万,不过近卫军也好不到那去,也有近三万五千的伤亡,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了,此时敌军主力已经走远了,即使追上去,自己这百十号残兵残将,也讨不了好处,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现在可以走的有三条路,一是慢慢跟着敌军大队,以待早日和王爷大军汇合,不过这个想法不太现实,跟不跟得上还说不准,即使跟上了,两军交兵战阵之上,想要冲过战场与已军汇合也不大可能;第二就是带着这百来号伤兵潜入附近的村镇中,一方面养伤,一方面派人打探消息,待情势明朗之后,再做打算;
蓝宇摧动疾雷行于大军最前方,进入峡中借着身后的熊熊火把散发的光亮,四下打量一番,感觉到峡中非常的平静,峥嵘地山岩在月光和火光映照下反射着一团团灰蒙蒙地光点,时隐时现,两侧陡峭地峡壁高耸笔直,峡顶黑压压的一片死寂,夜风阵阵掠过,丛草树叶沙沙作响,给人一种阴森森的荒凉之感,竟是丝毫也感觉不到有伏兵的存在。
当然,蓝宇的六感由于修练天魔诀的关系已经得到极大的开发,与常人不同,他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两侧峡顶潜伏的五千伏兵确切地位置,就连俯在草丛中地面上士兵有些稍显急促地呼及以及有些已自入睡发出地轻微酣声也是清晰入耳,不过其余人却是丝毫也感受不到,清冷的空气中一点点杀气也没有,峡外的探哨早已告知了负责指挥伏击的王超所来何军,峡顶军士皆刀剑入鞘,又何来杀气之有?
“王爷,是否与峡顶步军汇合?”海熊灿见蓝宇勒马而方,似在侧耳倾听什么,打马上前轻声询问道。
“嗯?噢!不必!”蓝宇回过神来,挺直腰肝,忍不住又侧首望了望身后不远处的那辆四轮马车,冰冷森然地眼神中隐隐透出一丝暖意。
马车里面置放着两具纯银打造的棺椁,春夏二女正安静地躺在棺内,就象陷入沉睡中的睡美人,两具棺椁份量很是不轻,一路上可是把四匹骏马健驹累的不轻,此时仍在不停地喷着响鼻,前蹄犹不停地轻刨着地面,似乎是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王爷,末将参见王爷!王爷一路辛苦,未知现在战况如何?”王超已自峡顶一侧溜了下来,一路小跑奔至蓝宇马前,俯首拜道。
蓝宇瞧了瞧马前俯拜的王超,轻轻抬了抬手,示意其起身,还未及开口说话,身侧的海熊灿悄悄冲刚起身的王超,猛打眼色,后者微微一愕,迅即心中便已是了然,暗付,青川一战必定战况不佳,恐怕十有八九是败了,一时心中不禁有些揣揣不安,深恐刚才发问惹得王爷悖怒。
“不必如此!不错,青川一战,本王确是败了,黑甲军折损大半!败便败了,本王承认!那又如何?!本王败得起,从那里跌倒,就从那里爬起来!张天顺让本王失去的东西,本王会亲自取回来,连本带利,绝不拖欠!”蓝宇听似豪迈的话语,却透出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悲凉。
“是,王爷!王爷虎威,勇冠天下,张天顺胆敢冒犯,必定会饮恨折戟,死无全尸!”
“好了,别拍马屁了!这里还有三千步军,本王一并拔给你指挥!另外,多去搜寻些菜油、松油、硫磺、硝石之物,将这峡底铺上枯枝树叶,多挖陷坑,多备火箭!哼,本王要张天顺也尝尝烤全羊的滋味!”
军中殿后斥候队早已将金沙滩与密林战况飞报蓝宇,后者心中痛恸之余却是灵机一动,何不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若不是对方用此一法,自己险些将这么好的计谋给忽略了。
“是,王爷!末将必定依计而行,狠狠痛击敌军,绝不负王爷重托,誓将张天顺首级献于王爷帐前!”
“不必!张天顺不是那么容易杀的,本王令你在此伏击,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大量地杀伤折损其兵力,拖疲其军卒,一步步瓦解其士兵的斗志和士气!切记,绝不可恋战,时机一到,尽快撤退,本王可不想为了一个张天顺再折损一员虎将,那就太不合算了!”
“是,王爷!末将明白,多谢王爷厚爱!”
“好了,时间紧迫,速将步军引上峡顶安置,本王也要率军离开了,伏击一事由你全权处置,切记要适时随机应变,万事小心!”
“是,王爷,末将恭送王爷!”
“……驾……”蓝宇深深瞧了一眼再次俯首于侧的王超,也不说话,猛地挥动马鞭,疾雷欢快地向前奔去,身后海熊灿、刘海率领大队骑军紧跟着疾驰而去,通红的火把照射下,峡中尽是一片片卷起的烟尘……
青川城中,府衙后堂之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阵阵悦耳悠扬略带妖媚地丝竹乐声与碰杯谈笑声自厅中传出,弥散在夜空之中久久不散,在这清冷寂静犹如死灰一片的空旷的街道上,份外的刺耳与不和谐。
崔呈斌与连全以及一从心腹摆下酒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触杯交错,推杯换盏,酒意正浓,厅堂之中粗大的黄烛映射得满厅皆是柔和温馨地光芒,堂下几名身形娜婀、面容妩媚,身披薄纱,雪嫩地肌肤若隐若现的舞姬正和着悠扬地乐声翩翩起舞。
阵阵香风拂面,酒香、肉香、菜香纠缠在一起弥漫在若大的厅堂之中,满室皆是春光无限,崔呈斌一张肥胖的圆脸也是红光满面,烛光下泛着丝丝油亮地光芒,连全瘦俏苍白的长脸上也是一脸地笑意,四周皆是一片阿诌吹捧之声……
“报!张大将军帐下校尉张宣求见!”厅中诸人正喝得开心,笑得正欢之时,一名不长眼色地亲兵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隔着数名犹自摆腰扭首跳个不停地舞姬,俯首于地,口中高声禀报道。
“张宣?……是什么东西?”崔呈斌居于堂上长案后,端着酒杯有些不悦道。
“这……”堂下跪着的小兵为难之极,嗫嗫着说不出话来。
“崔帅,你这就有些健忘了吧!张宣不正是虎威大将军张天顺之子吗!”连全尖锐的嗓音忽地响起,竟隐隐盖过了一阵阵地丝竹笛乐之声。
“噢!……本帅记性确实不好,竟险些忘了这厮正是张天顺之子呀!哈哈哈……”崔呈斌似是自我解嘲般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尽是鄙视讥讽之意,惹得堂下众人也是哈哈大笑,随声附和着,可把正在堂外等候的张宣一下子给气了个半死。
“让他进来吧!”崔呈斌半顷方才收敛笑容,正色道。
“是,大帅!”面红耳赤的亲兵连滚带爬、如蒙大赦般跑了出去,瞧都不敢瞧一眼面前一个个活色生香的诱人倩影四处摇摆婀娜,堂下诸人瞧个真切,又是哄堂大笑。
“卑下张宣,拜见大帅,拜见监军大人及诸位大人!”张宣阴着脸大步迈进厅中,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参了个军礼,环手一拜沉声道。
“免了吧!……少将军不追随令尊追击敌军,独自返回青川有何贵干呀!崔呈斌不阴不阳地开口道,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厅中犹自舞动的舞姬退下。
“谢大帅垂询!回大帅的话,卑下乃奉大将军之命,将军中受伤中毒的五百余名士卒护送回青川,交予大帅!望大帅能征集城中医郎药材,妥善救治!张宣挺直了身形,抬头挺胸直视着堂上的崔呈斌道。
“噢?……啧啧……这么点小事,也值得劳师动众?”连全咂巴咂巴嘴颇有些不屑道。
“连大人此言差矣,军中将士拼死征战,受伤中毒,理应及时救治,又如何是小事?况且受伤的士卒多是中了各种毒素,若求治不及,必会白白丢掉性命,父帅爱兵若子,又岂能置之不理?”张宣斜瞄了一眼左上首酒案后的连全,开口反驳道,虽说老父一直对他管教严厉,少有好脸色的时候,但也是不容许别人如此污蔑父亲的声誉。
“大胆!你一个小小的校尉,怎可对连大人如此不敬!……还不退下!”崔呈斌面含怒色道,心中却快速地掂量了一下,是否借机将这个恶人之子拿下问罪,思量一番,还是作罢,目前征伐战事未停,仍需利用张天顺在军中的威名和统兵之能,这次就饶他一回吧!
“无妨!无妨!嘿嘿……张少将军不愧是将门虎子,颇有乃父风范,心直口快,咱家又岂会怪他?……”连全阴森森地笑了笑道。
“小将言语冒犯,还请连大人勿怪!……不过……受伤的士卒,该如何处置?”张宣口说知罪,脸上的表情却颇不服气,朝连全拱了拱手算作赔礼,继续追问崔呈斌道。
“将受伤步卒送入后军榴重营,本帅自当派人妥善救治!你下去吧!”崔呈斌有些不耐烦道。
“是,大帅!卑下告退!”张宣拱拱手,施施然退了出去,却全然没有察觉一旁连全眼中闪过的一丝怨毒之色。
“大帅,依下官看,这张天顺父子当真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通通都是如此不识时务,不知进退!”
“是呀!好好的一场酒宴又被他给搅黄了,当真是可恶之极!”
“没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对连大人出言不逊,理应严惩!”
“一个小小校尉也敢如此行事,当真是可恨,其罪当诛!”
兴许是联想到两次大帅宴请众人皆被张天顺父子搅局,心中不忿之下,堂下诸位崔连二人之心腹纷纷出言指责垢病张天顺父子,众说纷纭,舌若莲花,各展诬人之所能,乱喷一气,直把张天顺父子说得是十恶不赦地绝世大恶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却把崔、连二人拍得是通体舒畅,感觉好象飘上了云端。
“好了诸位,今夜时辰已晚,大家都下去歇着吧!待明日,本帅再宴请连大人及诸位共饮一醉!”崔呈斌耳听着堂下诸人由指责怒斥张天顺父子,渐渐变成了奉迎拍自己和连全的马屁大会,开始心里还挺舒坦地,不过到最后不止自己,就连堂下的连全都是听得有些脸红,这才忍不住开口制止了众人的诌词如潮,否则照此情形发展下去,就算不被阿诌溜须之言淹死,也得耗到天明不可。
堂下众人见主子发话,忙起身行礼告退,很快厅中之人便走了个精光,连、崔二人也起身来到书房,来个品茶夜聊。
“……梆……梆……。”一阵阵清脆幽远地梆子声回响在寂静无比的青川城大街小巷中,分外清脆刺耳,夜风习习中传得好远好远。
秋风起,凉意浓。已经是二更天了,城中的居民皆已在连日来地惶惶不安中折腾地筋疲力尽,昏昏入睡,就连城墙上的守军也是频频打着磕睡,只余几队没精打采的士兵来回在城墙上走动巡视着。
连日来的连续行军和激烈征战对这些一直养尊处忧,鲜少出战的少爷兵们,是个不小的折磨和考验,不过很显然他们并未经得起残酷战争的考验,看看那一张疲备不堪。不停打着哈欠的脸,一支支歪歪斜斜拖地长枪和战旗就知道了。
城中西角一户私宅大门紧闭,门楼上高挂的两盏气死风灯也是有气无力轻轻在夜风中晃荡着,院中却是守卫森严,数以百计的黑甲士兵将整个院子防守的是水泄不通,门墙、围墙、主屋、厢房、回廊,密密麻麻的全是抚刀挺枪、神色凛然的士兵在守卫。
清凉地月光下,一支支锃亮锐利的枪头发出一片片熠熠寒光,主屋的厅堂中隐隐透出一丝灯光和一阵阵低沉地谈话声,一盏昏黄的油灯下,一矮二高三名身披黑甲的将领正趴在桌子上研究着一幅粗糙不堪地羊皮地图,却正是赵康云和崔、石二将,三人此时身形都稍显臃肿,原因是甲袍内全是包扎的厚实的绷带,不过这丝毫也不能影响他们杀敌夺城的决心和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
“大将军,城中的地形及敌军布防的大致情况属下都已打探清楚,皆已在地图上标明位置和数量!”崔远中双手按着桌沿,小声地开口道。
“真是奇怪,为何崔呈斌会把刚刚逃回城的七千余原青川守军全部关押起来呢?”石从虎摸了摸脑袋,有些疑惑地,又象是自言自语道。
“想来必是崔呈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唯恐有我军士兵混入青川守军之中,因此干脆将他们全数关押起来,也好加以防范,说来也算是谨慎稳妥之策!”赵康云摅了摅颌下为数不多短短地黑须开口道。
“小将以为,崔呈斌和连全恐怕都不会如此谨慎,说不定纯粹是为了少点麻烦,图个省事罢了!”崔远中最善揣摩他人心思,这次还真让他说对了,崔呈斌确实是为了图个省心省事,因此直接将张天顺送回的原青川守军就地看押起来,完全当作战俘来看待,丝毫也无半点同袍之情。
“嗯!有道理!这崔呈斌也真算得上是个“人才”了,将三万士兵分兵四处不说,最重要的粮草大营和西门竟只派了那么点兵力守卫,反而是城中最安全的府衙却足足有五千精兵保护!呵呵……怕死怕到他这种程度,也算是一绝了!“赵康云看着桌上简章构画的敌军兵力布防图,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大将军言之有理,小将也有同感!这崔、连二人确是天作之合呀,配合无间,志同道合,都是一样的昏溃无能,又贪生怕死!”崔远中也是一脸深以为然的轻笑,轻蔑地回道。
“大将军,现在已经是二更时分,是否可以准备行动了!”石从虎对这些事情向来也没什么兴趣,说过就算,直接开口请战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你们二人先下去准备,四更初刻动手!崔远中领三千士兵冲击敌军后军大营,目的就是扰乱敌军大营,放火烧营,制造混乱;石从虎领四千士兵进攻西门城楼,务必趁其不备,一举而下;本将则率三千士兵直接进攻府衙,希望可以将崔呈斌生擒活捉,献于王爷!望诸将齐心协力,奋勇杀敌,一举夺回青川,扭转战局,为王爷分忧!“
赵康云沉声下令,神情慷慨激昂,不过心中却也是没底,到底青川城此时足足有十三万余近卫兵马,即使除去后军榴重营老弱的十万人,光是正规近卫军就有三万余人,兵力足足是已方的三倍用余。
能否顺利地完成王爷交托的任务,形势真是不容乐观,只是事已至此,除了依计行事,也别无他法;为今之计,只有趁守军疏于防范,疲乏懈怠之际,制造混乱,攻其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希望可以一举拿下青川,即使不能将整个青川占领,也必须要牢牢占据和守住西城,以便王爷他日回师入城之用。
似乎老天也在帮蓝宇,崔呈斌这位根本不懂得军阵兵略的大元帅,挥师进入青川后,即未派人张榜安民,稳定城中局势,也未仔细搜查过城中民宅,更未召集府中仕绅商贾前来安抚,而经验老到,谨慎稳重的张天顺却又被崔呈斌赶出城去追击蓝宇溃军。
因此崔呈斌与连全丝毫并未发现隐藏在城中几处的黑甲军,而这只隐匿的奇兵,足足有一万余人,其中三千人竟然就隐藏在府衙附近的巨商官绅的高门大院之中,至于城西的平民区内,更是藏匿有足足七千黑甲军,虎视眈眈地盯着西门城楼,随时可以予以致命一击。
至于城中两门布防一事,崔呈斌连问都懒得问,直接交给手下心腹去处理安排,结果就是一万近卫军驻守此时毫无战略意义地东门,另外一万驻守至关紧要地西门,五千精锐近卫军防守府衙,还有五千守卫全军粮草辎重存放的军机要地……东城后军大营。
这不,天一擦黑,崔呈斌就在府衙中设宴款待连全与一众心腹,不巧遭到张宣的破坏,散席之后,二人就在书房中品茶夜话,聊意正浓。
赵康云下达命令后,留下崔远中和石从虎二人召集军卒,传达命令,做好战前准备,自己则带领十余名亲兵,悄悄沿着街角小巷,慢慢地向青川府衙所在的大街摸去……
同一时间,距青川五十里外的金沙河畔西岸密林中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万余名士气尽丧,畏敌如虎的近卫军已近全军覆没,除却少数侥幸逃出密林,追着张天顺大军行军的方向亡命而逃之外,其余皆伏尸于此长长的十里官道,密密麻麻、横七竖八皆躺满了一地身披银甲的近卫士兵。
整条路面已是一片黑红,条条血流缓慢的流淌,腥臭刺鼻地血腥味即使远隔数里也是清晰可闻,令人作呕,大战刚毕,已有许多夜鹰滑翔落下,哏食着地上的尸体,其状惨绝人寰,凄凉恐怖,即使是九幽魔界也不过如此。
伏击的黑甲军也是伤亡殆尽,仅余不足百人,而且个个混身是伤,衣甲破损,深身浴血,格外的狼狈凄凉,所有人的脸上皆是黑乎乎一片,象烧焦的木炭一样,军中将领也是几乎死得干干净净,唯一幸存的将官就是云峰了,此时也是多处受伤,虽然并无致命伤,但几乎所有的伤口都在不停地向外渗着黑红的血水,时间一长也必定有性命之忧。
一大堆血战余生的军汉此时就坐在密林外金沙河滩地尸堆血沙之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受着死里逃生后这清新无比的空气和心中强烈的喜悦。
他们的身后是依然熊熊燃烧,而且越烧越旺的两片火光冲天的原始密林,滚滚的浓烟如一条条黑龙般,翻滚扭动着冲上夜空。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名声音稚嫩地黑衣士兵望着坐在尸堆上,正在擦着已经卷刃的战刀地云峰,眼神中尽是迷茫。
云峰闻言,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个已经看不清样子的士兵,也不说话,随手把战刀扔掉,自旁边一名俯卧于地的近卫将领身下抽出一把仍是血亮地战刀,弹了弹刀身,声音低沉地赞叹道,好刀!
云峰暗赞一声,反手就是一刀,将插于左臂透骨而出的一支羽箭斩断,而后抬起左臂,自腋下绕过一把将透出臂骨的箭羽拔出,扔在地上,旁边一名士兵见状飞快地上前用自身下坐着的近卫士兵身下扯下的战袍布条紧紧地包扎住仍在流血不止的伤口,云峰见状暗许地点了点头。
包扎好伤口,云峰喘了口气,稍稍歇息了下,开始整理思路,今日一战,已方折损兵员近四万,不过近卫军也好不到那去,也有近三万五千的伤亡,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了,此时敌军主力已经走远了,即使追上去,自己这百十号残兵残将,也讨不了好处,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现在可以走的有三条路,一是慢慢跟着敌军大队,以待早日和王爷大军汇合,不过这个想法不太现实,跟不跟得上还说不准,即使跟上了,两军交兵战阵之上,想要冲过战场与已军汇合也不大可能;第二就是带着这百来号伤兵潜入附近的村镇中,一方面养伤,一方面派人打探消息,待情势明朗之后,再做打算;
第三,就是兵行险招,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则战必胜!
带领这些士兵直接潜入青川,隐藏下来,收集情报,等待时机,伺机发难,也许会有更大的作用!虽然这种想法有点疯狂,而且根本就不切实际,有点自杀的倾向,不过云峰潜意识里总觉得,王爷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弃青川,甚至暗暗揣测,王爷要么就在青川留有伏笔,要么也很快会杀回青川,自己带人悄悄潜进青川,到时还可以作为内应,助王爷夺城。
这个想法,说起来真是十分疯狂,甚至有点神经质,不过却是歪打正着,恐怕连蓝宇也没有想到,自己手下一个无名小将竟会对自己如此有信心,或者说是对自己如此了解?
打定主意之后,云峰站起身来,柱刀于地,环顾了一圈四周或坐或躺的百余名伤痕累累,筋疲力尽的士兵们,所有人的样子都是差不多,深身的鲜血,象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分外的凄惨悲壮!
云峰心中一痛,险些落下泪来,顿了半响,方才有些低沉地开口道:“各位兄弟!今日一战,我军大获全胜,杀敌三万五千,虽然大多数兄弟都已阵亡于此!但这也是值得的,我们已顺利地完成了王爷交托的任务!现在,我们该何去何从?”
说到这,云峰停口不言,望着慢慢地自尸堆中爬起来聚拢在自己身边的士卒。
“我们兄弟自然跟随校尉大人,百死无悔!”一名士兵开口道。
随着声音望去,云峰好容易才从漆黑的面孔中认出,这名士兵竟是自已直属的部卒,却未曾想竟能从如此惨烈的战斗中存活下来,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欣慰地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呀!我们都愿听从将军的吩咐!”
“哎哟……嘶……将军,这……兄弟们都受了伤,又饿了大半天了,是不是先包扎一下,弄点吃的填饱肚子再说?!”
“你个没卵子的家伙!就知道吃!这点小伤算啥?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俺还可以上阵杀敌,绝不含糊!”
“你个傻大个!你骂谁呢?有头没脑!不吃东西,没力气打啥仗?受伤不包扎,流血也流死你!哼……”
“要我说,弟兄们都累了,现在任务也完成了,不如找个村子好好休整一下,大家也好舒坦舒坦,找点乐子解解闷!”
“没错!大战余生,兄弟们一身都是伤,也应该找几个娘们好好乐乐,顺便吃上一顿好的,死了也不亏!”
“我……我有点想家了,想我娘……地里的庄稼也该收了……”
“你个憨蛋想啥娘呀!该想婆娘才对呀!哈哈……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一说呢!”
“是呀!别想了,咱自打从军后,跟着王爷东征西战,那次不是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拼命!能活着回去再想娘也不迟呀!”
“行了!要是这次有命回西昌,俺帮你收庄稼,不收工钱,成不?呵呵……”
在这片横尸遍野,腥臭无比的惨烈战场上,百余名险死还生的黑衣士兵,竟自坐在尸堆上,踏在血泥里,围拢在一块闲聊起来,不时有轻轻地嘿笑声和疼痛的抽气声回响在这片碜人的密林中,冲天的火光映红了一张张黑漆漆染着血色污泥的脸庞,前方不远处就是滚滚而下急湍的金沙河水,呼呼地水流声里,清冷的月光里、耀动的火光下,士兵们的谈笑声格外响亮,整个画面显得无比怪异,却又深深地震颤着人的心灵……
“好了!大家静一静!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大家赞不赞同!”云峰见一众士兵越聊越离谱,不得不出声喝止。
由于云峰原本只是海熊灿帐下一名校尉,领兵五千,而这一批士兵皆是蓝宇临时调拔给云峰指挥,因此言语间也不得不客气一点。
“将军请吩咐吧!”一名声音粗壮,听起来似已近中年地士兵开口道。
“我打算连夜潜入青川,配合王爷留在青川城内的伏兵,一起行动,伺机夺回青川,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什么?回青川!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吗!”
“是呀!我们这都成什么样了,还回青川,怕还没进城,小命就先没了!”
“怎么潜入?青川守卫森严,城高河深,牢不可破,去那简直就是茅坑里点灯……找死!”
“也不知王爷是不是在城内留了伏兵,万一搞错了,那我们不是自寻死路吗?”
“没错!……”
“就是!……”
一众饥肠轱辘,伤痕累累的士兵闻得云峰之言,皆是一脸不情愿,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开来,还是那名中年士兵忍不住开口道,“大家安静点!”
看来这中扯士兵在众兵卒心中的威望挺高,话音一落,四周的士兵皆是闭口不言。
中年士兵望着云峰,凛然正声问道,“云将军,不是兄弟们贪生怕死,不遵军令!只是不知将军所言王爷伏兵于青川城中,是否确有其事!如果真如将军所言,王爷已先于青川留下伏兵,准备侍机夺回青川!那兄弟们自然没二话,拼了这百多斤,跟着将军走,能搏个军功固然好,即使战死在青川,也没啥说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万一王爷并未在城中守下伏兵,那咱们这百来号兄弟冒冒然冲到青川城下,岂不是自寻死路,死了也不值得呀!”
中年士兵的话甚是中肯,一众士兵皆深有同感,连连点头,旋尔大家皆把目光转向了云峰,等他给个确切的说法。
“兄弟们但请放心!本官也不是活腻了,自去寻那个死路!王爷确是已在青川城中留下伏兵,以伺机夺回青川!如此方可断去张天顺大军后路,前后夹击之下,我军必可大获全胜!
云峰此时也是有点骑虎难下,如果冒然退缩,必会失去士兵的拥护与信任,只好硬着头皮胡扯着,心中暗道,若是果真如自己预感那样,固然是好,如若不然,自己就与这帮士兵一起战死当场吧,权当自己赔条命给他们!
“好!云将军向来治军严谨,作战勇敢,又体恤部下,军中素有威名,小人也有耳闻,想必将军所言确是属实,如此我们这百来号兄弟的命便交给将军了,但赁将军差遣,百死无悔!……”中年士兵见云峰言词凿凿,一脸正气,心中已是相信,当下站起身来,大声吼道。
其余的士兵也是跳将起来随声附喝着,“跟随将军……百死无悔……拿下青川……”一场令外人看起来颇有些滑稽荒唐地简短誓师便告胜利完成,连云峰心中也有些不可致信,有点象是作梦般不真实。
一番夹着些空洞没谱地谎话,稍带着自己心中的一点猜想和预感的话语,便说动了这些士兵从容跟随自己勇敢地冲向九死无生的青川城,当真是匪夷所思!
士兵们单纯忠勇的可爱之处,便在于此,你只要付出一点点真心诚意,他们便会将生命毫不犹豫地交托于你,水里来火里去,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后悔药可吃!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即然要干,就要干得漂亮,就算死,也要陪这群好汉子一起下地府!
云峰咬咬牙,吩咐士兵们互相帮衬着对方将身上的伤口溥上草药,包扎结实,而后从满沙滩横布的尸堆里翻出干粮水囊,简单地填饱肚子后,收集了兵刃箭弩,又自四处找回一些四散地战马,便领着这一队豪气冲天的英雄好汉们,互相搀扶着走过晃晃悠悠地木桥,翻身上马,急急地直朝青川城赶去……
三响清脆地梆子声已响过三遍,偌大的青川城除了城墙上零星的垛口处插着的火把,城楼上高挂的几盏风灯,此时已是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全城万籁俱寂,尽皆沐浴在清凉平淡的月光中,大街小巷皆是一片沉静,若仔细倾听,还可以听到自一户户平民小院中传出的一两声沉闷的酣声……
忽然一大片乌云遮住了高挂中空的那弯明月,城中的光线就更黑暗了,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猛然间一阵低沉整齐的脚步声自城西响起,很快脚步声便分成两拔,向两处走去,石从虎领着四千全副武装地黑衣士兵,默然但快速地向依然安静无比的西城门走去,而崔远中则率领三千士兵快速的向城东敌军后军大营方向急急赶去。
尽管已经尽量的放轻了脚步,但数千士兵整齐的脚步声,在这沉静地街道上依然是如此清晰,如此响亮,幸好此时,城中百姓包括军卒皆已沉睡,而且三更至四更时分原本就是人一天当中最疲困的时刻,困此即使再重一点的脚步声也不用担心会将他们惊醒,更何况城中百姓早已是惊弓之鸟,即使听到什么响动,也只会躲在床下瑟瑟发抖,又岂会跑出屋来查看究竟?
至于城东后军大营之中,就更不用担心了!五千担任警戒粮草辎重营的士卒,除去今夜当值的五支百人队的巡营小队之外,其余的早就钻进营帐呼呼大睡去了,反正已方左日一战已经大获全胜,大将军又领军追击敌军溃兵去了,大帅也在府衙中饮酒作乐,到处都是喜气洋洋,歌舞升平,又有何危险可虑?
十万人的辎重粮草大营,如同蓝宇黑甲军中的一样,也多是临时自民间征召而来,皆是老弱病残居多,连日来风餐露宿,疲备不堪,再加上今日又忙碌了一整天,身心俱疲之下,脑袋一挨木板,便已沉然入睡,恐怕打雷也惊不醒。
早已摸至府衙领院地大宅中的赵康云,此时也已将早早潜伏于附近的三千士兵,整顿好队形,一队一队的安排妥当,整理好兵刃箭驽,作好了一切地战斗准备,当然,顺便也将善后的工作处理完毕。
什么是善后工作?当然是潜伏于此的三千黑甲士兵闲来所做的事情,青川府衙周围几条街道,属于城中最繁华也是最安全的区域,居住在此的人家非富则贵,高门大户,墙高院深,景色秀美,府中内眷自然也少不了,除却碍事的家丁仆人护院在进院之初便随同男主人被士兵一刀了结之外。
其余略有姿色的府中女眷,却并没那么走运,被一群群如狼似虎,精力旺盛,但精神却高度压抑和紧张的黑甲军兵痛快地****玩亵减压之后,除了不堪蹂躏当场大出血身亡的苦命女子之外,其余侥幸生还的此时,也被赵康云下令全部秘密处死,以免日后此事传出去坏了黑甲军的名声,有损王爷的声誉。
当然,城西民宅之中潜伏的七千黑甲军,也少不了要趁机放松发泻一下,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此次设下伏兵,深入虎穴,绝死一战,可谓凶多吉少,大战之后,能否顺利夺回青川,能有多少士兵活下来,只有天晓得!
在这种极端危险而又紧张的情绪压迫下,士兵的情绪是极其敏感而又脆弱的,稍微处理不慎,就可能酿成难以挽回的大祸!为将者又怎可对待属下士兵太过苛刻,一则避免士兵心生怨气,引起哗变,以致功败垂成!二则,毕竟这些年轻的士卒多半还未娶妻,未经人事,还未尝过男欢女爱雨水之欢的乐趣,临死之前享受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
因此包括赵康云及崔、石二将对部下将士那些在常人眼里丑恶的有些发指的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整的太过火的也只是轻微训斥一下,事后还得派人为其“善后。”不过由于城西属于平民区,所住的多是小贩走卒和穷苦百姓,与黑甲士兵出身相仿,因而所受的骚扰与****也要少了许多。
同样的事情在青川城中,比比皆是,无论黑甲军还是近卫军,所做的事都是大同小异,包括守卫在府衙内外的五千近卫军,此时也是刚刚大干一场,畅快淋漓之际,倒头便是呼呼大睡,酣声如雷,仅有少数今夜当值的士兵心不甘情不愿的拖拉着刀枪,在长官的带领下,挑着灯笼,来回巡视着四周的街道和府衙前后院,心中却是恨得牙痒痒的,嫉火中烧,暗道,等明日定要好找几个俏娘们爽上一爽,才不枉来青川走一回!
一队百人的近卫士兵在佐领的带领下刚刚巡过两条僻静的大街,正准备拐回府衙所在的街口时,却猛然间听到远处传来的喊杀声,领头佐领浑身一震,抬手喝令部下停下脚步,扭过头来向西城方向张望,天色黑沉沉的如同墨染一般,却是啥也看不到,只隐约听到一阵阵激烈的喊杀声隐隐传来,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暗红的光芒跳动闪烁,佐领心中一骇,暗忖,莫非是敌人又杀回来了?
正暗自揣测间,城东又有一阵呼喝杀伐之声远远传来,抬眼一望,可不好,整个城东此时竟然是一片通红,半个天际都被染红了,火光冲天!这下可完了,城东大营被焚,要知道全军数十万石粮草辎重皆在城东大营中,这一把火烧得可好,啥也没了,恐怕以后得吃草根行军打仗了!
佐领暗自咒骂道,这帮废物!五千人守个大营也看不好,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正心慌意乱间,身后却传来一阵剧烈沉闷地脚步声,“哗啦……扑扑……。”大队人马行进之中也带着一股股浓浓的杀意自后街传了过来,佐领忽觉一阵阴风拂过身体,深身攸地一下汗毛都一根根炸了起来。
扭头一望,黑压压的一片皆是人头晃动,这会儿正是月黑风凄,借着长街两边宅门口门楼上挂着的风灯散发的摇曳的灯光,可以看到那半空中闪烁跳动着的一大片熠熠寒光,其间夹裹着一阵阵浓重阴森的杀气自街尾快速的逼了过来,不好!是黑甲军!
街尾距街口足有二百多丈远,就佐领观察这会功夫,黑甲军已快速地逼近了百余丈左右,佐领不用瞧清楚逼近队伍的甲胃和脸面,也知道这支杀气腾腾的黑衣人马肯定不会是已方的兵马,当下大喝一声,快……快退回府衙……放响箭……示警!“
话音未落,身后发愣的近卫士兵还未来得及执行上级下达的命令,自街尾咻地射来一支劲力惊人的羽箭,迎面直接贯入佐领左胸,一道鲜血滋地喷了出来,佐领连叫都没叫出来,直挺挺地便仆倒在地,这会儿,回过神来的近卫士兵才大声斥骂着,拔刀挺枪,弓箭上弦,仓促的接战,只是还未准备妥当,一阵如雨的箭驽已迎面急射而来。
扑扑扑……噗噗噗之声响个不停,不到半刻功夫,百余名手忙脚乱的近卫士兵已是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个个全身犹如刺猥般插满了箭驽,黑衣大队很迅速地踏着一地的近卫士兵的尸体,毫不停顿的冲过长街,绕过街口进入府衙所在的街道……
此时守卫在府衙大门处的五百名近卫士兵,早已严阵以待,大门台阶下两侧皆已放上拦马桩和拒角,所有人刀枪出鞘,弓驽上弦,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两侧街口,小心戒备着……
“杀呀……活捉崔呈斌!……”领头的赵康云大喝一声,身先士卒大踏步的冲向府衙,身后三千士兵紧跟着,口中皆大喝着,“活捉崔呈斌……活捉崔呈斌……杀!……杀!……”一声间原本沉寂无比的府衙所在的街面尽是沉浸在一片震天的喊杀声中。
黑压压的三千黑甲军挟着一股一往无前的豪壮气势冲向府衙,整条原本非常宽阔地长街硬是给挤得密密麻麻,水汇不通,由于地势过于狭窄,赵康云根本就没有分兵,所有的士兵皆是自街头口直接冲杀过来,很快便与守卫府衙地五百近卫士兵战成一团,小小的拦马桩、拒角,此时根本毫无用处,很快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幸好刚才听到城西与城东的喊杀声,看到冲天的火光之初,带队的近卫参领已经派人叫醒了守卫府衙的其余近卫士兵,因此两军刚一交战这会儿,分布宿营在府衙内外前后的五千近卫士兵已经着装整齐,一队队冲了出来,陆续加入战团。
片刻功夫,长街两侧屋檐上、瓦楞上、屋脊上、围墙上,到处皆是明晃晃的刀枪箭驽与一身银甲的近卫士兵的身影,火把与风灯的照耀下,整条长街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此时皆是一片光芒大盛,进攻的黑甲军此时已经冲至府衙大门台阶下,正与不断如潮涌似地自府衙正门与侧门内冲出的一队队近卫士兵杀得是昏天黑地、难分难解。
赵康云身边自有数十名亲兵牢牢守卫着,不断拔挑开自四面八方射来的羽箭、硬驽,只见赵康云抡起手中丈二长柄偃月刀,大劈大砍,左冲右扫,身前一个个近卫士兵不断惨叫着仆倒在地,十余级台阶上早已被尸体所堆积起来,极大的阻碍了黑甲军卒前进的脚步。
非常宽阔方圆数百丈的府衙门前敌我二军即时便陷进了绞漆状态,进攻一方冲不进去,防守一方也是苦苦抵挡,丝毫也没办法将敌军赶下去,到处都是涌动的人头,闪动着明晃晃的刀枪,惨叫声、哀嚎声,刀枪入骨入肉声,稍一不留神,脚下一个不稳不是被人趁乱一枪捅死,就是歪倒在地,迅速就被敌我双方士兵的大脚活生生的给踩死。
左右街口越来越多的士兵涌了上来,已是将黑甲士兵前后左右包围了起来,尤其是两侧街屋上、围墙上的近卫士兵,更是占尽地利,居高临下,借着火光与灯光,如蝗的箭雨迎头浇下,给街中有些拥挤的黑甲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不过这并不能丝毫阻挡黑甲军前进的脚步,反而更加激厉着他们更加旺盛的斗志,现在已是骑虎难下,退无可退,唯死一战方是出路,无数的黑甲士兵侧举着圆盾,顶着头顶的箭雨,奋勇的自街中向两面的围墙上冲锋而去,搭起人梯,很快便爬上围墙与上面的近卫士兵短兵相接。
更有甚者,直接翻进了府衙中,四处制造混乱,燃起火头,乱砍乱杀一通,这批黑甲军虽然人数不多,但依然给近卫军的防守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不仅首尾不能相顾,而且接而连三的火头和愈见混乱的局势,让所有人的心情都是越来越沉,士气迅速衰落下来。
整个府衙前后中三院,很快便陷入一片人沸马嘶鸡飞狗跳的极度混乱之中,跳跃游移的火光映射中,院中人影瞳瞳,哭喊叫骂声汇成一片,有救火的近卫士兵,有向府外急赶支援的近卫军小队,也有受惊吓四处逃窜的府中下人丫环。
原本黑暗寂静的府衙顿时如开了锅的沸水,热闹无比,四处是火光一片,黑烟滚滚,喊杀声震天动地,此起彼伏,时不时的还能听见许多扯开嗓子地吼叫声,“活捉崔呈斌!……别让他跑了!……”
崔呈斌此时已是穿戴整齐,在亲兵的团团护卫下,跑到偏院中与惶然失措的连全会合。
“连大人……究竟出了什么事?……城中怎会有如此多的贼军?……西城、东城都有敌军,就连府衙都被人包围了……”
“崔帅……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怎么安排布防的,城中隐藏这么多的敌军,你竟丝毫未察觉,简直就是渎职!哼!……”
“我……这?……这敌人太过狡猾,本帅一时不慎,这才中了敌人的圈套!……不过眼下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这种情形,本帅该如何应对处置,还望连大人赐教呀!……”崔呈斌拼命地揉着有些惺松的睡眼,擦掉几陀眼屎,满口喷着仍带着未散的酒气,惊慌失措地边说边四处张望,生怕贼兵会突地冒出来,斩了他的头颅。
“赐什么教!……现在敌军势大,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了!……”连全一脸不屑地瞪了一眼身体都有些颤抖地崔呈斌,又气又恼道。
“……不过……若是现在撤出青川,……这……这失城之罪……可……”崔呈斌闻言双眼一亮,不过旋即又暗淡下来,嗫嗫道。
“现在还管什么罪不罪的?……保住性命要紧!……其他的事待安全之后再作定夺吧!……然则,你守在这,咱家可是要先撤退了!”
“……哎!……罢了!……好吧!那咱们就先撤吧,让其他将士先顶着!”崔呈斌刚想找个正当一点的理由给自己下台,猛不丁听到不远处又有人高声在叫喊着要活捉自己,深身一个激灵,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快……快点!……还不把马牵过来!……动作麻利点!……你个杀才!……是不是想害死本帅呀!”下了决定,崔呈斌和连全一边在亲兵的护卫下往后院角门退去,一边吩咐亲兵去马厩中牵来战马,连跑着边大声喝骂着前面已经是跑得飞快的亲兵。
很快崔呈斌一行五百余人仓惶逃到了府衙后院的角门处,府中为数不多的百余匹战马也已牵了过来,喝令一个亲兵打开角门朝外张望了下,发觉门外街上并无敌军,崔呈斌和连全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爬上战马,紧紧地揣着怀里的帅印官符,带着几百余名亲兵出得府衙,火把也不敢点,飞快地打马朝东门逃窜而去……
城东粮草辎重连营,占地千顷,连绵数里,原本威势十足,但此刻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冲天的火光直入云宵,将整个夜空照得得火红一片,滚滚的浓烟如黑色地巨龙不停的翻滚而上,营中更是一片混乱,数千顶营帐早已是烧得辟啪作响,火势欲渐猛烈,再加上营中存放的数十万石粮草菜油之类的易燃物品,更是助长火势,愈烧愈旺,渐成熊熊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