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渊中的石块似听到了呢喃般的呼唤,抛弃了承习数万年的轨迹,像白石林的雨珠回落至渊底,更像重若万顷的大岳,带着激烈的轰鸣,肆意的尖啸压在渊门之上。
界渊中的石块并不是寻常的石块,无一不是传言中的星辰石。
星辰石在无外力的情况下,便会回归属于曾经的母体。而界渊中的星辰石正是在念阵之下才会形成满渊尽是飞石的景象。
这无数的星辰石才是界渊真正的大门,四大势领首之人不知,关大白同样也不知,通过界渊进入山中山的一众上贤、新子也不会知,可石宗天知。
这是他的宗,他便是这里的意志,这里的天,所以他要关门,门便会关。
而关门才能打狗。
...
无数天水云中的石宗天映出无数步的莲华,关大白的双眼中却是无数塌陷的虚空。
京凉神情再无丝毫舒惬,看到这个男人柳雪荼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而聂琳与桐笑吟俱是凝重万分,满是惊意的看着天水云上的映像。
风碧尘正和苍台集的一名新子战得正酣,而其只要赢下这场擂战,那么便成功为其所在的部夺下了一个旗分。
可世间的变化总是让人措手不及,让人无法接受。就像黑夜怎么也无法看清敞光的白日一样。
此时的风碧尘便是这样,不明白,为何突然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自己失去了手,失去了脚,就像失去了自己,身陷永不可知的虚无之中,似乎在这里自己要永久的孤独下去,或许自己已经孤独了永久吧!
曹东郭眼中的风碧尘并不是这样,曹东郭看着风碧尘就似一个疯人,没错,疯人。
绿色的长发似野林中最高的杂草一样,拖散一地,双手不停地捂住右眼,口中不停地发出奇异的呢喃,却又伴随着野兽一般的嘶吼,衣袍也早已炸开,浑身赤裸却泛着无数强烈的血光。血光就和来自九幽之下一样,透着深寒可又一反寻常的带着一股圣洁。
“石宗天,你...居然是你。”
蒙修、关菲菲等人自变化生出之后,便不受控制的被移出了墓擂。关菲菲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爷爷怒意丛生,就似苍穹下的一记炸雷,苍音直击九天。
“是我,除了我,还能够有谁?”
“哈哈!”石宗天的脸就似小丑一般哭腔中带着笑意。
“石宗天?”京凉疑惑的看着柳雪荼,毕竟这里只有柳雪荼与这两人是同辈中人,可柳雪荼现在就像一个在寒雪中受冷而又无助的老人一般,浑身微微颤颤,就连脸色也失去了常色。
“那是石宗天?他不是被废了裕气,而且他的脸?和当年比起来怎么?”聂琳将聂青伶拉在身旁,不可思议的轻呓。
“你们是不是很好奇啊!从现在开始,时间对你们而言也无关紧要了。”石宗天扫了扫此时正散出无数血光的风碧尘,血光似阳光,带着暖意融入所有人身上。
无论是关大白这迦南的院长还是四大势此时的领首之人都逃不过这不可抗拒的血光,而其他人更是不消说,全都笼罩在血光之中。
天石上的“灵”字发出一片祥和之光照在黑石之上,黑石慢慢开始剥落,露出里面若白玉的光色。
无数面孔在猎灵阵中游窜,李婶、姜伯伯、黄九丁、头菇白、焖黄...一个又一个面孔在其中漫无目的的飘忽,同样在风碧尘的心间游荡。
风碧尘的双眼血泪不止,可风碧尘的意识已然处于虚无之中,只是虚无中的风碧尘本是毫无知觉,却突然感觉好冷,如同有一种难过的情绪缭绕,似乎叫做悲伤,更有无数影像闪过,无比熟悉却一无所知。
风碧尘的双手也早已放下,毫无知觉一样垂落在左右。
众人看见一颗白玉般的圆石,缓缓自风碧尘的右眼中升到头顶,而那怪异的血光也正是来自白玉圆石。
看到如此变故,这里有如此多的上贤,更有四大势领首之人,甚至迦南院长也在此,这些人又怎么会坐以待毙。
早在变故生出之时便有数十人出手,念象叠出,袭向风碧尘,甚至天水云中的石宗天。
可一切都是徒劳,无论是何种念法,就连京凉亲自出手,全都是陷入泥海之中一样,消失全无,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口在吞噬着所有人的念法。
石宗天就像看着一群跳梁小丑,审视着众人,眼中满是戏谑与嘲弄。
在众人中自然也有人没有做徒劳之举,关大白是,而无论是藏秀阁中的白寒还是藏秀阁中的另外十二慧女,甚至领辖藏秀阁的石莲花,无一不是毫无所动。
关大白没有再去看石宗天,也没有去看包括白寒在内的十三慧女中的任何一人,只是淡淡的看着石莲花,声音带着嘶哑,眼中尽是清幽,轻轻地开口:“为什么?”
关大白一开口,所有人都警惕的看着藏秀阁中的众人,可藏秀阁中的人始终就如那泥塘中的白莲一样,宁静无声。
石莲华本是望着天空中天水云的石宗天,此时转过头,看着关大白,“为什么?”
似在问关大白,你何须问为什么?
白素的衣裙,黑气慢慢透体而出,如雪的肌肤在黑气下泛着魔性,双眼在黑白之间不停转换,最后又若常人一般。
关大白看着藏秀阁中的众人,无一不黑气缭体,便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
桐笑吟双眼如电,看着石莲花大惊:“怎么可能?”
“居然是夜棺!”聂琳转头看着关大白的同时传出一声叹息。
一众新子听到夜棺均是神色迷茫,只有少数新子脸色十分不堪,蒙修如此、关菲菲与卫子元同样如此。
而包括刑白狮、曹东郭等引师以及来自各大势与迦南的上贤眼中除了恨意便是无情的肃杀。
朱儿对一旁的师兄道:“师兄,夜棺是何物?”
被朱儿称作师兄的新子手臂微颤,虽不情愿,看了眼朱儿后道:“夜棺是一种歹毒禁法,也是一个组织。”
“数十年前,夜棺在乾坤墟出现,但凡与之有交的念者,无一不被控制得毫无神志,且以念者的裕气为本提升境界。自此,乾坤墟因夜棺,一时间念者遭受极大的威胁。后迦南联合当时的五大势剿灭夜棺。”
“五大势?”朱儿还是知道,乾坤墟共有花源海、指沙殿、玉虚府、别天洞四大势,与迦南共称为大修门。
“这便得提到我们现在的位置,风雨莫相山,便是当时第五大势石宗所在的山门。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最后查出,夜棺正是石宗的禁法,而夜棺也正是当时的石宗宗主石宗天的夫人王兰心操纵,最后石宗天亲手了解了王兰心,石宗更是因此事山门不复,石宗天自废裕气成为凡俗之人。只是没想到,这石宗天竟然才是真正的棺主。”
关大白看了眼天空中的石宗天,又看了眼似乎半废的风碧尘。
一眼下去,云开无边,一眼下去,落风无声雨入眠。
云下有山松,松间立白鹤。
白鹤出现在墓中时,迦南的上贤似乎心间镇定了不少,而石宗天看着熟悉的白鹤,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世间有言,天人俯望千百人间,独敬松林白鹤。为何,白鹤可为仙。千百人间可见天人,万般轮回未必见仙。
关大白的念属便是白鹤,哪怕不是升仙之鹤,同样不失为令天下念者艳羡的念属。更有好事者,称白鹤为仙念。
白鹤一吟,伉俪九天,挥翅便见白风。不是天水云中的石宗天,不是引发变故风碧尘,而是曾巧言喜语喊着自己大白师兄的石莲花,是在自己身边上百年同修功福,为迦南一世独身的三长老。
白鹤之下,只见如烟。
那烟是黑烟,却带着血气,裹着莲花香。
关菲菲只觉脑中无数闪白轰鸣交替,看着石莲花瞬息间便化为黑烟,而藏秀阁中的十三慧女更是无一幸免。
石莲花是谁?是关菲菲生气时喊奶奶,高兴时喊少女的亲人,是自己爷爷最疼爱的小师妹,还是迦南藏秀阁的三长老。
“爷爷!爷爷!那是莲花奶奶,那是莲花奶奶啊!”眼泪若夏日树窝下的细雨,滚热却凉心。
关菲菲扯着关大白肥大的衣袍“那是你的小师妹啊!”
“那是我的少女啊!”
关大白似乎有些冷,从关菲菲手中扯回衣袍,把衣袍拉得紧了些,任其蜷坐在地上。
蒙修见此立即上去拉扶关菲菲,可关菲菲和那固执的顽石一样,始终不起。
石宗天面色冷了几分,“关大白,这仅仅是开始。”
“哈哈,白仙又如何,也还不是一个无情之人。”
京凉看着关大白瘦小的背影,心中难以平静,不仅仅是京凉,四大势中的任何一人心中都难以平静,可更多的是一种深虑。
关大白仰面看着石宗天,面色同样冰冷。
松间的白鹤将头埋在白翅之间,幽深的眼眸下,一滴无人所觉的青泪滑入了羽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