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子,走吧,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为什么?”风碧尘始终半跪着,泥沙深陷在裤腿之中,凉潮丝毫不理会这不速之客,由近及远,由近及远...
江风渐起,凉意未被吹散,却乱了一头碧发。
“为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定天珠中的前辈叹了叹道:“世间之事从来都是可期难料。你何必为了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乱了心。”
“前辈,我真的很想跑到那老货面前问问,为什么?”
“那你就去问问?不过你可能要等好久,你现在去,无疑什么废话都讲不成。”
“知晓了。”
就像那老前辈说的,风碧尘心乱了,玫瑰的事带了一种冲击,冲击着他对这世界的认识。
在一片红荼里,风碧尘躺了下去,艳丽的香味带着一股野性,裹着星辉,摇曳着风碧尘的心神。风碧尘就像这样躺着,什么也不做,不去想玫瑰,不去想【春泥】,不去想...
手上突然传来一股舒痒,风碧尘抬手抚了抚跑来把风碧尘舔得湿答答的毛毛,“死狗,放心呐。”
恍惚昏然间,风碧尘又看到了白衣柔柔,丝琴遥遥。
忽地一阵碎语,如同一个恶客闯进了风碧尘的耳中,“喂,喂!小子”,接着稍稍打开眼门的风碧尘隐约看到了一张脸。
募地,风碧尘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的红荼,看了看蒙蒙亮的天空,最后看了看将他叫醒的一张让风碧尘误以为天还未亮开的黑脸。“是你,没良心!”
“小子,没想到还真遇见了你。”
“没良心,你也来大江东修行?”
“你不是看到了吗?”风碧尘看他一身衣衫湿漉漉,脚下还不时有水滴下,便明了了。
“你小子怎么江边睡着了,这里的红荼虽好,可也太说不过去啊。”
“我有吗?只是休息一会。”
“哦,是这样。”梅良大有深意的看了看风碧尘。
“行了,我不和你瞎掰了,我要去小北山。”
“去小北山干嘛?”
“休息”
“集镇上有那么多客栈你不去,去一座荒山休息。一段时间未见,你小子有了这么奇怪的癖好。”
“我不和你废话。”风碧尘说着就朝着小北山而去。“等等,你等等啊,来到这红荼南,怎么能让你去睡荒山,去我家,我们怎么也算不打不相识的朋友”
“我不去集镇。”风碧尘坚决道。“呀,你不会招惹了集镇上哪家小姐吧!怪不得在这吹了一夜的风,我有点佩服你了,风碧尘。”
“没良心,少扯蛋。”
“哈哈,扯蛋,你可知道,这扯蛋可是我的一手绝活,说错了,是扯蛋面是我的一手绝活,小子,你要是不来尝尝,那就可惜了。”
“扯蛋面,没兴趣,我说了不去集镇。”“行了,行了,你小子怎么和个娘们一样,腻歪。再说,小爷我又没住镇上。”
梅良扯着风碧尘的袖袍就走,方向似乎是集镇偏西南的那处山林。
...
风碧尘是如何也想不到,这黑脸大个做起面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有了一种特别的风采。
正衣,洁手。
梅良对着风碧尘道:“这两步看似简单,对做面似乎也没什么用,可在我看来,这是一种神圣,说来你可能不太理解。”
“我本是孤儿,在我尚在襁褓时,是老庄一手把我像扯面一样扯大。老庄是一个厨子,最拿手的就是这扯蛋面。”
似是在追忆什么,风碧尘见梅良望了望门外的一颗小树。小树上还有一缟白素。
“老庄为了将我送进那个你可能听都没听过的小修门,差不多花光了养老的积蓄。可现在又独自跑到另外的一个世界,剩下我一个人。”
“节哀,你进了小修门,怎么会又剩一个人。”梅良没有停下手中的面杖,“这不才被另一个修门给灭了。就我一个人装死逃了出来。”
“啊!这,这...”
“这什么这,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的修门是哪个?不要告诉我是玉虚府?”大江东隶属玉虚府,梅良看出风碧尘来自大修门,也就作出此番猜测。
“迦南。”
“难怪,你们大修门远不知我们小修门的惨烈,几乎每天都会有新的小修门建起,那么自然会有小修门消散在云海之中。”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看看能不能再寻一个修门,若是实在不行,到集镇上去卖扯蛋面了。”
说着梅良便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扯蛋面放在风碧尘眼前。
“小子,特意为你做一份鲜虾扯蛋面。这虾可是在大江中捞出来的,蛋也是最新鲜的,至于面自然劲道滑爽。这手艺,我可没让其他人尝过。”
不得不说这梅良把面做的真是好,面放桌上,看着普通无二,可当风碧尘挑起一夹面,那鲜香就好像是埋在面里面,一下子就溢了出来,令风碧尘口腹之欲大增,果然也如梅良说的,面劲道滑爽。
“梅良,可以啊。这手艺,我看你可以进月浮楼了。”
“看吧,不亏待你的。比那小北山强了不知多少。”
风碧尘看着黑脸上沾着白铺铺面粉的梅良道:“我觉得你去卖面比找一个修门进靠谱。”“小子,你吃我的面还不盼我好。最好一夹子面噎死你。”
“哈哈,我觉得现在应该有酒有姑娘。”风碧尘忽然想起曹东郭说过的话,应口而出。
“看看,看看”梅良用擀面杖指着风碧尘,“我就说得没错,你小子一定在集镇上招惹了哪家小姐,不敢去。这下本性暴露出来了吧。”
“额,哈哈,哈哈”风碧尘自己不由得笑了起来,心中想着:算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梅良也跟着放开了笑了出来。
“那个,风碧尘帮我个忙吧!”
“什么事?杀人放火打劫我是一样都干不来。”
“你想多了,最近手头紧,你看你要不匀点给兄弟。”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白白请我吃面,银子是真的没有了,珍米到还有不少,这东西值些钱,我给点你。”“小子说什么,要不要还打一架,这借银子只是顺势而为。”梅良瞪着眼看着风碧尘,挥了挥面杖。
“得了,赶紧收了你那眼珠,怪渗人的。要不给我家毛毛也来一碗。”风碧尘指着眼巴巴盯着自己吃面的毛毛,“你看,你们可都是一个品种。”
“滚,你小子才和你家狗一个品种。吃好了把碗洗了。”没来得风碧尘突然沉默了,
“怎么,干嘛突然不说话了?”
“想睡觉了。”风碧尘猛地抬头看着头顶的屋梁。
梅良总感觉风碧尘很不对劲,从见到风碧尘开始就有这种感觉。梅良指了指,“左边的里屋有床,进去睡吧。”
梅良看到风碧尘进了里屋,放下面杖,走到桌前,不由好笑:“这小子,看来饿得很厉害啊,似乎累得也很厉害,这碗我怕是都不用洗了。我他么没看到他舔碗啊。”
...
风碧尘平躺在青木床上,眼睛紧紧盯着屋梁,碎念低语道:“这床怎么这么咯人。”轻轻用手擦拂去了眼中的泪水,泪水却在袖角纹出了点点小花瓣的俏模样。
“小子,你如此多愁善感,那怎么能行。”
另一个声音在脑中回应:“为什么不行,你能体会一个刚刚还艳丽盖骄阳的美丽女子突然淌着血,带着冰冷躺在怀里的感受吗?”
“我能体会,感觉这世界好像蒙了一层东西,让人难受、窒息,甚至不知所措。曹师给我说过念法怎么修行,给我讲过结念印时心念的专注无暇,可就是没教过我,一个不算坏,你还挺喜欢的人死在你面前甚至死在你怀里,怎么做。”
“这样啊,原来你喜欢那姑娘。你娃娃才几岁,就开始惦念女人了。”
“你能懂我说的喜欢的意思吗?在钓鱼桂花涧时,那和我差不多大小的人死了,我只是觉得惋惜。可玫瑰姐姐是一个可怜的人,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大女子,我很喜欢。所以我现在心里很不畅快。”
“前辈,你体会过吗?一个不应该死的人死在你怀里。”
风碧尘脑中平静了好一会才响起那老者的声音“想来是有的。”
“你小子还是要尽快打起精神,这个世界很复杂,只有更强大了,你才能享受到自己想要的简单。”
“前辈,你放心吧,只需要今晚之后,我便会活过来了,就让我先把今晚死过去。”
红衣缕缕,还有一股特别的馨香,风碧尘看着岸那头的背影,觉得很熟悉,可还是不知道那是谁。只见她缓缓转过头,一步一缓踩踏这江水走向自己,一缓便是一丛红荼在江面铺成而出,把江水都染的透红透红。
风碧尘不知道为何,看到她很高兴,自然也就笑了,那染红的江似乎也跟着笑了,那抹红衣自然也笑了。
女子的红衣忽然开始闪动出一种光亮,那光亮显得圣洁,可风碧尘觉得有点刺眼,光亮之中,红衣渐渐如幻如影,消了,散了。
仅仅留下一江的红荼,风碧尘看着江面上的红荼更开心了。那红荼一颗接一颗,弯弯转转组成了两个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