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他没有价值的。”吕卟依看着幽影处悠悠的说道
尺幽盯着椅前的地面,双眼比黑暗的方寸殿还要黑暗,黑的发亮,亮的可怕。
暗便是他的阳光,他已经在这里太久了。
“卟依,你下去吧!”
吕卟依摇了摇头
“我还不能走。”
尺幽看着素衣出梅的吕卟依,空气中的黑暗似乎凝结了,
“日子又到了吗?这都多久了?”
如水一般,吕卟依十分平静地道
“十年,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夜。”
“师父,卟依都长大了,您却离开我们这么久了。”
吕卟依向前走了走,离尺幽更近了,道
“开祭吧!”
尺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可却无法更远。
一朵山花在黑暗中凭空生出,山花有数瓣花片,每一片上都是一座山纹。
山纹起始是死的,现在像活了一样,亮着银光,整个方寸殿都闪着银光。
尺幽额前一条疤痕,在银光中似乎有些疼痛,头上的高冠本是银色,溜地闪过一片光华。
吕卟依目无表情的看着山花,像看一块石头一样,不起一丝波澜,似乎山花根本就是一块石头,不是方寸山最令人艳羡的念宝。
银光如月华一样,轻轻摇曳,大殿上,吕卟依与尺幽的影子也一同摇曳,两人如树一样静静的站立着。
黑暗缩在角落里,贼着眼看着出现在两人身前的一件案桌,案桌漆黑如墨不沾一丝尘埃,一个灵牌,像一座山一样,在案桌上威威而立。
每次看到这这座山,尺幽都会很紧张,被压着一样,不舒畅。
吕卟依在尺幽身后,对着灵牌躬下了身,素衣打在了地上,眼中却尽是寒光,吓得衣摆抖了抖。
两人对着灵牌作了敬礼后,依次上前,对着灵牌前的碗滴了一滴血,像往前的九个年头一样,血落入碗中便像两个孩子一样,打在了一起。
案桌、碗、灵牌,随着山花中的银光沉去,没了踪影,角落里的黑暗,带着一种肆无忌惮的笑意,又占领了整个大殿。
走到大殿门前,一只脚已经踩入了光明,半个身子还在黑暗中。
吕卟依转过头,微微笑着,如梅林下的春风
“我会帮您,走出来的。”
黑暗中,陷入了沉寂,没有人回应,吕卟依却不用等到回应,便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中终于有了声音,
“十年了,竟然有了十年,师父你可真是狠心啊,把我困在这个鬼地方十年了。”
尺幽伸手一抓,什么都没有抓到,只有一手的黑暗。
“不过,十年应该够了”
“你这老东西,竟然命也不要,也要帮那个废物。”
梅谷之中,吕卟依坐在梅树下,梅花,雨一样的打落在吕卟依的发丝上,素袍上,手上,唇上。
吕卟依将唇前的梅花含入嘴中,脸上露出纯纯的笑,梅树也跟着笑,雨便更大了。
一滴晶莹透亮水珠自脸颊,一并落了下来,没有入地,打在了梅花上,
“不出来,我又如何杀得了你。”
...
风碧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石头上,石头很凉,刺骨一样的凉。
“这是什么鬼地方?”
风碧尘自语道
“花牢”
一个沙哑,似被撕破了的声音回道
风碧尘心中一惊,猛地回头看了看,没有发现一个人,可却是实实在在的听到了有人说话。
周遭除了白色的石头,便只有一根根的石柱,光在其中显得十分颓败,受排挤了一样畏畏缩缩露出一些。
“什么人?”
说话间,风碧尘手中不停地接着大江风的印式,江风呼呼,白色的石头滚了滚,滚到了风碧尘脚下。
风碧尘这才看清,哪里是什么白石,根本就是一截截的骨。
“小子,你一个区区的出桥念者竟也能入花牢,尺幽是发了什么疯。”
“老怪物,暗里算什么本事,敢不敢出来说话。”
风碧尘又环顾了一周,仍旧一无所获,大江风四处撞,只是将洞中的石壁撞得擦擦响而已。
“我倒是也想,不用看了,你看不到我的,我便这柱子里面,你要是有本事,开了这柱子,我也不妨和你见一面。”
风碧尘脑中溜溜一转,
“难道这人便是吕卟依所说的大长老?”
方寸殿前,青衣额前滴着汗,走入黑暗中。
整个身体扑在地上,
“山主,那个小子被丢入了花牢。”
“我知道了。”
“可是?”
“下去吧,由她去,有些事,我也得再作考虑了。”
青衣从殿中退出时,整个身体都弓着,像有一座山压着一样。
出了方寸殿,这座山才被卸去,青衣虽然是山花甲士之首,可在尺幽面前却只是一只匍匐在地的狗罢了。
..
“大长老?”
风碧尘忽地停了念印,对着神秘人道。
神秘人的声音似乎被什么掐住了一样,久久发不出来。
“嗯?”
良久之后,神秘人咳了咳,咳得十分重,似要把身体里的肺也咳出来。
“真是没有想到,这么久了,我都快忘了时间,居然还有人没有忘记我。”
风碧尘现在感觉十分不舒服,似有一道目光,在不停打量着自己,被窥伺一样。
“小子,你不是方寸山的人?你到底如何得罪了尺幽,居然被扔到这里。”
风碧尘感觉解释起来十分费劲,而是直接道
“有一个叫吕卟依的,说需要一个借口,见到你。”
“而我,便是他的借口。”
“卟依吗?你一定要向卟依说,尺幽才是那个罪人。”
“不不,你根本不是卟依派来的,卟依不可能知道我在这里的,小子,你是尺幽的人吧。”
大长老语气变的恶狠起来。
“你还是让他死了那条心吧,和我一起陨落在黑暗之中,哪怕会很久,不过却也十分的美妙。”
风碧尘自然知晓此人会起疑,从百空袋中取出了一截小树枝,这不是寻常的小树枝,而是梅枝。
当然也不是寻常的梅枝,是吕卟依的梅枝。
大长老隐藏的目光似乎一下便炽烈了起来,被这接梅枝点燃了。
“嘭”
洞中的一根隐藏在角落中的石柱,就这样碎开了。
微弱的洞光下,风碧尘只看清,那是一个老者,甚至看不太清楚面目,周身被一朵朵的花覆盖着,海绵一样松质的皮肤,似乎随时都要脱落一样。
落下的碎石中还夹着一些死皮,十分渗人,蜷缩着,小虫一样沾在石屑上。
一双眼睛,却冒着精光。
风碧尘不由退了退,惊疑的看着老者,又看了看周围其他的石柱。
“不用看了,他们都已经死了。”
“你..”
大长老似乎笑了笑,可脸上又没有任何表情,被花盖着。
“这个过程有些疼,包成石柱的模样会好受很多,我们都是称自己是花牢中的石囚,这个名字是不是很贴景。”
大长老似乎想动,可却无法动,在风碧尘看去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爬一样。
“你走近些,我要看清楚。”风碧尘十分坚决的摇了摇头,将梅枝扔在大长老面前。
大长老见风碧尘把梅枝这样随意一扔,十分恼怒的瞪着风碧尘。“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你竟然把扔了。”
“我虽然答应她见你,可我也不会将自己置于不利之处。”
大长老了眼风碧尘,转而凝视自己身前的梅枝,“果然是。”
“没错吧,他说只要你确认了,便会交个东西与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交给我了。”
大长老别有寻味的盯着风碧尘,“那她没有说,你该如何出去?”
风碧尘摇了摇头,心中忽地生出一股疑虑。
“小子,你可知道,这里从来都是只有进,没有出。”
“除了山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将你救出去。”大长老说到此处,忽地一顿,眯眼看着风碧尘,似要将风碧尘的身体穿透一样。
“她还说了什么?”
风碧尘沉吟了良久,回忆着吕卟依留给自己的讯息。
“可能的人。”
梅谷之中不仅有梅树,还有梅屋,梅屋以梅树成型,外铺梅花,时刻都散发着一股香气,像吕卟依一样。
梅屋中有一方小池,小池中是浅浅的白水,像是什么的汁液,有些带稠。
白水中是一根梅枝,吕卟依将手中碗的向小池中微微一倾,便有更多的白水倒入了小池中。
一片,两片...不消一会,小池中便洒满了梅花。梅枝在小池中越发的光亮起来,断掉的一截,慢慢地又长了出来。
梅枝恢复从前的模样后,小池中的白水已经变得透亮清寡,梅花瓣也焉了的沉入了池底,紧紧贴在小池上。
吕卟依将梅枝从小池中捞起来,也不觉得湿漉漉,拿到鼻前嗅了嗅,水滴沾在鼻尖,痒痒的。
“嗯,又香了呢。”
梅枝在吕卟依手中转了转,吕卟依浅浅地开口“梅枝,他真的是可能的人吗?”
梅枝上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回应着吕卟依。
“命息人,不过是传说,是否属实都无从所知。”
尺幽看着大殿,淡漠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