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向南莫名其妙,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过来,礼貌地问:“您认识思桀吗?”
白向南有些戒备,皱眉道:“你是哪位?”
那人道:“我是他的大学同学,我叫许洛,我们还是同宿舍的室友。”一边递上了名片。
“你找他有事?”
许洛叹气道:“本来是想找老同学帮帮忙,没想到这里聚了这么多大人物。您知道他去了哪吗?”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前两天还在,忽然一声不响就走了,电话打不通,我也找不到人。”
许洛失望的很。
“白经理!”
白向南扭头望去,竟然是马金泉在喊他。
“马县长!您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就说您一定没事,这么好的父母官,哪能说撤就撤。”白向南迎了过去,许洛只得知趣地离开。
马金泉老了好几岁般,怅然道:“别提了,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小人,被纪委一通审查,也查不出个结果来,最后给了个警告,写了份检讨书,再学两天党风党纪,就给放出来了。”
马金泉欲哭无泪:“放是放出来了,职务也没撤,可这是啥事啊?又提个副县长,还代理工程监督。高仲亭是个什么东西?公安局干了几年,还自学成材了。”
白向南也颇感无奈,问道:“那您现在……”
“书记让我在办公室喝茶。我说喝茶还不如回家喝,人家说,那你就回家喝,我就回来了。”马金泉寻思了一下,又说:“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你认识这家姓思的?”
“是啊,我们自小就认识。”
“那他……”马金泉也不知道怎么问才好,难道要问你们是不是与乔天龙合伙,在搞什么阴谋吗?
白向南疑惑:“马县长想问什么?”
马金泉改口道:“我看这些人都来找思先生帮忙,他在国外是做什么的?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
白向南思索道:“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如等他过两天回来,你直接问他好了。”
他的回答很奇怪,马金泉眨了眨眼,说:“我原以为你们和乔天龙是一伙,现在看来又不是。”
“一伙?马县长怎么会这样想?”
马金泉解释了几句自己的怀疑,才说:“昨天我去看望过老书记,讨了壶茶喝,也聊了一些。他告诉我,白向南不是那种人,我再想想这几天你和乔天龙的事情,这才恍然大悟,现在的莲山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白向南道:“最近我也是越来越糊涂了,但我相信小杰,他能处理好。马县长再等等吧,等小杰回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以我对他的了解,像马县长这样的人他一定会妥善安排的。”
马金泉听得傻了。他安排!他凭什么安排?难道他还能为自己这个副县长安排工作?听白向南的语气,这个思桀似乎比县委书记还厉害。
白向南却已经明白了。思桀的失踪,肯定是料到了这种事情,所以先一步躲起来了。
这是很思桀的做法,白向南不禁心生寒意。听肖驰电话里的意思,这里有些人连他也惹不起,否则干脆轰走就是了,哪用这么麻烦。可如果思桀帮了他们,无论结果怎样,这些人都得表示表示。那可不是几万几十万的事,也许几天时间,思桀就能赚一个自己的公司。
既然思桀不管,显然不是在追求利益,那么他追求的究竟是什么?白向南不禁想起思桀前几天问自己的话,建楼为的又是什么。
“找到了!”
夜里的图书馆孤灯长明,思桀和梅画对面而坐,每个人身边都摆着几大摞的书,有新有旧,五花八门。其中不乏一些古人的游记,另类手札,大都含有一些妖魔鬼怪的故事。
方琳把一本线订本,从一堆蒙灰的书里面抽了出来,已经被老鼠磕去了大半边,封面也发了霉,看不清字迹了。
“我记得刚到图书馆工作的时候,处理过这批古本书,没想到还在。”
方琳把她的成果拿到思桀面前,思桀振了振精神,小心地翻开,一股浓烈的腐味刺入鼻孔。
“毫无帮助。”一个小时后,思桀颓然靠在椅子上,累得需要闭目养神。名义上,他是在为思瑜寻找人鬼之间的联系,实际上还是在为自己“治病”。
梅画停了下来,苦不堪言地说:“我们整整查了三天,荒诞不经有之,佶屈聱牙有之,鬼怪之说,医经药篇……没发现与你相似的情况。我想这里应该给不了我们答案。”
思桀一边舒缓经络,一边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清楚答案是什么,按常理说,我现在应该是混乱之极,从古至今,怕也没有哪个人格分裂的人,可以像我这般淡定。这几天我甚至在思索一个问题,假如她永远不离开,对我是不是会更好?”
“病态原本就是态,而不是病。若你觉得她对你利大于弊,我们大可留着她。”
方琳停下手里的工作,欣然说:“梅小姐果然不是常人。”
梅画嫣然一笑:“能留在他身边的,都不会是常人。方姐叫我名字吧,这样随意一点。”
“来来来,大家趁热吃。”老冯端着一锅热腾腾的饭菜进了屋,几人这才发现,已经清晨了。
“老冯,今天怎么换花样了?”方琳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笑着说。
“你们忙了整三天,我也不知道在忙啥,可总不能让你们天天吃馄饨。这是我自己想着做的,希望能合你们口味。”
梅画说:“冯大哥太客气了。”
思桀接过梅画递过来的饭菜,吃了一口,称赞道:“做厨师绰绰有余。”
“不瞒你说,我以前是开饭馆的,没啥能耐,就这点手艺。”
“那怎么不干了?”梅画奇道。
“生意不好做,就不干了,反而这馄饨摊摆得顺风顺水,一摆就是十年。”
方琳接口说:“老冯的馄饨也算莲山一绝,我吃了这么多年都不厌。”
思桀想了想道:“没想过重操旧业?”
“以前动过几次念头,可莲山的生意不好做,最后还是算了。馄饨摊起码稳当点,有老婆孩子了,不敢冒险。”
“馄饨摊的确稳当,但刚闹鬼那会,你也曾试图换地方摆摊,最终还是回来了。馄饨摊的受众群体很小,以前你能保持生意,还要多亏这间图书馆的帮衬。莲山情况特殊,至今仍有一些老人,以笔耕不辍的学者身份自居,他们肯捧你的场,说明你的馄饨是有功力的。但莲山的格局一改,这些顾客会大量流失,再想把他们聚到一起,这碗馄饨恐怕不够。”
老冯听得心凉了半截,忧心道:“那我该怎么办?”
“如果冯大哥不介意,我可以帮忙,开间餐馆,把以前的手艺拾回来。不过如果是我出资,单凭这几道菜还不行,你还需要更加打动我。”思桀面带微笑,说得轻松非常。
“那要是赔了呢?”
思桀笑道:“我出资,就意味着我要承担出资的风险,赔了当然不会把帐算到你的头上。如今莲山被定为开发区,会有大批资金和人员涌入,能吸引多少客人,就看冯大哥的本事了。”
老冯的心一下子活了起来,激动之余,不解道:“我早看出小思是位能人,第一次有人来车接你,我就知道了。可是你为什么会选我?就因为吃了几口我做的菜吗?”
“我的确有私心,将来会有个人入股,比例不会太多,绝不影响你的正常经营,但直白点说,他基本上是个吃闲饭的,会害你少赚一点。”
梅画轻轻一震,向思桀望来。
老冯不以为意,挺起腰板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多赚少赚也是赚,总比半死不活强吧。”
“好,冯老哥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就放心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条款我会写在我们的协议里,将来假如你的餐馆做大了,依然是你自己辛辛苦苦赚钱,却要多分一大笔给别人,心里会很不是滋味。”
老冯嘿嘿一笑:“没准我回去试几道菜,你还看不上呢。”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方姐也忙了一晚,吃完饭早点回去休息吧,晚上可能还要劳烦你。”
方琳说:“小思太客气了,单是为了思瑜,我也绝无二话。”
忙足了三天,出来时,思桀和梅画都有些疲惫。
梅画舒展筋骨,含笑道:“多谢你为他考虑。”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实际上我不会给他太多钱,这份实际而长期的收入,可以之养家,却不能发家。但如果他真的醒悟,就又另当别论了,餐饮虽然不是什么高端行业,但莲山暗藏了一股文化底蕴,只要挖掘出来,成为中上阶级不是问题。”
“文化底蕴?”
思桀说:“其中以秀禾那位老厨师最精此道,但我居然在老冯的馄饨里也发现了点奥妙,实在不能不令人惊讶。”
“我怎么没发现这种东西?听着挺玄的。”
“暂时还只是一点感觉,还要试过老冯的菜才行。也许老厨师后继有人也说不定。”说到此处,思桀微微一皱眉,道:“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谁?老厨师吗?”
思桀点头:“看来我们得再去一次秀禾。”
两人就住在旁边几百米处的旅馆里,关了手机,暂时也没人发现,对莲山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老冯准备了两天材料,精心烹制他的菜式去了。思桀几人仍然白天睡觉,晚间就在图书馆里奋斗。如莲山的历史一样,馆里藏书的确丰富,即使被周文戚转走一批,思桀和梅画仍然读得津津有味,最后已不限于寻找令思瑜消失的方法。
思桀估算了时间,他们在这里已经待足了十天。
“是该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了。”
思桀一问,居然吓了自己一跳。有人在青阳工建的工地上淋汽油纵火,将工人的临时宿舍烧成了一片废墟。好在发现及时,人都逃了出来,只有几人轻伤。但这并没有完,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资深评估团队,对青阳工建展开了无孔不入的调查,从他们的资产负债率、材料研发、工程和建材质量对比度、价格对比度、海外拓展,还包括员工资质与福利等方面,能想到的都拿出来评估,最后发现,青阳工建根本不赚钱。这项调查不是如今才开始,是经过多方考量,专业人士认证的。
以前有人觉得青阳工建不赚钱,仅限于口口相传,多半认为是竞争对手对他们低廉价格和优质服务的变相对抗,现在却有了证据。
青阳工建的负责人出来辟谣,称本公司不是慈善组织,只是本着良心建设的原则,尽量不在民生事业上捞钱。
如此一来,青阳工建的工地纵火案就成了千夫所指,疑犯虽然还未落网,甚至调查起来毫无头绪,但莲山此时的关注度无疑是达到了顶点。
所有人都在注视这片硝烟弥漫的战场,不明白为何一个地方县的基础建设,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而这时候,白向南的幸福苑小区又发生了“意外”,闹得沸沸扬扬,群情激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