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岑的病很严重,从生下来就带着先天性的心脏病,室间隔缺损6mm,因此从小她的发育、饮食、体质明显受影响,体重轻、经常感冒和肺炎。大约在她六岁那年又因Prinzmetal变异性心绞痛频发被检查出来有严重的冠心病,当时青木城的医学技术根本不足以支撑米岑的病情,无奈之下他们一家人便立刻带着她去美国治病。这一走就是九年,这九年无数次的大小手术让米岑几乎没有离开过医院,在一次又一次心脏剧烈的烧灼疼痛时,安禹哲的脸就总是这样模糊又清楚地出现在她的绝望脑海里。即使无数次手术都没能完全治好她的病,即使每天吃很苦很苦的药吃到呕吐,她都不愿意放弃自己,她要回去,回到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小城。
在医院的大多数空闲时间米岑就拼命的自学功课,她很努力,也很有天分,请过的私人助教都无不感叹这个女孩竟然有如此的毅力和聪明,她没有去过学校,智商却已经超过了同龄人太多。助教从没有见过这么顽强的女生,她问米岑你已经比同龄人优秀了,为什么还要坚持立刻学高中课程呢?她回答说我只想跟上一个人的脚步,和他学一样的东西,看一样的书。助教没有问那个人是谁,但是她知道那个人一定是让这个女孩这么努力这么坚强的动力。
只是上帝没有那么仁慈,米岑的坚强换回来的是冠心病病重引起的心肌梗塞。myocardialinfarction是冠状动脉闭塞,血流中断,使部分心肌因严重的持久性缺血而发生局部坏死。米岑开始不明原因的呼吸困难、咳嗽,心绞痛发作较前频繁,疼痛持续时间越来越长。米岑害怕这九年所有的坚持都是一场空,不管多努力她还是无法摆脱病痛的纠缠,她没有勇气再等下去了,她想见他一面,趁自己还看上去正常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时,所以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放弃治疗偷偷逃回国。
可每况愈下的身体无法支撑让米岑顺利的隐藏病情,最后还是被细心的安禹哲察觉。他特意和她美国的主治医生取得联系,咨询了她的病况,病情很糟糕,可是比这更糟糕的是她从心里已经放弃了治疗。主治医生说米岑的情绪很差严重影响到治疗,这可能跟常年住在医院气氛比较压抑有关,目前最重要的是要让她有一个良好的心态和愉快的心情,才能重新去有效的接受治疗。
树叶被热浪的风顺势拂起,葱绿在天空中浅浅绽放,流年狠狠地冲刷着记忆的彼岸岁月已远,青春渐如暮春的繁花在四月的微风里缓缓不断地飘落。
这一天清晨,易锡并没有提着早餐等在门口。伊璃感觉有些饿,可是习惯了易锡每天送来热腾腾的早餐,所以家里没有一点储备干粮。她如过去一样想泡杯咖啡喝,却翻天覆地也找不出一包麦斯威尔,才想起来早就在某一天被易锡搜刮干净了,最后自觉地喝了一大满杯每天都在易锡逼迫下才肯喝完的热水,就出门了。
到教室的时候,易锡早就已经到了,伊璃正准备从抽屉里拿资料的时候发现一团热乎乎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两个包子和一罐牛奶。
她立刻感激地望着易锡“谢谢啊,正好饿着呢!”
易锡瞥了她一眼“就知道没有我你不会老实吃早餐,你这样以后怎么嫁人,怎么照顾他?”
伊璃的眼睛一暗,声音也小了下去“我不嫁人。”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安禹哲的位置望过去,空空的,已经上课了,可他还没有来。伊璃的心一颤,紧张的往米岑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如她所料也没有来。
易锡察觉到伊璃的神色越来越黯淡,也随着她的目光停在了那张空座上。
“你昨天不是...怎么会这样?”易锡以为昨天伊璃去找安禹哲,他们会顺理成章的和好,所以怕再一次给她造成困扰,今天早上已经到她家楼下了都还是先走一步。可现在从她萎靡不振的眼神可以看出,一切似乎并不那么顺利。
“哎,快高考了,你准备上什么大学?”伊璃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手指着黑板上写着高考的倒计时,那个醒目的阿拉伯数字从三位数已经变成了两位数。
易锡深深地看了一眼伊璃,嘴巴微微一撇,无奈地回答“我不准备上大学。”既然她不想说,那就不追问了。
“我也是....。”伊璃牵强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一年以前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向安禹哲保证一定会用功学习,努力和他考上同一个大学,做一对让人羡慕的校园马拉松恋人,走过许多人畏惧的三年之痒七年痛后步入婚姻的礼堂。伊璃曾经向安禹哲描述过自己想要的婚礼,那是在海中央的小岛里,岛上面开满了三色堇和紫罗兰,整个小岛看上去就是一片紫色的花海。那时候安禹哲对伊璃信誓旦旦的承诺,将来的婚礼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去做,他还逗她说就连天上的星星你想要我也会想尽办法给你摘下来,只是没想到如今一切却已经物是人非。
一些细细碎碎的记忆,从昏暗不明的光线中,带着满眸的悲声慢慢地蜕出了壳,在心房的颤抖中游离,缓慢地漂浮出视线,像是生长在血管里荆棘的种子,突然生根发芽刺破皮肤,撕心裂肺的痛。
一整个上午过去了,安禹哲和米岑还是没有来。伊璃魂不守舍地看着那张空位,想象着他坐在那里认真听课严肃的表情,低头抄写笔记时优雅的动作,他的背总是挺的很直,脸部侧面的线条优美的没有任何瑕疵。空气里满是苍白的稠冻,伊璃无精打采地伏在桌边一次次用铅笔在白色干净的纸上写着心情,黏土磨粉的痕迹不浓不淡。她飞快的将手里的纸揉成一团,却不小心滚到了地上。易锡悄悄弯下腰拾起了那个纸团,展开来一看,白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无数个相同的名字!
那个名字毫无疑问自然是安禹哲!
伊璃注意到那张纸团在易锡手中后,立刻红着脸去抢,她冰冷的手指覆盖住他宽大的手背。易锡眉头微微一蹙,条件反射性的把手往回一缩。
伊璃诧异地望着他刚刚夸张的举动。
“对不起,我习惯了,不喜欢有人碰我。”易锡略显尴尬。
“那你之前还....”伊璃本来想说,那你之前在网吧还抱着我呢?我刚刚这不是不小心的普通接触吗,又不是故意的,干嘛这样反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不习惯吧,觉得痒痒的。”易锡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不会有心理疾病吧?”伊璃漫不经心地问,顺便把抢回的纸团撕了个粉碎。
“要不你多摸我几次,让我习惯习惯也许就不排斥了。”易锡咧着嘴,竟然“厚颜无耻”的把手往她面前一伸。
“噗”看着易锡这仿佛是孩子一般像大人讨糖吃的动作,伊璃忍不住笑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学校的论坛里可是一直霸占着“最高冷男神”榜首的,而且票数每个月在增长。用贴吧里的人来说,这样的男生是百年难得说一句话,千年难得一笑,万年难得对谁动心的。可易锡现在这油嘴滑舌的样子,再想起帖子里对他的描述,伊璃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的两个人,并且如果真的有两个这样的人,也应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
伊璃得出的结论是,易锡有双重性格,鉴定完毕。
直到放学安禹哲和米岑都没有出现,倒是穿着一袭墨绿色长裙气质翩翩的明邵瞳突然现身在她和易锡身后,伊璃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瞳,不是说以后不要来接我吗?”易锡诧异地问。
明邵瞳的脸色明显一变,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还来不及开口,易锡收回了望着她的视线。
“你先回去吧,我稍微晚一点。”
易锡说这话时,明邵瞳的眼里一股浓浓的哀怨若有似无的在望向一旁的伊璃,惹的伊璃心里一阵惊慌。她突然想起初次见面时,瞳曾经说过将来一定要嫁给易锡,后来伊璃才知道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此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前段时间会感受到来自瞳的冷漠,这并不是错觉,一定是因为自己和易锡变得太密切的关系,让她误会了什么。其实有好几次伊璃也怀疑过为什么冷漠的易锡偏偏对自己与众不同,可是他也三番五次表明只是把自己当成好朋友,所以她也就不再多想了。
“啊,那个你们先聊,我先走了。”伊璃拿着包就要撤,没想到却被易锡一把扣住手腕。
教室里还没走的同学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这三个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伊璃很想对他们说,都要高考呢,能不能不要这样八卦?她尴尬地甩开易锡的手,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就连声音都不由自主高了起来“什么事啊?”
易锡冲她温柔的一笑,转头看向明绍瞳,声音懒洋洋的“瞳,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伊璃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每天给她做饭,是为了要她教我学琴。”
听到易锡的解释,伊璃立马松了一口气,偷偷瞄了眼明邵瞳的表情,希望她能听了他的解释可以不要误会自己。可明邵瞳的脸色依旧紧绷,眼睛更是黑得像寒冬的夜色。她意味深长地环视他们二人,视线无声无息地落在伊璃的脸上,漂亮的眼睛里有丝阴郁,表情十分古怪,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她怎么有些怪怪的?”
易锡没有回答,但他垂下的眼眸内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走吧!教我弹钢琴去。”易锡推着伊璃的双肩迫使她往前走。
易锡坐在钢琴旁,优雅的黑白琴键映衬着他精雕细琢般俊美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斜飞入鬓的眉毛在凌乱刘海的遮盖下若隐若现,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这景象唯美的像一幅漫画。易锡的手指滑过琴键,响起了一片杂乱的叮咚声,手指僵硬,指法完全错误,乐理知识一窍不通,半个小时下来伊璃几近崩溃“这个需要天分的,你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很难学的。”
“那我不学了,你弹给我听吧!”他立刻宣告放弃。
“...”果然是个没有毅力的家伙,这要是放在抗战时期,绝对第一个卸枪投降。
伊璃拿他没办法,纤细的手指滑过琴键,试了几个音,缓缓奏出了一首优美的旋律,带着淡淡的忧伤,
“Yourfingertipsacrossmyskin.Thepalmtreesswayinginthewind.Images.YousangmeSpanishlullabies.Thesweetestsadnessinyoureyes.Clevertrick.Ineverwanttoseeyouunhappy.Ithoughtyou'dwantthesameforme.Goodbyemyalmostlover.Goodbyemyhopelessdream.”
她边弹边陶醉其中,跟着哼出“I'mtryingnottothinkaboutyou.Can'tyoujustletmebe.Solongmylucklessromance.Mybackisturnedonyou.Should'veknownyou'dbringmeheartache.Almostloversalwaysdo.Wewalkedalongacrowdedstreet.YoutookmyhandanddancedwithmeImages.”
再见,我无缘的恋人
再见,我绝望的梦想
我试着不去想关于你的事
你告诉我你永远不会忘记
这是伊璃最爱听的一首老歌,淡淡的忧伤,淡淡的心疼。可对于易锡来说,她又何尝不是他的未满恋人呢?
五月的青木城,开始下雨,雨水在青右石巷里织出蓝色的忧伤,喜欢躲在一段时光里,怀念别一段时光。某年某月某日,你打伞从我身边经过,我没有叫你,你没有停下,秋毫无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