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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计“从”吴逆(1)

舜年与刚氏婚后,感情之蜜越酿越浓,接连生下六个儿子:昺如、旻如、耀如、琬如、琯如、琰如。真叫龙生龙,凤生凤,这六个小子,个个长的俊俏聪睿。舜年一面精心协助父王处理军政大事,一面同夫人悉心育子。

康熙十三年,即公元一六七四年,一位不可一世的人物,打破了田甘霖父子十余年励精图治换来的元气恢复与百姓安居乐业。此人便是予毒予雄的吴三桂。

吴三桂,字长白,高邮人,武举出身,以父袭军官,累官至明辽东总兵,封平西伯,驻防山海关。李自成克北京,招他归降,他却投靠清廷,并引清兵入关,打败李自成,受封为平西王。之后,又为清兵先驱,镇压陕西、四川等地农民起义军。后会同多尼进攻南明云贵地区,杀明永历帝朱由榔。他奉清廷命令,作为藩王镇守云南,手握重兵,形成割据势力。后,康熙为了统一,实行撤藩。康熙十二年,他自封“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举兵叛乱,旬月间占有云、贵、川、湘、闽等地。

一日,甘霖、舜年父子正商议如何加强商队防卫及如何广采货源,使之财源滚滚,忽有门卫来报:有吴三桂信使二人谒见爵爷。

甘霖大惊!心想,这吴三桂与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他造他的反,我管我的司,井水不犯河水,他派人来干什么!于是与舜年商量:“如招见他们,便会招致与逆贼有染之嫌;如拒见他们,不知彼有何事,似是不礼,有悖我礼义之司清名。如何是好?”

舜年进言:“还是招见为妥,有道是量小非君子!即使两国交战,也是要见来使的。”于是宣见。

二信使全为土民打扮,叩拜王爷后,便从鞋垫底下取出一封书信呈上,甘霖展阅,见是"长白"劝顺函。函曰——

湖广容美等处军民宣慰使司宣慰使甘霖王公:久闻王公文韬武略,威镇一方,钦佩之至也!今,清虽已定鼎三十,然仍对原明之归顺者常耿耿于怀,寻种种口实加以挞伐,譬之诸藩,乃是协清入主中原大功之臣,然朝廷却以撤藩为名,夺兵政之权而以满官代之。此之奇辱,是可忍而孰不可忍?由是,本王以兴明讨虏为己任,不得已反戈一击!许是得道多助,揭竿而起便势如破竹,我师所向之地皆如入无人之境。清厦之塌指日可待!王公容美之司,虽未受削藩祸及,然仅为权宜,日后亦必削之!谅尔等有识之士,必明察也。为今之计,不如你我携手,共匡社稷,如无虑忌,我当封王公为世袭“少保兼太子太保,容美路都统使承恩伯”,日后可入朝为官或仍统辖一方,岂不美哉……

亟盼佳音!

看过书信,舜年寻思:因父王与文武官员久居山中,对邑外情况不甚了解,到底吴三桂有多大势力?朝廷如何应对吴逆?日后局势如何发展?诸如此类涉及大局问题,在未明了之前,绝对不可盲目行事!于是与父耳语后告信使:“主公钧函已悉,请予回禀:我等两旬之内自可答复。”

信使走后,舜年一语破的:“此乃吴三桂先礼后兵之策,我若顺从,自然好说,如不从意,必成彼"所向之地"!虽我地势险要,又有貔貅之师,大可与之抗衡,然狼烟一起,元气刚复之司,定复遭重创!万民之遭荼毒!但如顺了他们,必背逆师之骂名,有朝一日吴逆兵败,朝廷定不会轻饶,那时,我司便有屠城之危!时下,真进退维谷!”

“这吴三桂乃一代枭雄,委实利害!依吾之见,可速顺吴,免得夜长梦多!”

舜年知父王慑于吴贼威严而意向屈就。然万一走错一步,岂不铸千古之恨?遂劝父王慎重为计:“此事非同小可,断不可草率为之!定期尚有两旬,不如遣文宪入澧州察其动静再作计较。”

“如此也好,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遂遣文宪便装以察。

不日,文宪偕唐柱臣回。原来,文宪经宜沙时巧遇柱成从京城而来,有重要情报要面奏爵爷。

甘霖父子见柱臣万里奔归,惊喜不已!唐未歇息,便将所获情报一一禀告:吴三桂揭起反清旗帜后,福建藩王耿精忠已起兵响应,广东藩王尚之信亦在观望,极有可能响应。吴一面令马宝、王屏藩分路出湖南、四川,一面遣使往各省联络。饱尝清廷歧视之苦和八旗压迫的顺清将领,如贵州巡抚曹申吉、李本深、湖南巡抚卢震、四川巡抚罗森、广西将军胥延龄、提督马雄、襄阳总兵杨来嘉都相继响应;陕西提督王辅臣亦于平凉响应,占领全甘;赣南、赣西的南康、都昌、萍乡、袁州、安福等州县,均为吴占领。耿军亦分三路入浙江,先后占领浙南、浙东一带。台湾郑经亦派人与耿经忠联络,相约互相配合。眼下,长江以南除苏南、皖南及浙、赣各一部分,并四川、甘肃、全脱离清廷……

甘霖闻言,有点坐不住了:“如此观之,吴军必胜矣!我等当顺应潮流,速作决策。”

舜年思之再三后一表自己主见:“归大统、顺贤明、强司治、荫万民,乃我司审时度势之要旨。依吾之见,吴三桂乃战乱之始作俑者,且反复无常,为十足小人!小人绝不可为明君,故宜观其言察其行,不可盲从;另,大清已定鼎三十年,人力物力财力皆吴军望尘莫及,定能以回天之力稳定大局,扫除叛乱!”他沉吟片刻,复道:“然眼下亦不可断然拒吴之约,否则,恐招兵燹。最为安妥之策,乃缓兵之计,万不得已,亦可使韬晦之计,佯顺而待朝廷进剿之时,反戈一击!如此,方可保我司之大全!”

柱臣深知舜年既有高屋建瓴之魄又有洞烛幽微之能,于是补充:“眼下,朝廷正积调重兵,分路围剿吴、耿诸军,加上吴三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极不得民心!估计,吴军大势不会长久!”

舜年之见,极得田圭、田瞻、商霖、遇春、文宪等文臣武将赞同,甘霖与众共议:暂不理吴,以观时局。

当晚,舜年设宴,约宋仕仁及唐柱臣、钟南瑛、祝九如等友对酒共叙。时下,众皆壮年,各有子女,举家和睦,深谢舜年知遇之恩,舜年唤六子一一膜拜,称师称伯。

转眼两旬将尽,吴三桂不见容美半人,思忖:土蛮狡诈也,若以借口伐之,必分散兵力,且土蛮勇猛善战,不可短时取胜;若听之任之,则显我软弱无能,不如,授其封号,造既成事实。于是,又派二使入容,将敕封及印篆奉甘霖。封曰——“少保兼太子太保、容美路都统使承恩伯”。

二使回,吴问:“土王受印面色如何?”答:“既不见喜亦不见忧,似是无动于衷!”

吴暗思:“足见土蛮之狡诈!日后定鼎,定当兴师问罪!”

吴三桂信使走后,甘霖又召舜年、田圭、田瞻、商霖、遇春、文宪等要员议事。

舜年笑道:“吴贼虽为枭雄,然仍屈就于我。时下,我司宜就汤下面,打着吴的旗号,强化司治!首要,当吊民伐罪五峰、石梁、水浕三司。三司安抚使张彤弨、唐公廉、唐继勋,长期与我司主离心离德,司主召会,多以称病旷缺,司主所委军政要务,多敷衍塞责。据线人报,本职巡察时,三主皆闻讯躲避,又据线人报:三主常自约会,声色犬马之中一吐对我司主愤懑之情,甚至已真投吴贼,密谋反叛!如此心腹大患,必铲除之!其次,当速占红砂堡。此乃我司北方要塞,眼下,吴军已克巴东、建始,如过红砂堡,可以我司已受封为由强占我司,遗患无穷!”

舜年说完,文宪登的站起来:“此二件大事,皆由卑职力办,包马到成功!”

舜年道:“杀鸡焉用牛刀!只需派小股精悍之卒,扮吴兵模样,乘其不备,偷袭乃成。不过,三司之主,务必生擒之,待认罪后处之。如此,万一朝廷问查,亦有个交待!”

众人皆认为此计可行。文宪即挑精悍亲兵,自己暗督其后。不日,便将三司主押回,重刑之下“供认不讳”。“证据确凿”之下,皆判死刑。三司之安抚使职由舜年子昺如、弟庆年、子耀如袭之,并将三司署移至容美“中府”,置司主掌控之下遥领之。又不过旬日,红砂堡已由容卒扮清军守护,若吴军过此要塞,必以清军之名狙之!两件事都办得及时而周全。甘霖设宴款待有功之臣,舜年频频敬酒,狂放其威:“管它清军、吴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我容美强大统一,任它千军万马,也休想征服我万众一心!”

吴三桂自为容美司主授封后,未见甘霖父子丁点感激之情,心里实在不平衡,心想:我是何等人物,凭我这武举出身,亦让尔等鼠辈刮目相看,再说好多声名赫赫的文官武将不也成了我的刀下之鬼?!想来想去,又来一招,看看这土蛮是否真心投我,于是又派二信使传手谕:令“容美路都督使承恩伯”速发兵至澧州!

舜年见手谕,与父议:“此乃"将军"之术!我若不发兵,必断定我假顺,若发兵,则要我师冲锋前阵,冒死为其打天下!如此,则我司名、力两伤!万全之策似难以策划,然必守一点:父王绝不可亲征!即使本职亦不可冒行,权宜之策可遣昺如、庆年,挑精兵百人前往,如吴令其单独攻地,可先密报守地长官,以假攻之,待官军大举灭吴时,迅即反戈,争立战攻,朝廷自知我良苦用心!”

甘霖甚赞此意。不日,昺如、庆年率军开赴澧州。吴三桂大喜:“看来容美对我无二心也!”

应付吴差后,甘霖父子又议。舜年道:“如此韬晦之策必密报朝廷,不然,朝廷以为我真顺吴逆,待平吴之后,必问我罪,然又不可呈送奏章,留下文字把柄,如吴真能一统天下,我司亦遭大殃。为今之计,可令姑爷宋仕仁多带些银两去京,与唐柱臣联系皇上近臣,由近臣向皇上转奏我意。”甘霖依计,舜年令四勇猛司卫护宋,保其一路无虞。

转眼进入冬季,巴掌大的雪块,拳头大的雪砣交织在一起,狂舞着扑向容美的山山岭岭,偶尔放晴,那树头的积雪一经溶化,便哗拉拉落地,于是那悬崖峭壁之阴暗处,便鬼斧神工般“雕”出若干千奇百怪冰挂。此时,正是狩猎的旺季,野兽们迫于大雪制造的饥寒,纷纷跑出大山觅食,猎人们或枪击、或箭射,或制陷阱、或“放绳子”(将树梢用力搬成弓形,置入绳套机关,野兽踩入绳套发动机关,那树迅即弹回,兽便被吊在空中),皆唾手可得。舜年、文宪、向宠等分带数支猎队日日围追堵截,庞大的加工队伍日夜宰杀、熏炕、制皮,不少流亡明官目睹此景,留下若干美妙诗章。

为“讨好”吴三桂,舜年特精挑上乘麝香、麂皮、豹皮、熊掌之类,派专人“贡”送,并附书信:“吾之弟、子皆不宜独立为战,请予体恤!”吴受此“贡品”自是欣喜,“体恤”亦在情理之中。

康熙十四年,正值春暖花开之际,容美出了一件悲震全司的大事——宣慰使田甘霖因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享年六十三岁,在位二十二年。

舜年于大悲大恸之中将父隆葬,并承袭父职。

百官欲以为贺,舜年因处丁忧,拒操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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