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爷,诗朵公主的丫鬟禀告说,诗朵公主不见了,”罗时心急禀报,却见晟崇依旧不慌不忙地等待下文。
“属下,”罗时似有难言之隐。
“但说无妨。”晟崇清楚,以罗时的高效,早该将月儿昨夜放走诗朵的事查个水落石出,他只是碍于自己,不好开口罢了。
“属下查出,昨夜只有王妃放出去过一个人,十分可疑。”罗时边说,边观察晟崇的神色。
晟崇终于抬眼,死盯着他。罗时可是从小就跟着晟崇,怎么可能看不透他眼神中的含义。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是想让本王抓来王妃就地正法?还是让本王将亲妹妹抓回来嫁给爨辅朝那个草包?还是将她抓回来,逼死她?
看到这,罗时最终只说了一句:“属下什么都不知道,属下也会让昨夜值守的那个侍卫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此,晟崇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看公文。
“等等。”晟崇突然叫住罗时,“爨守隅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回王爷,爨守隅前些日子一直在寻找诗朵公主的下落,一向低调的他,还动用了家族势力,但因属下早已交代众人,所以他一直苦寻无果。”
“哼,算他小子有心,也不枉诗朵的一番情意。”晟崇算是得到一些宽慰。
月儿为阿茶梳头,心情沉重。今天是阿茶和爨辅朝大婚的日子,本该欢天喜地,可是众人没有一个是高兴的。月儿内心更不是滋味,她没有想到,帮助诗朵逃走的后果,竟是换阿茶顶上去,也更没有想到,爨崇道会跳过晟崇,直接向阁罗凤请了亲,而阁罗凤立即就允了,婚期安排得也非常急促,让她连帮阿茶想办法的时间都没有。也对,上次帮诗朵逃走,又和阿茶联合隐瞒诗朵不在营中的事情东窗事发后,晟崇就派人严密监视她,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再故技重施。
“公主,杨毅夫子求见。”丫鬟进帐禀报。因她知道月儿对阿茶和杨毅的事是知情的,所以没有避讳。
“不见。让他走吧。”阿茶觉得,此时再见,也是徒增伤心。也许还会生出其它的事来。
“公主说了,谁也不见。夫子请回吧。”账外传来丫鬟同杨毅说话的声音。
“阿茶,阿茶,你出来见我。难道你忘了曾和我说过的话吗?我今天来就是要带你走的。”杨毅不肯走,甚至不顾被发现的危险大声喊起来。
“什么人?抓起来。”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
“放开我。阿茶,阿茶……跟我走吧。”
“给我打……”这次是晟崇,公然冒犯公主,又是一个要出阁的公主,可是死罪。
“啊~啊~”外面传来杨毅被打的惨叫。
“他会被打死的。”想到这,阿茶再也坐不住了,跑到外面,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你们放开他,不然我立刻死在这里。”
“阿茶,不要。”杨毅不顾自己伤痛,担心阿茶做傻事。
“你快放了他。”月儿也看着晟崇。
晟崇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阿茶见众人停止了对杨毅的殴打,对杨毅说:“你走吧,我想过了,不能和你四处流浪,过朝不保夕的生活,所以自愿嫁到爨氏。就让我们从此陌路,再也不要相见了。”说完,阿茶忍住泪,回到帐中。还有什么能比迫不得已口是心非伤害爱人更难过的事情。
绝望的杨毅伤心地痴笑,任由着被侍卫拖走。他绝望痴笑的不是阿茶的绝情,而是自己的无用,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要她做出牺牲来救自己。
“这匕首为何会藏在袖中?”月儿望着默默流泪的阿茶问,“你是不是从来都未打算嫁给爨辅朝,想嫁过去就了结了自己。这样你才能既和了亲又信守了对杨毅的承诺?”阿茶见月儿猜透了她的心思,便再也掩藏不住情感和委屈,她扑进月儿的怀中失声痛哭。阿茶的哭声令月儿揪心。她不能看着这样的悲剧在眼前发生。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不如搏一搏。像诗朵一样,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月儿的话让阿茶止住了哭声。她询问地望着月儿,不明她是何意。
“我帮你们。”也许是穷途末路上的急中生智,月儿对阿茶悄声说了她的计划和打算……
阿茶的婚礼十分热闹。爨氏有头有脸的人,还有大唐的使者纷纷前来贺礼。爨崇道笑得合不拢嘴,甚至有些忘乎所以。这下他在南中的地位可是得到了大大的巩固。有了蒙舍的支持,就算他要重新统一爨氏也不是问题。
爨辅朝也帮着招呼客人,满脸喜悦之情。虽然他想娶的是诗朵,刚开始在得知蒙舍说诗朵先前已经许了人家时,他还不依不饶,但是爨崇道说这次结亲的目的是联合南诏。为了政治目的,他当然知道孰轻孰重。反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不喜欢,娶过来就当摆设好了。
对他来说,今天就是配合父亲演的一出政治大戏,所以他十分卖力,热情招呼每一位客人,时不时装出对阿茶十分喜爱,自己能娶到她是天大的幸运,一副以后一定会做个好丈夫的样子。
婚礼是按照爨氏的习俗举行的。一方面,体现了蒙舍嫁女的诚意;一方面,爨氏区域融合了中原和南蛮的文化,以此礼举行展示了蒙舍对中原文化的接受,体现了自己对大唐的敬意。
拜过天神,祭过祖宗,行过天地礼,诗朵就先被送去了洞房,酒宴也正式开始了。
爨辅朝敬酒,爨崇道也忙着招呼宾客。晟崇一手紧紧拉着月儿在万众瞩目中走进宴席。月儿的美丽令在场的所有人惊叹,一时间鸦雀无声。晟崇被爨崇道和爨辅朝请入上席。晟崇照顾月儿坐下,这出自下意识,毫无矫饰的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晟崇对月儿的重视。连爨崇道心里也暗道:还好当日没有为灵儿向晟崇求亲,不然也是抬起手打自己的脸。灵儿和眼前的崇王妃简直没有任何可以相比的地方。怪不得当日晟崇为了他连大唐的面子都不给,果决杀了那名将领。晟崇安排月儿坐好后,抬眼凌厉地扫视了一眼下面的人。那些都快流口水的男人立马低下头,生怕晟崇像掐死张扬般也掐死他们。
成进见柳絮儿陪着月儿来了,使劲拉她要她坐在自己身边。本来她的身份是不能坐下的,她也不愿意。不过,她不坐,成进也跟着站在一旁,坐在主桌上的月儿就对她点了点头,她才无奈坐了过去。成进夹了一只鸡腿放在柳絮儿的碗里,心虚而讨好地笑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
晟崇远远瞅见成进的举动,眯下眼睛。心里暗骂:你这不要脸的样子,真是欠揍。
柳絮儿厌恶地别过脸去,要不是这种场合,她早就爆发了。
“成王殿下,我敬你。”成进一进府,爨灵儿就盯上了他。一看到成进围着柳絮儿转来转去,委曲求全的样子,爨灵儿就妒火中烧。但是她依旧不露出声色,一脸笑意地向成进敬酒。
成进觉得那日在蒙舍营地已经向她明确表示过了自己的态度,没想到她这么不知趣儿,还来碰壁,就不理她,装作没看见。
成进这一热一冷的态度,不仅令在场的人都替爨灵儿尴尬,还令爨灵儿内心恨得发狂。她故意继续擎着端着酒杯的手臂,表情变得委屈,欲哭出来的样子。所有人都觉得成进这样对一个小姑娘实在太过分,齐齐暗暗注视他们,也暗暗注视晟崇和爨崇道的表情。
“蒙成进,爨小姐敬你酒喝,你别不知好歹。”晟崇看着脸色难看,想要爆发又有顾忌的爨崇道率先开口。
说完,爨崇道向晟崇笑了笑,和事老的样子好像在说:都是小孩子,不碍事。
成进听出晟崇语气中的不悦和威胁。毕竟和爨氏和亲可是关系两方关系的大事,谁能不谨慎。成进极不情愿地站起身,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爨灵儿终于漾起笑脸,可是她还没有开始喝自己杯中的酒,成进就扔下酒杯,拉起身边的柳絮儿,向众人说了一声:身体不适,先行告退,就大步离去。
爨灵儿心中愤恨地紧紧捏住酒杯,想杀人的心都有。但她只是冲旁边的人笑了笑,装作一副很懂事,不介意的样子。
“该死!”房中传来瓷器的破碎声和爨灵儿的咒骂声。回到房间中的她,卸掉全部伪装,歇斯里底地大发脾气。吓得女婢、老妈子都不敢做声,一个个立在原地颤抖。
“她算什么东西?竟敢妄想跟本小姐争?蒙成进的眼睛是瞎的吗?看不出本小姐可比那个小女奴强上千万倍。”爨灵儿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她发誓一定要报复。
“小姐。”一旁的奶娘看爨灵儿发泄了一阵,怒气稍稍缓解,便试探着开口。
“说。”
“小姐说的对,那个女奴都不配小姐说出她的贱名,怎么能和小姐相提并论?依老奴看,进王殿下肯定是被那个小狐狸精不知用了什么狐媚的下三滥手段一时迷住了眼,才没有看到小姐的好。”奶娘从小跟在爨灵儿身边,知道她的脾性,凡事都顺着她的心意说。爨灵儿果然受用,心情好了很多。
奶娘见她听下去了,认为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继续说:“我看要是没有那个小丫头缠着进王,就凭小姐的相貌才智、身份地位,进王一定早早就拜倒在小姐的裙下了。”
爨灵儿在心中又是一句肯定。
“可是本小姐该如何为进王扫除这个狐狸精,让他不再被她迷惑?”爨灵儿问奶娘也是自问。要是柳絮儿是自家奴隶,早就被她弄死了,而且死得还不会容易。可偏偏她是蒙舍的奴隶,据报还是崇王妃的女婢,崇王妃待她还亲如姐妹。这就难办了。
“当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了。”奶娘提出的建议狠毒又直接。
“说得容易,可哪有机会下手?再说,就算有机会让她死在这里,搞不好被发现了,你、我、爨氏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爨灵儿还算有理智。
“哪用得着咱们动手?也不会让她死在这里。”奶娘妙计在胸,得意地说。
“什么意思?”
奶娘将自己所想一五一十讲给爨灵儿听。爨灵儿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奸险的笑容。
“去吧,但要做得隐蔽点,千万不要让人看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