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启琰陪着云鬓用完晚膳。难得清闲片刻，便拿出棋盘对弈。云鬓心不在焉，连连败阵。启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笑道：你今天发挥失常啊，连我这个初学者都不如了。
云鬓闻听，赏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是初学者？能不能要点脸？
启琰笑的颇有些不好意思：初学三四年，嘿嘿，你不要拆穿我嘛！
云鬓兴致淡淡，把棋盘一推：不下了。
启琰瞥她一眼，戏谑的笑：我没说错，你果真越来越稳重了。
云鬓没好气的瞪他。又突然想起九桀来。他用秘术复活了韩簟。这件事云鬓还没来得及告诉启琰，或者说她从心底里压根就不想给他知道。云鬓心里很别扭。启琰以前很爱韩簟，但是现在他知道了韩簟的身世，不会再有什么想法。饶是如此，只要云鬓想到他们以前那样相爱，启琰爱她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云鬓就从心灵深处觉得酸涩懊恼，甚至还有几分危机感。这几分危机感刺激云鬓不断的假设，假如韩簟没有死，没有离开启琰将近两年的光阴，再假如他俩不是兄妹，启琰心里还会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想着想着，云鬓竟然觉得有些委屈，眼眶不自觉的泛起红光。启琰见状，既惊讶又担心，拉住她的手柔声问：你怎么了？吃饭的时候看你就不太对劲，心不在焉的，有心事吗？
云鬓吸了吸鼻子，强忍住心中的酸涩岔开话题：绮月那边你派人盯着了吗？
启琰道：韩元盯着她呢。怕她疑心，我还命骁帅整顿军马，做出蓄势待发的样子来。
云鬓哦了一声，点点头。
启琰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
云鬓嘴角一撇，违心道：没什么。
启琰还欲再问，突然花钿掀开毡帘走进来：大王子，韩元来了！
启琰精神一震：快叫他进来。
花钿便出去请。片刻功夫，韩元风风火火走进来，对启琰说：大王子，绮月那边有动静了！
启琰虎躯一震，目光炯炯的看着韩元：怎么回事？
韩元神色间有几分得意：她伺候二公子用了晚膳，借故去了厨毡，在厨毡里停留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回毡房了。可是一会功夫，又拿了张清单出来交给采办的小厮，叫小厮按照她的清单去采办东西。我觉得奇怪，就从小厮手里把单子拿过来了，交代了小厮先不要惊动她。
说着，交给启琰一张对折的纸。启琰接过来展开一看，是一排对仗工整的蝇头小楷。
小绣架，莲心苦茶，青竹凉席，飞燕衔草绣屏。
启琰粗略瞥了一眼，递给一旁脖子伸的比长颈鹿还长的云鬓，问：采办的小厮可靠吗？
韩元点头：可靠。他是行营里的老人了，一家人都在牧区做事。不可能有岔。
启琰又问：还有别的发现吗?
韩元道：我问了厨毡的厨娘，她在厨毡跟众人说了会话，翻了翻厨毡的粮食分配记录薄，就走了。
启琰微一挑眉，笑起来：这个绮月很聪明啊!
韩元表示不解。启琰耐心为他解惑：按照惯例，大战之前军队的口粮会增加一倍之多。如果我们真的要搞偷袭，肯定来不及从王营的粮仓中拨粮，只能先从行营借。所以她只消看一眼厨毡的记录薄就知道偷袭是真是假。而厨毡的记录薄无非记载每天的粮食消耗，并不是什么机密，再加上她之前在厨毡做过事，临时起意关心一下也说的过去。这样她就神不知鬼不觉探得了虚实。
韩元恍然般点头：这样说来还多亏了骁帅行事周密，才没有露出破绽。
启琰笑吟吟的：她既然知道了我们要搞偷袭，肯定会想法设法的传消息给申西。那么这份清单一定有问题！
说着，转头看了看一直认真拜读清单的云鬓，柔声问：看出什么了吗？
云鬓唔了一声，讪讪而笑：字写的很漂亮！
启琰很是无奈：谁让你品鉴她的书法了！
云鬓顿了顿：这清单很可疑。
哪里可疑？
云鬓很严肃认真的说：这个天气买凉席太多余了吧？
启琰......
韩元犹豫片刻，喏喏道：其实属下也觉得这个天气好像用不着凉席。
旁边的花钿切实的将两人鄙视了一番：人家买回来备着不行啊？没听说过晴备雨伞，夏备寒衣吗？
启琰头有些大了。他怀疑绮月完全是受了巴根的启发。巴根说之前部落里从未出过这种事，最近一段时间才开始乱七八糟一堆事情。而这段时间不止多了云鬓，绮月也从原来的小婢女变成了九桀的侍妾。而且九桀盗用秘术，消息却最先传到了申西那里，更说明这个眼线就在九桀身边，九桀身边可不就多了一个绮月嘛！启琰打听过绮月的来历，原来她是从羌族逃过来的，在启琰想来，她和羌族联手演了一出苦肉计，为的就是到部落里当内线。之前之所以没有作为，是因为还没到用她的时候。如今两族开战了，她的作用就大了。
启琰又问云鬓道：你白天是怎么跟她说的？
云鬓指了指花钿：她说的。
花钿忙把原话复述一遍。启琰听后，陷入激烈的头脑风暴中，拿过将清单对着油灯看了又看。昏黄的灯光将宣纸照出惨淡的晕黄。
云鬓道：有没有可能是暗语？
启琰犹疑的摇头：应该不是。
韩元见两人这个绞尽脑汁的破解，不由得有些急躁：不如把她直接抓来，审问审问。
启琰沉声道：。如今九桀被囚禁，我们再关押他的妾，叫他心里怎么想？再者，如果我们没有切实的证据，她会认罪吗？
一时间毡内安静下来。就在众人都为清单暗藏的玄机头疼时，启琰长吁一口气，喜笑颜开：原来是这样！
云鬓惊喜的问：你想出来了吗？
启琰笑着把纸递给她：你看第一句的第一个字，第二句第二个字，第三句第三个字，第四句第四个字。
云鬓凝神去看，不自觉轻喃出声：小....心....凉.....草.....小心粮草！
启琰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云鬓惊诧不已：玄机在这儿啊！
启琰点头：所以我说绮月很聪明！就算这清单落在别人手中，也不会想到情报就这样写在明面上。而且她故意用了粮字的谐音，就更容易迷惑别人了！
韩元一拍大腿：这女人太有心机了！
其余三人同时翻了个白眼。启琰干咳一声，对韩元说：把她带来，我要听她亲口承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