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两天没见到启琰,听说他需要自己帮忙,连忙令花钿撑着伞来到他的毡房。启琰迎上去握住她的手,嗔怪道:手这么凉,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云鬓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担忧的问:我听祖母说九桀盗用了秘术,还听说羌族联系了好多个部落要一起攻打我们,怎么会这样?
启琰柔和的笑着: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启琰温暖的笑令她莫名的心安,两天来的惊悸忧心淡化了许多。便问道: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启琰道:我有一个疑虑,想请你帮我去证实。
从启琰毡房里出来,云鬓径直去了九桀所在的毡房,因启琰事先有令,守卫便将云鬓让进毡内。
九桀坐在矮几前,除了精神有些不振,形容倒是十分整洁。没有云鬓想象中发丝凌乱,胡茬青青的颓败模样。想来绮月将他伺候的不错。
九桀抬眼看她,厌烦的神色一闪而过:你怎么来了?
云鬓耸耸肩:猜不出来么?我是来看你笑话的。
说着,自顾自走到软椅上坐下,环顾干净整洁的毡房,叹了一气道:启琰太心软,竟然还给你这样的住处。要是我,弄个狗笼子,垫几根稻草随意一关就得了,要死的人了哪来那么多讲究。
九桀闻言冷哼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蛇蝎心肠。
云鬓反唇相讥道:你害我那么多次,我都没有报答过你,要论蛇蝎心肠,我自愧不如啊!
九桀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意:你还不配让我害你。
云鬓压住心里的火,翻了个白眼,说道:其实我有很多疑惑,反正你要死了,就做做好事给我解答一下。
九桀抿唇将她望着,不置可否。
云鬓是真心恼火九桀装出的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可是想到启琰委以重任,不得不暂且忍耐一下。恨恨道:你为什么偷看我的信?为什么不惜搭上自己的清誉,指使木桑诬陷我?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你为什么看不惯我?
九桀勾起嘴角:你猜。
猜你大爷!云鬓忍住冲上去暴打他一顿的冲动,振振有词的说:我只是觉得你蠢,害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一定要搭上自己呢?蠢就是蠢,不用解释。
九桀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若是因为别的事让你被祖母发落,时间一长,哥哥难免会心软。只有红杏出墙这种事,就算哥哥能容得下你,祖母也不会容你。可是你整日躲在毡房里不出来,接触不到其他的男子,我才用了下下策。
云鬓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面上依旧一派镇定:你偷看到别的男人写给我的信,直接拿去向祖母揭发我不就行了。
九桀脸上闪过一丝暴戾:信上只能看出那男子对你用情颇深,并没有两情相悦的甜言蜜语。不足以置你于万劫不复之地。哼,我只是没想到你手里竟然真的有一封家书。
云鬓回想当日,何其侥幸的躲过那一劫,不由得脸色有些发青,哼笑一声道:我也没想到,你看起来像个娘娘腔就算了,竟然还是恋兄癖。
九桀苍白的脸一霎时涨红,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恨不得生吞了她一样。
从云鬓第一次见到他,他一直都装的高深莫测,喜怒不形于色,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的样子,暗暗为激怒他而自豪,咂咂嘴道:哎呀,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可是你能怎样,我才是你哥哥的妻子。
九桀涨红了脸,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是吼的:哥哥不爱你,哥哥爱的是韩簟!
云鬓一阵惊悸:韩簟?
九桀的目光虚浮没有焦点,嘴角却奇异的上扬:她的笑就像草原上的太阳般明亮耀眼!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像她那样吸引人。那种感觉就像是,只要她想要,你可以为她摘下天上的星星!
云鬓望着他心驰神往的表情,他提起韩簟时幸福又惊痛的模样,幡然醒悟过来,原来他爱韩簟!他和启琰一样,深爱着韩簟,但是启琰比他幸运,得到了心上人的垂青。他便默默的将这份深爱埋藏在心底,希望心爱的女人和最尊敬的哥哥能够幸福到老。可是他没想到他们的结局竟然如此潦倒,更没有想到启琰的爱会让韩簟命丧黄泉!
遮挡着那些疑点的厚雾终于渐渐散去,一个一个露出庐山真面目。原来九桀不是讨厌她,而是讨厌嫁给启琰的女人,因为在他心里,偏执的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能够配的上启琰,那就是韩簟!云鬓有一瞬间的懵,她假设过无数种可能,九桀为了王位私闯禁帐,敌对启琰,顺便敌对她,没想到这小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想明白这些,云鬓脑中突然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犹如五雷轰顶般,惊得她全身都麻木了,两眼直直的看向九桀:莫非,你用禁帐里的秘术,复活了韩簟?
九桀见她惊愕到极点的模样,得意的大笑起来:你怕了!你也知道你不如韩簟,韩簟活了,哥哥的心里不会再有你一丁点位置!哈哈哈!
云鬓望着他近乎癫狂的笑容,没由来一阵怜悯,心中暗叹孽缘啊孽缘!
韩簟英姿飒爽,堪比巾帼英雄,汗父为什么不同意她跟启琰的婚事呢?云鬓沉声问道。
九桀嗤笑一声,语气中有几分忿恨:哥哥是继承大统之人,自然要结成一桩政治婚姻。
云鬓摇头冷笑:不能娶她做正妃,纳为侧室总可以吧?为什么汗父就是死活不同意呢?
云鬓步步紧逼,语速飞快的问:为什么韩簟才死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启琰就已经移情于我了呢?
九桀怔住了。
云鬓语气遽然一转,缓声说: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
九桀心中的疑问登时被放大百倍千倍,厉声问:为什么?
云鬓顿了一顿,一字一句的说:因为韩簟和启琰,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九桀只觉得头顶响了个炸雷般,唬的整个人都变了颜色,木头似得一动不动,脑袋里空白一片。云鬓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有些不落忍,却更不愿他继续偏执的一意孤行,那样只会害了更多人,便柔声道:你若是不信我,就去问祖母吧。韩簟死后,启琰割了腕欲随她而去,被祖母及时发现,怕他再寻短见才把真相都告诉了他。可是你.....隐藏的太好,谁都不知道你也是痛不欲生,所以没人来安慰你,更没有人告诉过你真相。
九桀脸色苍白,嘴一张一合,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绝对是骗我的!绝对是......
云鬓寂寂然起身走出毡房。花钿撑伞等在外面,见她出来忙迎上去:公主。
云鬓抬头望了望绵绵雨丝,烦躁的感觉如同春日茁壮生长的幼苗,紧锁双眉道:你说这雨怎么下个没完没了呢?
雾雨濛濛,一个窈窕身影撑着伞由远及近,翩跹裙角温柔的抚过青嫩草地,在云鬓面前站定。
妾身见过嫂子。正是九桀新妾绮月。
云鬓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花钿则把头别向一边。绮月看她一眼,怔忡一瞬默然不语。
云鬓打量她一番,发现她双目微肿,黑眼圈都快到下巴了,轻声问道:你怎么这么憔悴?
绮月嘴角一撇,神色微苦:公子出了这样的事,我哪里睡得着!
云鬓叹了一气,表情很是愤然:九桀这么糊涂,我猜一定是那个奸细搞的鬼!好绮月,你仔细想想,二公子私下里接触过什么人吗?
绮月略一思忖,犹犹豫豫的说:没见他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啊。
云鬓刚要开口,一旁的花钿打岔道:哎呀公主,大王子还在等着你呢,将士们夜里要去偷袭羌族等部的粮草大营,大王子说要为他们践行,你作为少王妃可不能迟到啊!
云鬓翻个白眼,颇为无奈的说:我知道了!不会迟到的!
绮月柔声问:咱们要跟那些部落开战了么?
云鬓说:仗是迟早都会打起来的,估计这一两天萨满的长老就要到了。所以大王子决定趁他们不备先烧掉他们的粮草大营。
绮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希望将士们马到功成。
云鬓道:我也希望他们成功啊!好了,你去照顾九桀吧,我回去了。
绮月嗯了一声,恭敬的行礼。云鬓和花钿便兀自离开了。
雨丝绵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