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宫里,德赞看过多少勾心斗角、看过多少争宠攀比、看过多少失意伤心,对于飞霜的话,他压根一个字也不相信。
对于这个干女儿,他实在是太明白了,她想要的太多,而且那种急迫的心情实在太明显了,这很容易让人乘虚而入。
现在飞霜的话已经讲完了,德赞也无能为力了,他怀疑飞霜刚才是故意根本不理睬自己的,那么,自己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他收起了的自己焦急心情,微合双目,决定把自己置身于事外。
林我存听完飞霜的话,心里万般难以接受郭玉塘是凶手这个说法,可是,他不能不追查下去,为了那未能出世的孩子,他势必得给自己、给徐萝、给天下一个交待。
“来人,去把蕨儿和那天厨房里的小太监叫来。”
飞霜见蕨儿他们进来了,这才抹抹眼泪,跪直了身子。
林我存心情复杂,想象着郭玉塘下毒的情景,觉得不可思议,又摇头把它抛向一边:“蕨儿,朕要你回想一下皇后出事那天的一些事情。”
蕨儿被叫了来,一脸迷糊的样子,但也很快回答了林我存提出的问题,还有那个小太监的话也印证了飞霜的话,他们两人那天下午,的确是在厨房门口遇到了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在厨房里做什么?
奴婢哪里知道,也不敢问。
是谁把药端去给皇后娘娘喝的?
是奴婢。
林我存看着蕨儿,也看不出她有说谎的样子,蕨儿是一直跟着皇后的,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至于那小太监,更是跟郭玉塘没什么关联。
看样子,这事还真跟郭玉塘脱不了干系,林我存站起身来:“去长生宫。”
那天郭玉塘从坤元宫回来不久,就传来了徐萝流产的消息,心里不由恻隐,看样子,皇后的命也谈不上有多好。
还没到半夜时分,宫里就喧嚷起来了,皇后娘娘是被下了毒,不但失去了孩子,她自己也中毒颇深。
郭玉塘心里一沉,难道这百年难遇的宫闱纷争自己又要遇上了吗?
没想到来到这世,几率低下的老虎吃人事件、小家小户的鸡毛蒜皮、大户人家的宅斗操劳,女人最不想遇上的事等等等等无不让自己碰上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老天觉得自己前世太平静清闲了?
唉,只能骑驴看账本,走着瞧了。
对于两个妃子宫里的查验,也只是走走过场,谁也不敢有太过火的举动,谁知道这事的幕后黑手是哪个,只要不把自己牵连进去就行。
郭玉塘也并非不会联想,这事好巧不巧就发生在自己和书繁去皇后那里之后,搞不好,还真会有人把自己牵扯进去,还是得小心为上。
她哪里知道,这事根本就是以她为目标开始的。
当林我存来到长生宫的时候,郭玉塘还茫然无知,依旧如常起居。
见林我存来了,郭玉塘正想着该如何安慰他,就见他沉着脸,看也不看自己,直冲冲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郭玉塘忙走过去,正要说话,就听林我存冷冷哼了一声:“德妃,朕待你不薄吧?”
郭玉塘听他说话语气不对,而且用上了许久不用的“德妃、朕”几字,心里就一寒,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皇上待臣妾很好。”
“那么,你为什么要下毒害皇后呢?”
郭玉塘惊讶地抬起头来,看见林我存昔日里那充满柔情的眼里,射出的是冷冷的寒光,完全变成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她心里有点慌乱,难道真有人来陷害自己?可转念一想,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谁怎么说,自己没有必要害怕。
“皇上,臣妾没有下毒害皇后。”
林我存压抑住内心的感情,冷冷地说:“如今有人指证说亲眼见你在皇后的药里下毒,这你怎么说?”
郭玉塘心里开始明白了一点,原来真有人陷害自己,但令她伤心的是,林我存看上去似乎也相信了自己是凶手。
过去的事情浮上了郭玉塘的心头,她缓缓开口:“臣妾不知那人是怎么说的,但是我没有下毒就没有下毒,我为什么要害皇后呢?”
“对于我来说,已经死过好几回,现在我根本不需要什么身外之物,名利地位对我没有什么诱惑力,活着也不过就是好好活着而已。”
“皇上对臣妾好不好我心里有数,我对皇上的感情皇上心里也明白,可我不敢保证别的人对皇上没有意见。”
“至于说我下毒害皇后的人,大概是有了有力的证明了吧,不过臣妾还是要请皇上想想过去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
“那种被人冤枉,无处申诉的绝望,臣妾一辈子也忘不了。”
林我存听郭玉塘提起“过去的事情”几字,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被那刁德华陷害入狱、百口莫辩的事,心里立时警醒,前车之鉴,自己一定要牢记。
他轻轻击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糊涂了,就像先前自己所想的那样,如果世上还有一人值得自己绝对信赖,那就非郭玉塘莫属了。
可飞霜和蕨儿等人的证言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们几人串通好的吗?
林我存冷静了一下:“虽说朕相信你,但是还是得排除一下你的嫌疑。来人,把长生宫内外给我好好搜查一遍。”
搜查的结果非常不妙,在偏殿的一间摆放郭玉塘衣物的屋里,搜出了几包白纸包的粉末来,是藏在她一条裙子的褶裥里。
当一名侍卫把这几个纸包捧到了林我存和郭玉塘面前的时候,林我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郭玉塘突然明白了什么,把头扭了过去。
原来如此,好一招放长线钓大鱼啊。
除非自己看走了眼,没有看出自己手下那个是奸细,还有谁能接近这长生宫呢?
前段时间贵妃景书繁突然殷勤起来,常来长生宫走动的情景出现在她眼前,还有时常邀约着自己去探望皇后,原来那一切都是为了今天做铺垫。
看着那几个纸包,林我存脸色先白后红:“这些作何解释?”
“臣妾没有什么可说的。”郭玉塘能怎么说,说是书繁早已策划此事,前段时间故意常来自己这里,早把这“证据”偷偷藏好了,又叫上自己去坤元宫,然后在某一天下了药之后,让人揭发自己?
自己完全没有证据啊!
“臣妾百口莫辩,请皇上明察。”郭玉塘只能这么说。
林我存看着郭玉塘淡然的脸色,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平静下来。
在侍卫们去搜查的当口,他也想了不少,首先,害徐萝流产就是不想见她有孩子,这在后宫里一般是妃嫔所为,矛头就直指郭玉塘和书繁了;其次就是想害死徐萝,那自然是觊觎皇后的宝座,这也绕不过她们两人。
若非她们二人所为,那必然是深恨她们二人的的某个人所为,这就狠毒了些,一下子便可将后宫全部拔除,这个可能性太小。
自己的后宫构成已经如此简单,可是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呢?
林我存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看看郭玉塘的模样,他又有点生气,她为什么不为自己辩驳呢?这个样子,不是自承有罪吗?
“那你就是自承有罪了?”
“不是,臣妾无罪,但这个凶手筹划时间很长,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叫我无从辩起,不如等着时间来证明一切。”
郭玉塘看向林我存:“为什么很多人向往包青天的出现,那就是他们对当前的困境无能为力。”
“等着时间来证明一切。”林我存咀嚼着郭玉塘这句话,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从今天开始,德妃、贵妃皆禁足,不得走出她们的宫殿一步,等候处置。”
听说皇上亲自率人在长生宫内搜出毒药包来,宫里喧哗了,大家都等候着皇帝对德妃的处置,不免就同情被牵连的贵妃娘娘。
胡妈妈多次就跟徐萝说,叫徐萝将郭玉塘打入冷宫,永远解除后患,皇后是有这个权利的,徐萝只是摇头。
郭玉塘对自己下毒?徐萝想想觉得难以置信,那个看上去总是淡淡的女子,什么也不在乎的女子,已经得到丈夫宠爱的女子,会做这种事吗?
徐萝直觉根本不信。
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经不长久了,病太多,失去孩子,又中了毒,虽则她对生命充满了渴望,但是她也感到了自己的体力在一天天消失。
这个时候,她想到的依然是林我存,自己不在了,谁来陪着他,不让他孤单呢,贵妃那人华而不实,德妃跟皇帝感情深厚,自然是最佳人选,那现在自己就不必做令林我存不高兴的事,她不愿见自己爱的人难过。
现在林我存天天下朝后都陪着自己,这就让她很开心了,她愿意她生命中最后的时光都由林我存陪伴,这时就让她自私一点好了。
书繁闻听心里则是愤恨不已,本来自己的计划十分完美,只要在长生宫中搜出那毒药就万事大吉了,照惯例,德妃会被立即处死,而皇后呢,在苟延残喘、救治无效的情况下,不久之后就会去跟她的孩子碰面了,到那时,后宫便是自己的天下了。
可是,事情为什么没向自己预料的那个方向发展呢?
皇帝只是轻描淡写地将郭玉塘禁足,连带自己也被禁足,而且还看不到成功与否,难道此事就不了了之了,那自己还努力个什么劲儿?
皇帝现在舍不得处死郭玉塘,那等着皇后一死,搞不好郭玉塘才是那个渔翁得利的人,书繁越想越烦、越想越后悔,在宫里整天拿着手下人发火。